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鶴卿是個冷淡性子,燕九命又不擅長交際。</br> 燕驚雙這個在外人眼里的悶葫蘆,在這兩人面前,居然還當起了暖場人。</br> 好在燕驚雙給燕九命和顏鶴卿互相介紹后,燕九命雖然不會禮儀客套那一套,但直接的表達,也并沒有引起顏鶴卿的厭煩。</br> 一開始,燕驚雙領的話頭。</br> 到最后,她看見相談甚歡的兩人,默默覺得自己好似有些多余。</br> 不過……</br> 燕驚雙挑眉看了一眼顏鶴卿,未曾想顏鶴卿看似宛若謫仙下凡,竟同燕九命一般,竟也嗜好各地美食,同頗有理論知識的燕九命聊得十分投契。</br> 燕九命更是跟找到了知音一般,他本就不能怎么出院子,又因為忌口好些東西都不能吃,平素只能看看各地的美食圖譜過過癮,可顏鶴卿不一樣,他自小走南闖北,常年禮佛,對各地美食都頗有了解。</br> 燕九命剛剛形容出某種美食的樣子,顏鶴卿立馬就能說出名字,并且同燕九命討論起真實的口感,以及當地哪家店哪位大廚做的最好。</br> 說的燕九命心生向往,恨不得當下就呼喊上馬車,跟著顏鶴卿去遠游。</br> “顏世子,下次你要去哪里禮佛,能不能帶上我?”</br> “蜀地怎么樣,聽聞那里的火鍋極為熱辣誘人?或是西洲,聽聞那里的羊肉都沒有膻味,葡萄更是個頂個的又甜又大,或是……”</br> “燕九命,你不能去。”燕驚雙皺著眉沉了聲,見燕九命越說越離譜,趕緊出聲制止。</br> 同時,余光輕掃了眼顏鶴卿,掩在面紗的唇微抿。</br> 燕九命也眼巴巴地轉頭看向顏鶴卿。</br> 他方才確實是一時激動,但忍不住又會冒出些許妄念,他姐姐如此看重顏鶴卿,說不準顏鶴卿能說動他姐姐,也不說出多遠的門,便是在杭州府內找家好吃的酒樓亦是可以的。</br> 可……</br> 顏鶴卿輕輕撫了下茶杯,清冷的面容上忽而好似帶著幾分正氣:“燕三公子,你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br> 與此同時,一條彈幕適時飄過。</br> 【哈哈哈哈哈小鶴真是個老婆奴,一看雙雙眼神不對勁,趕緊站隊,小舅子哪有老婆重要。】</br> 【還你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就差沒跟燕九命說,別指望我,我都得聽雙雙的。】</br> 燕驚雙本是對顏鶴卿有那么幾分怨言,若不是他提起了燕九命的興趣,燕九命也不至于對外界這般向往,燕驚雙擔心顏鶴卿把燕九命心思帶野了,真要出門遇到個好歹,她恐怕就要對顏鶴卿刀劍相向了。</br> 可顏鶴卿意外的識趣,再加上彈幕好似總能十分精準地解析顏鶴卿的內心。</br> 一時,燕驚雙眼神微閃,耳后有些許的紅意,哪還記得先前對顏鶴卿的那幾分怨。</br> 顏鶴卿說完,眸光倒是微有流轉,清清淡淡的目光停留在燕驚雙身上。</br> 看了一眼。</br> 過了幾息,好似又看了一眼。</br> 顏鶴卿雖然做的不明顯,但架不住細心的彈幕人觀察,一直在刷著顏鶴卿的動靜。</br> 燕驚雙起初沒明白意思,還是彈幕人提醒道。</br> 【小鶴是不是想讓雙雙夸夸他呀。】</br> 燕驚雙眨眨眼,余光瞄向云淡風輕,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顏鶴卿。</br> 心道,怎么會呢?顏鶴卿才不是那種做好了一點小事就要邀功的人呢。</br> 不過,興許也是受彈幕人的影響,燕驚雙還是下意識主動給顏鶴卿夾了一塊水晶糕。</br> 顏鶴卿有禮地接下,還客氣地對燕驚雙說了一聲謝謝。</br> 神色依舊淡淡然,宛若步在佛光里的清冷仙人。</br> 燕驚雙心里難得微有嘚瑟,瞧瞧,這回總是她猜對了吧。</br> 哪知,掌握真相的綠色彈幕人再次為大家激.情解說。</br> 【新鮮出爐的小鶴內心OS:為了下一塊水晶糕,下次也要表現好。