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雙抬眸看向食堂牛肉餃子那一道窗口,已然掛出了“售空”的木牌。</br> “牛肉餃子”這道菜在歸墟學宮極其有名，同外面酒樓的味道很有些不一樣，聞大廚是用上好的花雕的烹飪而制,又輔以玉米,甜香伴著一絲酒味醇香的牛肉餡,再加上薄而透的餃子皮，一口咬下去，濃汁醇厚,牛肉筋道,讓不少學宮學子流連忘返，每日必空。</br> 燕驚雙這盤也是老老實實排著隊才領到的。</br> 思及此,燕驚雙覺得學宮學子們也是極其的務實,管再怎么崇拜仰慕你，在美食跟前，決不讓步。</br> 燕驚雙垂眸看向盤子里剩下不多的餃子，略微有些不舍。</br> 但想著顏鶴卿興許沒吃過,顏鶴卿還幫了她一次又一次，燕驚雙是記恩的人。</br> 一盤牛肉餃子，她還是舍得的。</br> 燕驚雙從筷子筒里抽出一雙新的筷子,抽出干凈的水色手帕仔仔細細擦著，然后放在盤子上,將那一盤牛肉餃子遞到顏鶴卿面前。</br> “顏世子若不嫌棄，你請便。”</br> 顏鶴卿垂眸,唇角好似微有弧度,但他還未執筷,忽而有一道明媚活力的聲音插了進來。</br> “牛肉餃子？”</br> “我這正好有盤新做的。”</br> 聞嬌嬌圓潤帶笑的面容出現在兩人身邊,她說完便從食盒里拿出一盤牛肉餃子,上面還帶著熱騰騰的白氣，看著十分誘人可口。</br> 聞嬌嬌沖著兩人笑了笑，好似在說不用感謝她幫忙解決了兩人的分食問題。</br> 燕驚雙見有新的牛肉餃子，以顏鶴卿潔癖的性格，定然不會吃旁人吃過的，她很自覺地拿回了自己先前那盤餃子，只她剛剛拖動，顏鶴卿卻快速從那盤餃子上取走了燕驚雙給他擦的筷子。</br> 只不過，他看著冒著熱氣的新鮮牛肉餃子，好似也沒有多高興。</br> 聞嬌嬌坐到了燕驚雙的另一邊。</br> 看著顏鶴卿遲遲未有動筷，她又繼續道。</br> “顏世子，雖然我同我爹的手藝有些差距，但這道牛肉餃子卻是頗得他精髓，顏世子你就放心吃吧。”</br> 燕驚雙聽完倒是頗有幾分好奇地看了眼顏鶴卿跟前的盤子，夸著聞嬌嬌道。</br> “聞姑娘有如此好手藝，以后定然能有一番作為。”</br> 聞嬌嬌撓頭，臉上浮現靦腆的紅暈。</br> “哪有什么作為，我沒這么大的理想，我就是想……”</br> 聞嬌嬌似想到什么，臉上的紅暈淡了些，轉而露出些許苦意。</br> “算了，也沒什么，反正我做的東西，也沒多少人喜歡。”</br> 燕驚雙卻快速搖搖頭。</br> “為何如此說？”</br> “上次你送我的糕點，我亦歡喜，我家弟弟亦歡喜。”</br> “而你這回做的牛肉餃子……”</br> 燕驚雙目光微轉，看向還未動筷的顏鶴卿愣了一瞬，卡住了話。</br> 好在，顏鶴卿似有所意會，執起筷子，輕輕夾起一個牛肉餃子。</br> 片刻后，顏鶴卿清冷的聲線響起。</br> “好吃。”</br> 燕驚雙眸光閃過贊許，顏鶴卿唇微抿，吃牛肉餃子的速度加快了些。</br> 燕驚雙則順利接下顏鶴卿的話頭：“你瞧，顏世子都說你做的牛肉餃子好吃呢。”</br> “顏世子的好評，可是很難得的，你要相信自己。”</br> 話音落，聞嬌嬌圓圓的眼睛轉了轉，一會看了看燕驚雙，一會看了看顏鶴卿。</br> 她嘴角再次揚起些許笑容。</br> “謝謝你們安慰我。”</br> “可是我一開始跟著爹爹學做美食，便是希望…他能吃的開心。”</br> “但今日，他卻說以后我不用再給他送食盒了。”</br> 聞嬌嬌垂了垂眼，眼眶好似有些紅，但她很快眨了眨，似乎不想在燕驚雙和顏鶴卿跟前失態。</br> 燕驚雙眉心微蹙。