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陽巡閱使府。</br> “快，快，快去請醫生！”</br> 孫國富帶著一群士兵架著一副擔架狂奔進了府內，沖著門內的仆役就是一頓吼，</br> 至于孫國富等人為什么不去醫院，</br> 自然是因為奉陽城里的大多數醫院都是扶桑人開設的，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嘛！</br> 而且作為東北王的馮天霖，家里自然也是有醫生的，醫療什么的堪比一家小型醫院。</br> 正在內堂和馮玉霖的姨太太們打麻將的馮玉清聽到外面的吼叫聲，連忙起身跑了出來：</br> “四叔，這是怎么了？”</br> 孫國富看到馮玉清跑了出來，陰沉著臉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身后的擔架。</br> 馮玉清有些疑惑的將目光投到擔架上，在看到躺在擔架上的蒼白老者時，</br> 恍若雷擊頓時僵在當場。</br> 緊接著就醒悟過來直接撲了過去：</br> “爹，你這是怎么了！”</br> “爹！”</br> 馮玉清的痛哭聲讓內堂里的姨太太們都跑了出來，在看到躺在擔架上的馮玉霖時，</br> 紛紛撲了過去，趴在馮玉霖的身上哀嚎道：</br> “我的老爺啊，你這是怎么了！”</br> “老爺，你可不要嚇我們啊！”</br> “老爺……”</br> ……</br> 緊閉雙眼的馮天霖似乎也被哭聲吵到了，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圍在周圍哭鬧不止的女人們，訓斥道：</br> “你們一個個哭喪呢，老子還沒死呢！”</br> “都給老子滾回后院去！”</br> 馮天霖的聲音雖然有些氣短，但余威不減，姨太太一個個頓時嚇得噤若寒蟬，然后紛紛向后面走去。</br> 馮天霖這才看向孫國富道：“酒店里怎么樣了，天相呢？”</br> 孫國富連忙湊到馮天霖跟前道：</br> “大哥，咱們的人現在正在救援，具體傷亡尚不得而知，天相他，他……”</br> 孫國富在說到陳天相的時候，雙眼變得通紅起來哽咽道：</br> “他當場就沒了！”</br> 咳——</br> 馮天霖一聽到陳天相被炸死了，激動之下猛咳了一聲，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br> 原本稍稍紅潤一點兒的臉色立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下去。</br> 孫國富見狀一腳踢開了只會趴在那里痛哭的馮玉清，抓著馮天霖的手道：</br> “大哥，你沒事吧？”</br> “醫生呢？”</br> “狗日的醫生怎么還沒來？”</br> 孫國富左等右等醫生還不來，一時間氣的大聲怒罵道。</br> “好了，國富！”</br> 馮天霖雖然臉色慘白，但眼神卻十分清明，就聽他說道：</br> “我現在是什么情況，我自己清楚！”</br> “你現在馬上去將所有的軍政大員都給我叫過來！”</br> 孫國富見馮天霖平靜的樣子，饒是三尺漢子眼中的熱淚也不由滾滾而出，哽咽著叫了一聲：</br> “大哥！”</br> 馮天霖倒是灑脫的很，費力的抬起自己的手握住孫國富的手道：</br> “國富啊，咱們都是刀山血海里滾出來漢子，死有什么可怕的！”</br> “就是下了地獄，老子照樣打出一片江山來！”</br> 馮天霖微弱而又豪氣萬千的宣言，一時間讓在場的軍官們不禁熱淚縱橫。</br> “去吧，我的時間不多了！”馮天霖虛弱的揮了揮手道。</br> 孫國富用力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快步離去。</br> 在孫國富走后，馮天霖這才看向依舊哭哭啼啼的馮玉清，忍不住厲聲訓斥道：</br> “哭什么哭？”</br> “你看看你哪有一點兒男兒氣概，老子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東西，當初真該把你射到墻上！”</br> 馮玉清被自己老子罵的一愣一愣的，不禁滿臉委屈的喊道：</br> “爹！”</br> “哼！”馮玉霖冷哼一聲直接閉上眼睛養起神來，似乎已經徹底對馮玉清失望了。</br> 就這樣十來分鐘之后，</br> 孫國富就帶著一大群子軍政要員走了進來，只見其中有不少的人滿身的狼狽，甚至受了不輕的傷，但也強忍著一瘸一拐的來了。</br> 因為這些人心里都明白，</br> 過了今天，明天將會是嶄新的一天。</br> “咳咳——”</br> 馮天霖虛弱的睜開眼睛，接連咳嗽了幾聲，孫國富連忙上前用手絹將馮玉霖嘴角的血沫擦干凈。</br> “我的情況你們也都看見了，老子今天算是到頭了！”</br> “咱們現在就議一議，這東北王的帽子該給誰？”