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是在醉酒之后的三日。</br> 歸墟學宮的月考堪比科舉,從檢查到打亂順序的混考,規矩幾乎所差無幾,唯一有區別的是,男女是統一考試的。</br> 而科舉女子卻是不能參與的。</br> 【穿書也沒能逃脫傳統背景啊,大梁這里女子的最終歸宿就是嫁人,可惜了學宮里好些個才識過人的女子呢。】</br> 【姐妹們看到謝琳瑯的選擇不應該有所覺悟了嗎?曾經的京師第一才女和京師第一美人,最后不還是依附著殷準過活,古早文或者說古代文的一些價值取向吧,不能以我們當代人的眼光來看。】</br> 【慶幸我們活在男女平等的年代吧,女孩子可以拋頭露面,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尋找自己喜歡的愛好,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式舒服地過著小日子,道路千萬條,不結婚也可以,不像古代這些女子,好像一輩子就圍著一個后宅一個男人轉悠,不過她們思想還沒有打開,興許也不會覺得有什么。】</br> 燕驚雙卷著書本的手一頓,微冷的眸光停留在這條彈幕上。</br> 她下意識輕輕蹙了蹙眉。</br> 顏鶴卿回頭看燕驚雙在原地駐留了一會。</br> “驚雙,怎么了?”</br> 燕驚雙抬頭,看著若無其事的顏鶴卿,眼里閃過些許不自在,但她還是輕輕搖了搖:“無事。”</br> 顏鶴卿不太信,好看的墨緞靴微轉,走到燕驚雙身邊,垂首詢問。</br> “可是因為考試,有些緊張?”</br> 顏鶴卿靠近,淡淡的沉水香隨之而來,燕驚雙忽而心頭一跳,視線游移。</br> “不是,你別擔心。”</br> 心里卻悠悠然嘆了口氣,顏鶴卿還真如他自己所說一般,一醒酒就把那一夜的事給忘了。</br> 可顏鶴卿忘了…她還記得呢!</br> 燕驚雙越過顏鶴卿,腳步加快了些。</br> “顏鶴卿,我同你不是一個考場,就不同你一道走了,我先過去了。”</br> 說完話,燕驚雙也沒看顏鶴卿作何反應,快速朝著自己的考場而去。</br> 這次月考不考詩賦,但要考另外四大類,便是“墨義”,“帖經”,“策問”或“經義”。</br> 前兩個是必考的,策問和經義倒是會隨機抽選一個。</br> 彈幕人兒也是難得見到狗血古早文里有專門細致描寫考試的場景,一群距離古代早已過了千萬年的未來人全都轉成蚊香眼,但還是試圖掙扎道。</br> 【有沒有博學的姐妹解釋一下,雙雙和小鶴這次考試都考一些什么呀?】</br> 【我來我來!我是帝國大學歷史系的學生,雙雙和小鶴今天要考的墨義和帖經,前者一般會出幾十道題,范圍是劃在儒家經典里,類似于簡單的詞語句子解釋,后者有點像抽寫,一般是取經書典籍中某一頁的某一段,然后讓學子們寫出它的前后文。】</br> 【這兩個都不算難,主要考記憶力,以及學子們有沒有復習到位,真正有難度的是后面的“策問”和“經義”,其中又以策問最難,也就是我們考試中的議論文作文,考題范圍一般劃分在儒家經典或者時政民生也或是單看考官心情,根據考題寫一篇文章。】</br> 【經義也是寫文章,但考題范圍就劃在儒學經典里,類似于給句子主題,談談對句子的理解。但經義不是借著句子闡述自己的觀點,而是深究句子的意思,相對而言,還是策問要難一點,更考驗學子們對事物理解的深度以及自己的一個價值觀。】</br> 【那我們要不要去看小鶴寫的,兩個人考場離得不遠,還能稍微飄離一下,雙雙的……先說,我很喜歡雙雙的,我愛的是她的臉,她的槍法,不是膚淺愛她的才華!!!雙雙不管考成什么樣,我都愛她!!!】</br> 【哈哈哈哈前面姐妹的求生欲好強啊,當然可以去看小鶴的,不過有一說一,我們國家已經幾百年沒學過文言文了,我想彈幕里恐怕只有那學歷史系的姐妹能看懂吧。】