</br> 聞嬌嬌算是她在歸墟學宮唯一親近的女子，雖她不是學宮學子，但燕驚雙卻同聞嬌嬌相處的極其舒服。</br> 這段時日接觸下來，聞嬌嬌確實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br> 燕驚雙漆眸微凝，問詢道。</br> “這個問題或有些冒昧，你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br> “他…是誰？”</br> 這個他，燕驚雙聽聞嬌嬌偶然提起過幾次，猜測出該是聞嬌嬌的心上人，但燕驚雙不是八卦性子，以往也從不多問，只偶爾聽見聞嬌嬌說今日又做了什么甜點給他，明日又要給他送什么夜宵。</br> 聞嬌嬌對這個人極好，她這般單純的姑娘，便是面對陌生的她，都是熱情真摯，面對自己的心上人，或是更為掏心掏肺。</br> 而聞嬌嬌嘴里的“他”，可是接受了聞嬌嬌十幾年的掏心掏肺，眼下，突然就不接受了？</br> 燕驚雙沉了沉眉。</br> 聞嬌嬌聞言，微怔，余光輕輕瞄了眼顏鶴卿。</br> 顏鶴卿放下筷子，淡聲道：“我先回避一下，你們聊。”</br> 聞嬌嬌忙搖頭，本就是她突然插進了燕驚雙和顏鶴卿的飯局，怎還好意思讓顏鶴卿先行離去。</br> “顏世子不用回避。”</br> “反正這件事…學宮學子們幾乎都知道。”</br> 只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燕驚雙和顏鶴卿不知道。</br> 聞嬌嬌嘆了口氣道。</br> “那個他，正是天字班的沈長霽。”</br> “我同沈長霽是青梅竹馬，他考進學宮之前，我們兩家便是挨著一起的，早些時候，我偶爾要留在學宮幫爹爹忙，只能抽著休息的時候，給沈長霽帶糕點，那個時候，他明明也是開心的，我原以為，他來了學宮之后，我二人能日日相見，他會更開心些。”</br> “哪里想到，他突然就……”聞嬌嬌咬住下唇，小姑娘還是沒能忍住情緒，言語里帶出了幾分哭腔。</br> 聞嬌嬌絮絮叨叨了一會，身前的燕驚雙卻沒個反應，她抬眸看她，燕驚雙的眸光有些微凝。</br> 聞嬌嬌以為燕驚雙不喜聽這些，她趕緊扯起嘴角又道。</br> “不說這些了，其實也是我太敏感了，沈哥哥，他也說最近是忙于學業，所以才不能常與我見面的，再加上……”</br> 燕驚雙忽而打斷：“他說他是忙于學業？”</br> 聞嬌嬌微愣點點頭：“昂。”</br> 燕驚雙眉心下沉，同聞嬌嬌道。</br> “跟我走。”</br> 燕驚雙拉著還在茫然的聞嬌嬌就朝外走。</br> 燕驚雙將聞嬌嬌帶到天字班附近的一處竹林，這處竹林占地極大，若不是有人引路，極容易迷路。</br> 但燕驚雙明明第一次來，卻能帶著聞嬌嬌左拐右拐，好似極為熟悉此地一般。</br> 聞嬌嬌腳程慢，沒走兩步就有些喘著粗氣。</br> “燕大小姐，您是想帶我去哪？”</br> 燕驚雙沒答，直至拐到一處白石假山后，燕驚雙忽然停下了腳步。</br> 她撥開了假山旁邊的竹枝，將疑惑聞嬌嬌往前一帶。</br> 聞嬌嬌剛又想問，卻在抬眸的瞬間，止住了話頭。</br> 一雙圓圓的眸子，瞬而瞪直。</br> 只因，她看見在這個時刻本該在“四眠齋”溫書的沈長霽正攬著一位女子入懷，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似在柔聲安撫著什么。</br> 而那位女子……</br> 聞嬌嬌認識的，正是…明初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