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考試。</br> 眾學子從考場里走出來之時,神色個個沉重,同行的學子時不時偶爾交頭接耳一番。</br> “太難了。”</br> “這次的考題也太難了!”</br> “怎么會考這么寬泛的題,且又不是從四書五經里出的,這究竟是誰出的,這般刁鉆?”</br> “是你們天字班的夫子嗎?還是地字班的?”</br> “絕不可能是我們天字班的夫子,那位夫子可是最愛四書五經,出題定然是從這里面出的。”</br> “也不可能是我們地字班的……”</br> 此時,整個歸墟學宮所有天地玄黃四班的教課夫子均是聚集在“開山堂”。</br> 也就是山長的院落。</br> 平素在學子跟前德高望重,威嚴冷肅的夫子們此時一個個像在市集買菜般吵吵嚷嚷。</br> 被圍在中央的山長,只怪自己腳程慢,剛才沒跟著荊成望一起溜。</br> 一個夫子道:“山長,昨日這考卷的題目都不是這般,為何您突然撤換題目,還不同我等商量一聲?”</br> 另一個夫子接著說:“是也是也,山長,這題目可是我等研討一月,共同商議而得,旨在考察學子多方才學品性,您這題目如此寬泛,學子們尚且年輕,不一定能答得周全。”</br> ……</br> 夫子們你一言我一語,便是因為題目寬泛,連主題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更難出精品文章,夫子們是擔心因著考題更換,導致這第二日的考試,大批學子答得平庸。</br> 要知歸墟學宮的月考文章,在江南文壇亦是頗有影響力的,早先的文科魁首莫思,便是憑借對“為世憂樂者,君子之志也;不為世憂樂者,小人之志也”提出了反對的獨到見解,講述關愛個人情緒,亦是君子志向,若是連自我的問題,都沒解決好,又談何為世人天下籌謀。</br> 算是從第二句里,尋找了一個個人情緒的切入點來反制推論,在當時一片順著考題而答的考卷里,莫思的反對見解脫穎而出,名震江南文壇。</br> 莫思繼而聲名鵲起,一舉拿下江南第一才女的名頭。</br> 今年新入學的學子里,有好幾個被江南文壇關注著的人選。</br> 寧墨和明初雪早已小有聲名不說。</br> 顏鶴卿才是重中之重。</br> 夫子們雖然這幾人的實力,可又尋思若是考題更好一些,說不準這幾人也能答得更好,真能寫出什么名垂青史的文章。</br> 夫子們的詢問,山長卻是一句未答,只無奈地笑著捋著胡須道。</br> “眾夫子不用擔心,我們也要相信學子們的實力,題刁方能顯真章,尋常水平的題目,便是真作出精品文章,也總是差了一口氣的感覺,興許這一回,真能找出什么臥龍鳳雛呢?”</br> 山長又對眾夫子好些安撫,才將其送走,但眾夫子臨走前,明顯不太相信山長嘴里說的“臥龍鳳雛”那一套說法。</br> 等到眾人走后,荊成望又不知從哪鉆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柄扇子輕輕搖著。</br> 山長遞給荊成望一個幽怨的眼神,好似在說他有事便消失,無事倒知道出來了。</br> 可惜荊成望完全沒看懂,連連拍著胸脯道:“山長,您可真不容易,要應付這么多張嘴。”</br> “哼,你也知道。”</br> 荊成望坐下快速喝了口水:“不過山長,真覺得這題目能激出什么臥龍鳳雛?”</br> 荊成望也不太信,便是有顏鶴卿在,但這答案真就千人千面,顏鶴卿的答案能否扭轉眾人觀點,還能發揮驚艷,成為傳世文章,有待斟酌。</br> 山長也順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聽到荊成望的話,他倒是莫名篤定:“定然會的。”</br> 荊成望疑惑,山長卻是神秘地笑了笑,沒有說話。</br> ……</br> “驚雙,你笑什么?”</br> “是不是答的還不錯?”</br> 莫思偏頭看她,旁邊的易亭卻明顯不信,只不過礙于莫思在,他也不好表露出來。</br> 但見燕驚雙果斷搖頭,心道果然,今日題目極難,易亭雖答了,卻自覺沒答出多少精髓,燕驚雙又怎會答得不錯。</br> 倒是莫思和顏鶴卿……</br> 易亭目光看向顏鶴卿,隱隱透出幾分敵意,顏鶴卿極有可能是莫思這次月考最大的對手。</br> 燕驚雙的聲音適時響起:“不是這個事。”</br> 莫思挑眉:“那是何事?讓你心情這般好?”</br> 燕驚雙余光瞄了眼略有些恍惚的顏鶴卿,揚了揚唇:“就是覺得今日這天氣頗有幾分可愛。”</br> 莫思和易亭彼此對望一眼,顯然不解燕驚雙的啞謎。</br> 一旁的顏鶴卿卻是身子微僵,抬眸看向燕驚雙,但又快速移開,耳后微有泛紅。</br> 看得燕驚雙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br> 燕驚雙是真沒想到,顏鶴卿面皮竟比她還薄。</br> 那一日,她同顏鶴卿說了他醉酒后發生的事,顏鶴卿愣怔當場。</br> 彈幕同樣——</br> 【小鶴:o_oo_oo_oo_o】</br> 顏鶴卿難得磕巴,只道自己唐突了燕驚雙,要好好反省幾日,這幾日便不出現在燕驚雙跟前。</br> 但……</br> 顏鶴卿現在還跟在燕驚雙身邊。</br> 先前,燕驚雙明知故問:“昨日不是說要消失幾日嗎?”</br> 顏鶴卿抬眸看他,漆眸像是過了雨,好似有些委屈。</br> 好一會,他垂眸輕聲道。</br> “舍不得。”</br> 燕驚雙頓時心尖微軟,只覺于外人跟前冷漠的顏鶴卿,今日簡直可愛炸了。</br> 燕驚雙跟彈幕學詞學得溜,彈幕人兒好些表達可比她這個古代人更為直接精準。</br> 于是,顏鶴卿的閉門反省,變成了跟著燕驚雙默默反省。</br> 彈幕磕CP的眾人不由感嘆道。</br> 【今日又是為別人的絕美愛情落淚的一天!!!!】</br> ……</br> 歸墟學宮一派祥和,而京師——</br> 雕欄玉砌的屋內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迷離的甜酒香,聞久了似乎有些讓人覺得胸悶。</br> 一高大的身影,赤足站在黑石板上,他手里握著一個琉璃酒盞,隨意把玩著,目光卻盯著眼前懸著的一幅畫一動不動。</br> 片刻后,他將手里的琉璃酒盞瞬而拋掉,金貴破碎的聲音讓他面容顯出幾分詭異的愉悅。</br> 殷準看著眼前的畫,他修長蒼白的手指一點一點撫過畫中人的面容,最終停留在她被薄紗遮住的眼上。</br> 殷準眉心輕蹙了蹙,但很快又是想到什么,好看的桃花眼微彎。</br> 他忽而抬頭,漠聲道。</br> “讓殷沉去一趟杭州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