</br> 【哈哈哈哈歷史系的我決定去看小鶴的,同前面姐妹一樣,我愛雙雙的心還是不變的哦~】</br> ……</br> 有歷史系的彈幕人兒跑去看顏鶴卿,便帶走了一大堆想聽那個歷史系轉述的彈幕人兒,燕驚雙眼前的彈幕瞬間少了一大半。</br> 不過,燕驚雙也不在意,正巧她也擔心有時會因為彈幕分心。</br> 等到燕驚雙走到自己的考場時,卻忽然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br> 燕驚雙看撐在她桌子上的莫思,神情微有驚訝。</br> “莫師姐怎么在這?”</br> 歸墟學宮的月考是統考的,三屆都要考,莫思她們那屆也要考。</br> 莫思見到燕驚雙,唇角微揚。</br> “我來找你的。”</br> 燕驚雙旁邊桌的易亭嘴角微垂,看向她的目光透著些微不爽。</br> 燕驚雙微怔,疑惑地看向莫思:“可有何事?”</br> 莫思悄聲道:“早些時候,你不是說想同我對擂清談嗎?”</br> “這次月考是個機會。”</br> “明日的考試,雖不知是策問還是經義,但我們三屆該是要考同一個題目。”</br> “以明日之題,我二人比試如何?”</br> 莫思其實來之前有些猶豫,她不知燕驚雙水準,但先前也是聽過燕驚雙“文墨不通”的名聲的。</br> 若是眼下以這一局來說,按時日長短,或是對燕驚雙頗有幾分不公平,但莫思冷不丁便想到早先燕驚雙說要同她對擂時,眼神里帶著的冷靜堅韌。</br> 莫思不知為何,覺得燕驚雙或是不像是傳聞中的那般。</br> 所以,才有此提議。</br> 果不其然,燕驚雙淡淡點了頭,應下來。</br> “莫師姐抬舉,驚雙定會全力以赴。”</br> 莫思為了避免惹人嫌話,這些話都是壓低了聲說的,除了離得近的易亭沒人聽見。</br> 旁人見二人互動,不知其內情,只有些詫異地看向燕驚雙,疑惑文墨不通的燕驚雙什么時候博得了莫思的好感,還專門過來給燕驚雙鼓勁兒加油。</br> 知道內情的易亭,神情比旁人更有幾分訝異,目光停留在莫思身上,閃過不解。</br> 莫思有注意到易亭的視線,她轉身拍了拍易亭的肩,笑道。</br> “小師弟也一定會好好發揮的。”</br> “考好了,師姐請你們吃飯。”</br> 易亭臉上這才露出了些微笑容,等到他轉頭之時,卻見燕驚雙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他。</br> 莫思在前,易亭不好對燕驚雙掉臉子,心道了一聲奇奇怪怪,便專注在自己的書本上。</br> 而等到莫思走后,又有一些學子陸陸續續進了來。</br> 燕驚雙本是在看書,卻感受到一道詫異視線的注意,她微有抬眸。</br> 倒也一怔,有些意外在此地見到此人。</br> 李誠,原書中暗戀女主不能說謊的男三,燕驚雙早先便利用李誠這點,給了寧墨和明初雪一個痛快。</br> 記得在原書里,李誠因為暗戀明初雪,挑燈夜讀,考進了天字班,而這一回卻是讀的地字班。</br> 但聽地字班的夫子說,李誠的成績并不輸給那些天字班的學子,也不知是不是入學考的時候發揮失常了。</br> 李誠看到燕驚雙雖有詫異,但也只是詫異了一瞬,很快走到了燕驚雙身后的位置,垂首拿出自己的書看了起來,明顯不想同燕驚雙多有牽扯。</br> 燕驚雙見狀,心下倒也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那一次也算她強把李誠或是李家扯了進來,便是她之后送給李家再多的厚禮,興許也彌補不了李家的仕途不順。</br> 燕驚雙想了想,扯下一張白紙,寫了幾個字,回首遞給了身后的李誠。</br> “上回的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你但凡有所需要,皆可來燕府尋我。”</br> 李誠很快回道:“燕大小姐言重了,你亦是受害者,我幫你是應該的,只是我本是不愛紛爭之人,才選擇遠離這一切,并不是針對燕大小姐你。”