【5】</br>
姊姊的情緒暴風雨如此輕易的平息，至今小鬼還是贊嘆不已，可我也總在這小鬼身上看見一絲絲的失落，是我們做姊姊的太不注意他了嗎？正想到這里，不經意地斜睨他一眼，只見那小子滿臉愁容，好吧，就關心關心他。</br>
「喂！小鬼！」「阿毅。」我跟姊居然同時開口叫他，這小鬼每次上學只要我跟姊都在，他就會走在我們中間，這不是一種撒嬌的表現，他只是想要用我們兩個來避開桃花陣罷了。這一回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同個時候兩個姊姊都喚他，他突然有家里來福睡得正香卻被驚醒時的動作──迅速地左看右望。</br>
「咦──大姊，二姊，你們干嘛同時叫我？」見小鬼頭停下了腳步，我跟姊也順勢併站在他面前，兩個人默契很好，都是用一副偵探發現新線索的表情問他：「你今天到底怎么啦？」</br>
「大清早看你悶悶的樣子真不習慣。」我別過頭，假裝蠻不在乎般說著。而姊就用她一貫關心的語氣問著：「發生了什么事嗎？早上吃早餐你也好像沒胃口似的。」</br>
「沒──沒有啊，你們不用擔心我的……」只見小鬼吞吞吐吐，逼得我快打人，大聲地問：「到底什么事！？」</br>
被威嚇以后，他才紅著臉悶悶地擠出一句……</br>
「我──我早上大便大不出來……」</br>
聽完，我跟姊掉頭往學校猛走，丟下這個早上便秘的弟弟。</br>
「呵呵呵──」姊走在我身邊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也憋不住滿肚子的笑意，跟著哈哈大笑。</br>
「這臭小子！害我以為他發生了什么事。」我說著。</br>
「呵呵，你不覺得阿毅太可愛了嗎？真是個好弟弟。」姊開懷地笑著，跟在我們后頭繼續郁悶的小鬼現在更加的郁悶，畢竟被兩個姊姊如此嘲笑，是男人的都沒辦法抬頭了。</br>
「哇──」小鬼頭忽然急步追上我跟姊，兩只手勾著我們，又躲到我們中間來，不需要回頭就聽見的尖叫聲跟腳步聲就足夠讓我跟姊知道──桃花陣已然啟動，甚至追蹤很久，一看見獵物落單馬上就撲了上來。雖然覺得是滿可憐的，但我忍不住，終究調侃起這弟弟：「呵，小子，后宮佳麗三千，很有福氣哦！」</br>
「什么佳麗？那是恐龍！二姊沒聽見那腳步聲有多恐怖嗎！？」小鬼拉緊了我們，縮在中間，以為這樣自己可以隱身似的。</br>
「小鬼，以為自己長得帥一些就可以侮辱人嗎？」我甩開了小鬼勾著我的手，他給我一臉的無辜，突然發覺另一只手也被撥開，他緊張地望向他的大姊姊……姊溫柔地責備著：「阿毅，不要這么注重外表，要看內心。」</br>
「是啊！恐龍群也必定有一顆溫柔善良的心等你去找尋……」我邊說著，邊把小鬼轉向侏儸紀公園的入口，狠狠地把他推進去，我說：「一定要找到你那只素食恐龍啊！」</br>
伴隨我深深的祝福，小鬼沒入恐龍群里。</br>
「小寧，這樣會不會太過火？」看著弟弟的哀怨眼神和聲聲嘶叫，同情心重的姊始終收起了惡魔的念頭。而我抱著看戲的心理，輕松地說：「沒關系啦！你弟弟總會有人把他救出來的。」</br>
我話才說完，桃花陣忽然手忙腳亂，不久，一個女人拖著我家小鬼出來。一看見小鬼狡黠的眼神，我意識到我需要開始逃跑。估計，那關鍵的句子快出現了……</br>
「謝謝小嵐姊──姊──」小鬼把后尾的兩個字說得特響亮，一瞬間，這面對小鬼就深情柔弱的女人，一轉向我，就是一股強烈恨意。</br>
「小寧！」這響徹云霄的聲音，一喚起，我雞皮疙瘩全起了，正想大步地跑，我美麗的姊姊拉住我，我一甩卻沒甩開，大叫：「姊！姊！殺人了，你還拉著我干嘛！？」</br>
「她……她怎么也叫你小寧了呢？」姊愣愣地說。</br>
「因為我不躲了啊！」這時我終于拔開姊的手，迅速離去。走的一秒間，聽見姊輕輕的笑聲，而這一直縈繞著……</br>
跑到實在沒有力氣的時候，我妥協了，畢竟人是跑不過鬼的。回過頭，還在喘氣的我對小嵐擺擺手，示意投降。她果然停下了，等到我把眼神從腳下往上移，看見她的臉，那些鬼氣早已散盡。</br>