</br> 馮天霖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不由面面相覷，有威望能壓住整個東北的除了眼前的馮玉霖，也就是陳天相了。</br> 但陳天相已經死了！</br> 其他人就算矮子里拔高個，一時半會也拔不出來，說來說去也就是馮天霖的大兒子馮玉清最名正言順了。</br> 孫國富立時站出來道：</br> “大哥，您這話說的，這東北王的位置，除了咱們家玉清，誰還能坐？”</br> 馮天霖搖了搖頭直接否決道：</br> “他不行，進取不足，守成也沒那個本事！”</br> 馮玉清聽到自家老爹這么貶低他，頓時有些急眼了：</br> “爹，我……”</br> “住嘴！”馮天霖冷喝道：“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br> 馮天霖嚴厲的眼神直接嚇得馮玉清一咯噔，立時閉嘴不敢再言語。</br> “既然你們都沒有什么好人選，那我就提一個！”</br> 馮玉霖喘了一口氣，掃了在場的眾人一眼一字一頓的道：</br> “燕北李晉！”</br> 什么！？</br> 馮天霖嘴里的名字立時讓在場的眾人炸了鍋，他們誰也沒想到馮天霖竟然會將位置交給一個外人。</br> 雖然李晉在大興國也算是一號人物，百姓口中的大英雄，但這跟他們有什么關系？</br> 他們可是和李晉一點交集也沒有啊！</br> 馮天霖看著一臉呆滯的眾人，自然料到了這種情況，當即開口解釋道：</br> “我知道你們都在想，我為什么會找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接任東北王的位置！”</br> “是不是快死了，腦子糊涂了！”</br> “我可以告訴你們，老子現在清醒的很？”</br> “咳咳——”</br> 馮天霖說到這里有些激動起來：</br> “小鬼子為什么要殺老子，不就是因為老子在東北威望大，只要老子一死，整個東北立時就亂了，到時候他們好漁翁得利！”</br> “所以這個時候，必須有一個強力人物坐鎮東北！”</br> “否則咱們東北就完了！”</br> “當然了，你們當中有誰覺得自己有信心可以擋的住小鬼子，鎮住東北牛鬼蛇神，也可以站出來，東北王的位置老子雙手奉上！”</br> 馮天霖的話一出口在場的眾人紛紛低下頭去。</br> 而此時馮天霖的氣息變得愈發微弱起來，但他還是強撐著說道：</br> “我這么做其實也是為你們好，現在大興國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但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br> “只有這個李晉還有點東西，竟然敢和洋人過招，而且還打敗了他們，到現在洋人都奈何不了他，可見實力之強大！”</br> “你們現在投靠了他，日后就是開國功臣，榮華富貴自然……是……是享之不盡！”</br> 馮天霖說到這里已經是斷斷續續，強撐著一口氣看向孫國富道：</br> “國富，你馬上……馬上以我的名義擬一份通電，就說我馮天霖愿意將整個東北交給李晉，望他好生待我東北千萬子民！”</br> 馮天霖說到這里終于舒了一口氣，隨即手臂就耷拉了下去，再無聲息。</br> 一代梟雄就此隕落！</br> ……</br> 不過馮天霖一死，現場的氣氛卻變得有些詭異起來，</br> 就連馮玉清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br> 甚至還有一絲不甘，他眼巴巴的看著孫國富道：</br> “國富叔……”</br> 而孫國富此時也是神色變幻，</br> 良久，孫國富突然轉身看向在場的眾人道：</br> “大哥已逝，但東北巡閱使之位不可空懸，我愿意推舉玉清為巡閱使，諸位以為如何？”</br> 孫國富此時閉口不提馮天霖的遺言，反而要推舉馮玉清為新任巡閱使，讓在場的眾人俱是一愣。</br> 但隨即就反應過來，</br> 與其跟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萬一人家來個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豈不是捉瞎了？</br> 要是馮玉清上位的話，他們這些當叔叔伯伯的就不一樣，非但沒有失去權力的風險，還有可能權利大增。</br> 權衡利弊之下在場人自然知道該怎么選了，紛紛高喊道：</br> “同意！”</br> “同意！”</br> 而原本一臉不知所措的馮玉清，臉上立時露出了笑容，但緊接著就變成了一臉的悲痛，撲到馮天霖跟前大哭道：</br> “爹啊！”</br> 其他人此時也反應過來，一時間整個巡閱使府立時被驚天動地的哭聲籠罩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