</br> 李誠不會說話,燕驚雙自是信的,她正想再回句什么,卻見另有兩人一前一腳的進來。</br> 二人進來之時,整個考場安靜片刻。</br> 學子們的視線下意識掃向燕驚雙。</br> 卻見燕驚雙只是平靜地看了兩人一眼,便移走了視線。</br> 燕驚雙平靜,另兩個人卻是不太平靜。</br> 寧墨坐到了燕驚雙右桌,明初雪則坐到了燕驚雙前桌。</br> 兩人目光很有默契地都掃向燕驚雙。</br> 燕驚雙余光微掃,身后的李誠更埋首桌前,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br> 燕驚雙暗道,看來李誠是真打算遠離他們這幾個人,包括原書里他曾暗戀過的明初雪。</br> 但易亭……</br> 易亭初見明初雪之時,神情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很快也轉過了身子,看都不看明初雪一眼。</br> 燕驚雙不由蹙眉,這個易亭頗有幾分古怪。</br> 只燕驚雙還在思索,耳邊卻響起了明初雪嬌柔的軟聲。</br> “燕大小姐…對不起。”</br> 燕驚雙淡淡然應下:“如果你是承認你同寧墨過往親密的事,你這聲對不起來的有些遲。”</br> “不…不是這事。”明初雪慌忙否認,杏臉快速搖著。</br> 燕驚雙繼續翻書:“那我們就沒什么好說的。”</br> 而周遭奚落鄙夷的視線,落在明初雪身上,卻是極為難受。</br> 這些時日,因為上回同沈長霽在小竹林的牽扯,鬧得整個學宮,人人盡知。</br> 失了寧墨的庇護,又丟了名聲的明初雪,宛如過街老鼠一般,誰都能踩她一腳。</br> 明初雪有心想找寧墨解釋,卻被寧碧嚴防死守,不得機會,她自己也被沈長霽糾纏,好不容易這次月考能同寧墨一個考場,明初雪追上來就同寧墨解釋小竹林的事。</br> 好在寧墨聽了她的話,目光有些微動容,明初雪本想著進了考場后,再繼續解釋,這樣也能讓旁人看到寧墨同她的親近,也就不會再像之前那般欺負她。</br> 哪知進去之后,卻見到了燕驚雙。</br> 明初雪余光掃過身旁瞬而僵了僵的寧墨,杏眼微垂,眸光泄出了幾分嫉恨。</br> 這些時日所遭遇的種種,明初雪思前想后,終是捋出了一條線。</br> 她能落到今日這般下場,都要怪燕驚雙。</br> 怪燕驚雙那一日的退婚,非要扯她進來。</br> 但等到抬眸之時,明初雪的眸光又恢復了一貫的楚楚可憐。</br> 但既然燕驚雙在此,她便想著也借此將那一日的事好好解釋一番,也是同眾人好好解釋一番,好挽回自己的名聲。</br> “燕大小姐,我道歉是因為上一回的事,那一日我真是因為不小心絆倒,沈公子剛好扶我一把,我二人不是有意親近的,你說的一盞茶時間,不是我不想動,而是我…我被沈公子轄制住了。”</br> 說完,明初雪眼眶一紅,盈出了幾滴淚。</br> 垂下來的目光也閃過些許陰沉:沈長霽你別怪我,當初也是你先唐突于我,才累我名聲。</br> 周遭人大多是男子,見明初雪眼角落淚,倒也倏而心軟,心道若是沈長霽真用強,明初雪一個女子確實很難掙脫,難道當時的事真有問題?</br> 燕驚雙卻眉梢微挑:“明初雪,你在此與我說這些作什么?”</br> 明初雪:“自是因為要向你解釋上一次……”</br> 燕驚雙打斷:“這件事的受害者是聞嬌嬌,你若真心想解釋第一時間也該同聞嬌嬌解釋,我今早才同聞嬌嬌見過面,直至今日,她都不知道你口中所說的這些。”</br> “距離上回小竹林見面,也有數日,聞嬌嬌常年都在珍饈堂,我想你這些時日想找她道個歉,解釋這些并不難。”</br> “可你并沒有這么做,而是選擇在我,在這么多學子面前,聲淚俱下地解釋這件事。”</br> 燕驚雙平靜地看著詫異的明初雪,目光宛如穿刺的長劍,冷聲道。</br> “呵,事實是真如你所說,還是你編造謊言來挽回自己的名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