「小嵐，你還好吧？」我走了過去，如果她還是想干掉我的話，她這招就叫做請君入甕，而我的動作只是自投羅網。然而，她突然抱住我的動作，我沒有成語可以形容，只是驚恐地等待，等待她開口，然后我乖乖地當一個聽眾。</br>
輕輕拍拍她的背，我沒敢說話，她很難過的語氣喚著我：「小寧……」</br>
「嗯。」</br>
「我真的喜歡你弟弟。」</br>
「我知道。」我一向來都知道，就像我知道健喜歡姊一樣，我只是不插手，因為不能插手。</br>
「可是，他好像還是把我當姊姊。」小嵐松開抱住我的手，慘然地對我笑著：「你曾經說過他介意跟他姊姊同歲數的人交往，可我還是陷進去了。」看著小嵐，心里嘆著：「怎么愛上我手足的人都給我悲傷的樣子呢。」</br>
「小寧，你能不能幫我？」小嵐拉起我的手，近乎哀求地問。怎么幫？愛情的事情，我又不懂，怎么幫？我望著她，茫然的。</br>
「我能怎么幫你？」抵不住小嵐的眼神，我終于開口。</br>
「死吧。」小嵐狠狠地說著，我嚇得往后退了兩步，正想繼續跑，卻察覺她竊笑著，那嘴巴微微的上揚，我也停住不跑了。</br>
「我認真，你怎么跟我開玩笑？」我非常無奈地說著。</br>
「小寧，我考慮過很多次，究竟要不要你幫我這個忙；我也放棄這個念頭很多次。」第一次，看見小嵐踟躕不前的樣子，她緩緩地說著她自己的心事：「因為，一旦問出了口，我就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的情況。」</br>
「我想有一天，我再也不會接近阿毅。但我希望至少把這天留到校慶以后，大家快樂地演出這部灰姑娘。到了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小嵐似乎下了決心地說，那我也只能點頭。</br>
「可是你別忘了你已經答應要幫我啰！」小嵐拍著我的肩膀，害我全身一顫，冷風吹了一席，心里馬上冒出不安：「我怎么覺得我好像答應了一件不該答應的事情……」</br>
回到了教室，健跟全班猴子、姊、林衡賜還有小鬼都在等我，因為大家都給我一副「你遲到了！」或著「怎么這么慢！？」的表情，我納悶地問了句：「發生什么事情了？」</br>
「你不覺得下個星期就是校慶，我們連角色都還沒有分配是一件值得掛心的事嗎？」看見林衡賜我就一肚子的火氣，想起考卷塚就深深感覺個人隱私被侵犯，誰不生氣？我只是當時沒心情發作罷了。這小子現在還劈頭給我冷冷一桶水，不示弱地白了他一眼，不理。走到健面前，直問：「那你們想怎么分配？」</br>
「最好的方法就是抽簽。」健這么說，我抿抿嘴考慮了一下，又問：「那男生抽到灰姑娘，后母或者那兩個欺負人的姊姊要怎么辦？」</br>
「照演。」健冷靜地說，反應快得彷彿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值得思考討論的地步。</br>
「那好。猴子們都沒意見？」我轉向大眾，滿山猴子都給我微笑點頭，這跡象實在令人起疑，我望了姊跟小鬼，他們都無所謂的樣子。</br>
「你們都已經達成協議了，干嘛擺出都在指責我遲到的樣子啊？」我掃視了全山一遍，大家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br>
結論是：好玩。</br>
「小寧，那就開始啰。」水魚對我示意了一聲，就拿著劇本在黑板上寫上編號跟角色，猴子們開始制作號碼牌放進抽簽桶，而我只是盯著黑板上的人物角色發愣，當水魚寫到一半時，我已經忍不住了，站起身就問：「劇本是什么？」</br>
水魚看了封面，很自然地回答我：「青蛙定下的灰姑娘啊！」聽完，我皺著眉頭指指黑板：「那灰姑娘的故事里頭怎么會有公主、國王、王后、巫婆還有三個仙女？」水魚看看劇本，又看了看自己所寫的角色，也發出不解的聲音。</br>
「那是睡美人的劇本吧。」姊笑著說。</br>
「青蛙搞什么啊……」我的頭有點痛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臉孔緊張地往花果山張望，我瞥見他手上的書寫著「灰姑娘」三字，就迅速地走了過去，一手握住了劇本的右邊。</br>
