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奇被帶回了府衙審訊。</br> 路上,衢州知府問著燕驚雙和顏鶴卿,想問二人怎么把嫌疑人鎖定在了袁奇身上。</br> 衢州知府:“顏世子,燕護衛,先前你們不是說那位胭脂水粉鋪的老板雖是女子,但有武藝在身,也能殺掉那些人,而袁奇不過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他真能殺掉這么多人,其中一位死者可是個壯漢。”</br> 燕驚雙:“現在還未有定論,得審了再說,但胭脂水粉鋪那位老板可以先排除嫌疑。”</br> 衢州知府:“如何說?”</br> 燕驚雙:“昨日我同顏世子去了那胭脂水粉鋪后,定了一盒傅粉,中間老板去取傅粉樣品之時,手不小心擦過我的衣袖,她指尖甜膩的香粉味到了半夜都久久未散。”</br> 燕驚雙本不愛涂脂抹粉,早先在外面,有各路氣味掩蓋,她還沒怎么發現,直至回到府衙,隨著夜深人靜,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脂粉味還未消散。</br> 燕驚雙繼續。</br> “胭脂水粉鋪的老板常年沾染各色香粉,身上的脂粉味不是輕易能清除的,可這七起殺人案,沒有一起死者身上有那種濃重的脂粉味,除了年紀稍大的那位女死者,其他人身上都幾乎沒有脂粉味,而那位年紀稍大的女死者身上的還是劣質的脂粉味,同官差在女死者家搜出來的一樣。”</br> 衢州知府聽明白了,三個嫌疑人中,林大夫的嫌疑反向排除了,胭脂水粉店老板的嫌疑也算是間接排除,只有這個袁奇嫌疑沒辦法排除。</br> 可等到衢州知府審問袁奇時,卻覺得他怎么都不像是那個殺人兇手。</br> 衢州知府問什么,袁奇都會回答,只是他的回答要比常人慢一些。</br> “您說的那幾日,我都有在書院溫書,雖不是次次有人看到,但既然有七起案件,總有那么幾次,會有同窗看到才是。”</br> 袁奇語調平穩緩慢,顯出幾分愚鈍,但他卻不見任何慌張之色,仿佛問心無愧。</br> 衢州知府立馬派官差去書院調查,同時他看了一眼,在地上跪著的袁奇,壓低了聲問身旁的燕驚雙。</br> “燕護衛,且不說他的不在場證明,就袁奇這身子骨能殺人嗎?”</br> 袁奇比一般的書生還要來的清瘦,衢州知府才有此一問。</br> 燕驚雙:“先前去寺廟調查的時候,同那掃地僧人多聊了幾句,袁奇雖然不像胭脂水粉店老板一樣虎口有厚繭,但掃地僧人說曾不小心碰到過他手一次,也是有些許粗糙。”</br> “早年握過刀劍之人,若是好幾年沒碰,手上的繭子會消散,但肌膚不會恢復光滑。”</br> “那你意思是袁奇也是學武的?”</br> 燕驚雙搖頭:“方才去他家的時候,我有注意到他家廚房有一套完整的刀具,如果我沒看錯,該是殺豬主刀,刮毛刀,開邊刀,脊骨砍刀,剔骨刀,切肉刀。”</br> “這六把刀是屠戶家必備的,尋常人家不會準備這么精細,知府大人可以回袁奇的籍貫地查查他的背景。”</br> 袁奇的籍貫地離衢州不遠,衢州知府立馬又派了另一對官差趕忙去調查。</br> 不過這兩件事,不論是哪一件都需要時間,衢州知府便先把袁奇收押。</br> 等到袁奇帶下去后,衢州知府轉頭看向兩人,疑惑道。</br> “先前你們不是說,能做下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定然是一個膽大心細,絕頂聰慧之人。”</br> “可我瞧著這個袁奇木訥不已,連我的審問,他都要反應一會才能回答。”</br> “我瞧著他不像啊。”</br> 袁奇的反應太過真實,知府大人怎么看都不覺得他聰明,若不是愚鈍,便是太會演。</br> 燕驚雙:“袁奇確實不像。”</br> 難得,燕驚雙這次沒同衢州知府唱反調。</br> 衢州知府大喜:“正好林大夫還沒走,要不要讓林大夫給袁奇瞧瞧。”</br> 天資愚鈍或是很難看出來,但如果是后天受到什么重創導致愚鈍,林大夫是能瞧出來的。</br> 雖不知袁奇是哪一種,但看看總是能佐證些什么。</br> 燕驚雙也點了頭:“可以。”</br> 衢州知府:“那我連忙去安……”</br> 可他話還沒說完,眼珠子倒是從燕驚雙移到了一直沒說話的顏鶴卿身上。</br> 衢州知府心道,他也真是急糊涂了,怎么下意識同一個護衛商量,還聽這個護衛的話,把他當主子一樣看,這些事怎么也得顏世子點頭才行。</br> 等到顏鶴卿也點頭后,衢州知府才快速走了出去,安排林大夫去看袁奇。</br> 衢州知府是個好官,雖然著急查兇,但也不想冤枉任何一個好人。</br> 衢州知府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燕驚雙和顏鶴卿。</br> 但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沉重。</br> 她二人彼此對看了一眼,顏鶴卿道。</br> “你覺得袁奇不是?”</br> 燕驚雙頓了頓:“我希望他不是。”</br> “所以,你才讓衢州知府去找尋方法佐證袁奇的清白。”</br> “目前而言,袁奇是嫌棄最大,但他所表現出來的,同我們對兇手的畫像相去甚遠,甚至完全背離,如果他真的是那個兇手,能騙過你我,那他的聰慧定然在我二人之上。”</br> “所以,你是不甘心?”</br> “我又不在意這些,只是我會覺得這樣會推翻我的認知,會讓我對自己的識人之術有些挫敗吧。”</br> 顏鶴卿看著垂眸思索的燕驚雙,他墨眸好似有些許微光閃過,略微沉了沉。</br> “可是,世上好些人都不只是擁有一面。”</br> “是這個道理,可……”燕驚雙話語忽而頓住。</br> 她愣了愣。</br> 顏鶴卿:“可怎么?”</br> 燕驚雙望著身前眉眼清潤的顏鶴卿,她眨了眨眼:“沒什么,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了。”</br> 顏鶴卿笑了笑:“興許你最近是太累了。”</br> 燕驚雙揉了揉眉心,心道。</br> 也許自己最近真的太累了。</br> 剛剛才會看茬了眼,出現了幻覺。</br> 清貴高潔,宛若高嶺之花的顏鶴卿怎么會眼神閃過一絲陰鷙呢?</br> ***</br> 翌日,燕驚雙沒睡幾個時辰,就被外頭的官差敲門喚醒。</br> 原來是對于袁奇的調查有了結果。</br> 袁奇的父親還真是個屠戶,但袁奇也有了不在場證明,且是人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