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桃城府。</br> 在距離府城不遠的一座小村莊里,此時正有不少的人在村口的一家院子忙碌著。</br> 村里人就是這般淳樸,無論哪一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會自發前來幫忙。</br> 而看院子里忙碌村民沉重的臉色,顯然這戶人家不是什么喜事。</br> “哎,你說三戰多好一個孩子啊,就這么沒了!”</br> “可惜了!”</br> 正站在案板前切豬肉的一個中年男子突然嘆了口氣,滿臉可惜的道。</br> 蹲在男子旁邊正洗大白菜一個老者聞言抬頭來道:</br> “什么叫沒了,這叫為國捐軀!”</br> “多么光榮的一件事情!”</br> “你看看咱們現在的生活,有肉有菜吃,還能吃上白面饅頭,咱們以前想不敢想啊!”</br> “這可都是李大帥給咱們的,為大帥賣命,就是死了也值了!”</br> “三虎啊,咱們可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br> 正在切肉的劉三虎聞言連忙停下手道:</br> “二大爺,你說的哪里的話,俺劉三虎是個非不分的人嗎?”</br> “俺大兒子也參軍了哩!”</br> 劉三虎說道這里嘆了一口氣道:</br> “四嫂子家就小戰一個孩子,四哥走的早,四嫂子把小戰拉扯大多不容易啊!”</br> “這才剛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小戰就沒了,光剩下三嫂子和小戰媳婦兒,這日子怎么過??!”</br> 二大爺也不由嘆了一口氣道:</br> “這縣里不是給了好幾百塊錢的嗎?”</br> “足夠她們娘仨生活好久了,再說了咱們鄉里鄉親的能不幫襯一把嗎?”</br> 劉三虎聞言看了四下一眼低聲道:</br> “二大爺,話是這么說,財帛動人心啊,就有不安分的!”</br> “俺聽說戰子二伯昨天跑到小戰家來借錢,一借就是五十!”</br> “還有小戰媳婦兒的娘家人……”</br> “你看著吧,這錢過幾天就剩下沒幾個了!”</br> 二大爺臉色一變騰地站了起來道:</br> “怎么著,他們想吃絕戶不成?”</br> 二大爺突然的動作讓劉三虎嚇了一大跳,忙說道:</br> “二大爺,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家一家人的事情,咱們當外人的怎么摻和?”</br> “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惦記孤兒寡母的錢呢!”</br> 二大爺聞言身子再次蹲了下去,</br> 一臉的無奈,村里最怕什么,怕的就是這樣的八卦。</br> “這是王三戰家嗎?”</br> 就在這時,</br> 院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道清亮的聲音,正在院里忙碌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來看去。</br> 只見四名身穿軍裝的人正從門外走進來,坐在小凳子上的二大爺連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br> “幾位長官是?”</br> 為首的少校軍官朝二大爺敬了一禮和善的問道:</br> “老伯,這是王三戰家嗎?”</br> 老者忙點頭道:“是,這里正是王三戰家!”</br> 少校軍官神色有些沉重的道:</br> “老伯,我們都是三戰的戰友,特地來看看他的父母!”</br> 二大爺聞言連忙帶路道:</br> “三戰的娘和媳婦兒就在屋里,我帶你們過去!”</br> 只是幾人剛到門口就聽屋里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br> “憑什么?啊?這錢憑什么交給你們保管?”</br> “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這可是小戰拿命換來的錢!”</br> “是四嫂子她們的救命錢,都給了你們,她們用什么?”</br> “這樣的錢你們也敢貪,也不怕天打五雷轟!”</br> 二大爺聽里面的爭吵聲連忙走進去,跟在二大爺身后的軍官也不由一皺眉頭,緊跟著走了進去。</br> 就見屋里炕頭上正坐著兩個女子,</br> 一老一少,</br> 老的頭發泛白正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年輕的女子則是不停的抽泣,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br> 除了三人之外,還有幾名男女站在屋里。</br> 其中一個老太太正對著這幾人大聲呵斥著。