「謝謝！你可以走了！」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只是那送劇本的學生嚇了一跳，連我跟林衡賜都嚇到了。</br>
因為同個時候，我跟林衡賜一人握住了劇本的一邊，也說出了同樣冷漠的話。兩個人怒目而視，完全不想放手的樣子，一直到那學生吞吞吐吐地說：「那那個……」</br>
「什么！？」兩個人又同時吼了起來，可憐那郵差冷汗直流，又說不出話。我快罵人的時候，劇本被第三個人握住，那人站在我跟林衡賜中間，輕易地把劇本拿走，也把睡美人的劇本交給了那可憐人。</br>
「謝謝你。睡美人的劇本就麻煩你交還給胡老師。」可憐人先是一副得救了的表情，然后又色瞇瞇地流露出著迷的樣子，謝了又謝才離開，彷彿他眼前的人給了他什么大恩賜似的。我手上一空，也不繼續在教室門口逗留，轉身就要回到座位去。</br>
忽然頭上被書一拍，姊喚著：「小寧。」把手上的劇本遞給我，「劇本拿去。」摸了摸腦袋我「喔……」了一聲才接過。林衡賜這時候也插著口袋，站回原本的位子。把劇本交給了水魚，黑板上才迅速地填滿灰姑娘該有的演員：王子、灰姑娘、后母、大姊、二姊、仙女、四只老鼠、舞會上的甲乙丙丁，剩下的號碼牌都區分成后臺、燈光、音效等等的工作人員了。</br>
把下巴擱在桌上，我想起自己小時候曾經以為會變成被手足欺負的灰姑娘，每天做苦工，忍不住為自己傻呼呼的想法笑了。這一次的活動，起初大家都沒什么干勁，怎么都突然覺得有趣起來？似乎連我都被感染了。</br>
「對了，道具、服裝跟舞臺設計怎么辦？」我一問，全山猴子停了動作，都用一副看見外行人的表情對著我瞧，我見大家眼光不對，拍了健的頭問：「怎么了？」</br>
「丁寧，你最近一定是蹺課蹺多了……」健摸著我的頭，很感慨地說。在感覺到姊不友善的眼神，我狠狠地捏了健的手臂一把，小聲罵了句：「你找死啊！」</br>
「哈哈哈，沒有啦，這些在你蹺課的時候校長都說清楚了啊！全部都準備好了，就等我們派人來演跟操作而已啊！」健又一次提起蹺課兩個字，我正要打人，忽然聽見香鈴搖著簽桶叫道：「好了喔！抽簽！」</br>
滿山猴子排好隊要抽，只有水魚跟香鈴是已經定好做旁白，因為一個聲線響亮清晰，另一個詭計多端臨場反應很好，萬一出狀況可以馬上自編劇本。而我打算不抽，總之最后一個就是我的，就這樣，我看著一個個去抽。小嵐居然抽到灰姑娘，這讓我快笑死了，好在她正專心祈禱阿毅抽到王子，要不我一定被打成豬頭。</br>
「哇哈哈哈哈哈……后母！小鬼頭反串后母！哈哈哈哈哈……」阿毅一抽完，我笑到差點從座位上跌下來，他求助般地望著小嵐，我感覺到冷風吹過，馬上閉嘴，看姊抽到什么。</br>
「呵，小寧的姊姊抽到仙女，果然很相襯。」香鈴笑著宣布，我察覺姊的臉紅了一下，這個從小演到大的姊姊還會害羞，真有趣！眼看著人數已經不多了，主要角色的王子跟較有戲份的大姊、二姊居然還沒有人抽到。我正冒著冷汗，因為我不希望抽到重戲份的角色，最好是讓別人給抽走了，我心里暗暗詛咒林衡賜抽到吃力不討好的角色。「嘿嘿……」我冷笑著。</br>
「這──這個，學長你抽到的是灰姑娘的二姊。」水魚低著頭小聲地說，大概是以為他會發飆，我心里大叫：「沒錯！他就是會這樣的！」可是，這小子居然微笑著接受了，走之前還安慰水魚說沒關系。</br>
看到這樣的情形，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這樣居然錯失了大聲取笑林衡賜的機會。下一個輪到了健，他是抽到什么都無所謂，在他知道小嵐是灰姑娘的時候，他也放棄了所有重戲份的角色。</br>
「小寧。」香鈴突然叫我。</br>
「怎么？」</br>
「只剩下你跟健了喔！你確定你不要抽？」香鈴這么說著，我看著黑板上空著的王子跟大姊，驚恐地說不出話，而健打算先下手為強，就抽出了──大姊。可惜我笑不出來。</br>
「……」看著黑板上，王子的下頭刺眼地寫著：「丁寧」兩個字，我只有說不出的苦悶。</br>
【我居然要跟紅著眼睛的女鬼上演一部童話故事，這是不是一種諷刺？】（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