</br> “王家嫂子,怎么回事?”</br> 二大爺一進去就向老太太問道,老太太聞言一臉生氣的指著其中一個瘦的像猴子一樣的中年男子氣聲道:</br> “還不是他,竟然讓小戰娘把小戰的撫恤金拿出來交給他保管!”</br> 猴樣男子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漲紅起來,忙辯解道:</br> “二大爺,你不要聽她胡說,俺可是小戰的親叔叔,怎么可能會貪他的錢!”</br> “俺是防著他們呢!”猴樣男子扭身指著他身后的二個人道。</br> “王有德,你放屁!”</br> 站在后面的一個中年女人頓時不干了:</br> “昨天是誰從四嫂子那里借走了五十塊錢?”</br> “我們可什么都沒要!”</br> “你防著我們,憑什么防我們?”</br> “我看這錢真就應該找一個人保管,要不然保不齊讓那個不要臉的全騙了去。”</br> 屋里吵鬧不休的聲音讓二大爺臉色頓時一沉,大聲呵斥道:</br> “夠了,你們自己看看你們自己都是什么樣子,沒看到戰子的戰友來了嗎?”</br> 二大爺這么一說屋里的人才注意到他身后跟著幾名軍人,霎時間屋里就是一陣安靜,緊接著就惶惶不安起來。</br>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些人都是沖著錢來的。</br> 不過少校軍官懶得搭理他們,徑直來到炕前道:</br> “大娘,我們來晚了!”</br> 少校軍官的一句話,讓本來呆愣的婦人頓時雙眼發紅,緊接著就撲了過來一把抓住少校的手道:</br> “俺的戰兒在哪!”</br> “你告訴我,俺的戰兒在哪!”</br> “求求你們,告訴俺,俺的戰兒在哪里!”</br> 老婦人哀痛欲絕的聲音讓少校軍官不由雙眼發紅,緊緊握住老婦人的手道:</br> “大娘,是我們對不起您,沒有保護好您的兒子!”</br> 老婦人悲痛的搖了搖頭拍著胸口道:</br> “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戰兒為國捐軀,我這個做娘的為他高興,為他驕傲!”</br> “我只是不想讓他做個孤魂野鬼??!”</br> 老婦人傷心欲絕的聲音讓二大爺等人都忍不住悲傷起來,</br> 少校軍官擦了擦眼角握著老婦人的手道:</br> “大娘,您就放心吧!”</br> “我們瀚北軍絕不會丟棄任何一個士兵的,戰子的靈柩就停放在幽州城的英烈祠!”</br> “我們今天來就是接您去幽州城,屆時大帥將親自祭奠戰死沙場的英烈們!”</br> “讓三戰他們入英烈祠接受供奉,以表彰他們為國家的付出!”</br> 英烈祠!</br> 這三個字讓在場的眾人頓時一片嘩然,</br> 就連老婦人也震驚的忘記哭了:</br> “長官,您莫不是錯了吧,我兒他也能進英烈祠?”</br> 少校鄭重的道:</br> “三戰為國盡忠血灑疆場,他自然有資格進英烈祠!”</br> 老婦人一聽說自己的兒子竟然能進英烈祠頓時激動起來,握著少校軍官的手道:</br> “長官,俺戰兒這輩子算是值了!”</br> 二大爺幾人將激動不已的老婦人和三戰媳婦哄住了。</br> 在走的時候,少校軍官不由看了一眼站立不安的幾人道:</br> “大娘,大帥已經讓民政總署制造英烈牌,以后您就掛在門口!”</br> “如果有人敢打你們的主意,您直接拿著這塊牌子到縣駐軍那里就行了,自然有人為您主持公道!”</br> “到時候,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都會被以侮辱英烈罪,最少判個十年以上,嚴重者直接以軍法就地處決!”</br> 少校軍官的話讓王有德等人頓時打了一個寒顫,滿肚子的小心思也消散的一干二凈。</br> 這時就聽軍官接著說道:</br> “大娘,您也不用擔心以后的生活,除了撫恤金以外,政府每月還會給予你們生活補貼,讓你們衣食無憂!”</br> 二大爺聞言不由感慨道:</br> “還是大帥仁義??!”</br> 而圍在門口的人們則是一臉的羨慕,這一人參軍全家無憂,不知道讓多少人心動了。</br> ……</br> 光統十三年,五月二十四日。</br> 幽州城,英烈祠。</br>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將整個英烈祠圍得水泄不通。</br> 此時整個英烈祠中肅穆無比,在英烈祠廣場上。</br> 李晉帶著瀚北文物官員和英烈家屬站在廣場正中央。</br> 砰砰砰——</br> 隨著響起的禮炮聲,李晉帶著官員們在所有參加祭祀人們呆滯的眼神中,單膝跪了下去……</br> 他就是要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的人,</br> 英烈不可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