[思考人生大事.jpg]】</br> 燕驚雙手一抖,手里剛夾上的水晶糕掉了出來。</br> ***</br> 燕九命想著方才說要去小廚房換盤糕點的燕驚雙,背影不知為何,頗有那么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br> 不過,二姐走了也好,燕九命眨巴眨巴眼看向顏鶴卿道。</br> “顏世子,眼下我姐姐也不在,你能不能偶爾帶我出去杭州府外的酒樓看看,偷偷帶我去,我不說,你不說,我姐姐不會知道的。”</br> 先前顏鶴卿對美食的見解,已然徹底將單純的燕九命俘獲,并將顏鶴卿引為人生第一知己,同為愛好美食的人,他一定能體諒自己想親自吃上各地美食的心。</br> 然而,顏鶴卿毫不留情地沖燕九命搖了搖頭。</br> “你姐姐會生氣。”</br> 燕九命:“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么?顏世子你不必為我操心。”</br> 顏鶴卿靜靜看著他,未發一語。</br> 燕九命還在碎碎念,說著對外面世界,尤其是外面美食的向往。</br> 過了會,他仿佛聽到顏鶴卿輕輕嘆了口氣。</br> 接著,顏鶴卿清淡的聲音緩緩響起。</br> “燕三公子,雖我不能帶你出去,但之后,我若是在外遇到珍饈美食,定然差人往燕府送一份可好?”</br> 燕九命眨眨眼,琉璃般的剔透眸子猛然閃過些許感動。</br> “早先聽聞顏世子性子冷淡,未曾想,我二人不過初次見面,顏世子雖未能如我所愿,但也盡其所能地對我好。”</br> “果然啊,你對我二……”</br> 顏鶴卿眉梢微挑,握杯的手微僵了僵。</br> 但燕九命的下一句卻是。</br> “你對我二人的知己情誼也頗為看重。”</br> 顏鶴卿:……</br> ***</br> 美食的話題,燕九命越聊越忍不住心動,為了避免越陷越深,燕九命只好轉移著話題,聊到了兩人都認識的燕驚雙身上。</br> “去年,我二姐生辰禮,就數我的禮物最得二姐歡心,父親,大哥可都沒我了解二姐。”</br> “顏世子,你知道我父親大哥送二姐什么嗎?”</br> “你興許萬萬沒想到。”</br> “我父親居然送了二姐一箱金元寶,讓她來年多買些好酒喝。”</br> “我大哥則是送了二姐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供她防身所用。”</br> “而我就不一樣,我送的東西比父親大哥的都有意義……”</br> 燕九命略微壓低了些聲音道。</br> “我送了二姐一本我親手抄的絕世武功秘籍。”</br> 說完,燕九命還驕傲地看向顏鶴卿,一副好似想要被夸獎的模樣。</br> 然而,顏鶴卿卻是長眉輕蹙。</br> 須臾,他忽然向燕九命問了一個問題。</br> “你們覺得燕大小姐是一個怎么樣的人?”</br> 燕九命只當顏鶴卿想更多地了解燕驚雙,想著自家二姐也有同顏鶴卿交朋友的心思,燕九命亦是直言。</br> 先是把燕驚雙往天上夸了一遍。</br> “我二姐自小就比旁的貴女更為懂事穩重,不論是父親,大哥還是我,都對二姐十分放心,她好像都不會讓大家為她操心或者擔心,而且……”</br> 燕九命臉上有些不好意思。</br> “雖這么說顯得父親和大哥有些無用,但整個燕家,我最依賴的人便是二姐,總覺得二姐有時候比大哥還靠譜,在她身邊,我很安心。”</br> 燕九命繼續夸著,可夸著夸著,身旁的顏鶴卿越發沉默。</br> 燕九命微微遞過去一眼,卻見顏鶴卿緩緩皺了眉頭。</br> 燕九命眸間閃過些許不解。</br> “顏世子,怎么了嗎?”</br> 顏鶴卿清冷的眼瞼微抬,看向燕九命,正準備說些什么。</br> 這時,兩人身旁緩緩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們轉過了頭。</br> 長生院內,柳樹隨風揚起,風里帶著春日的暖意。</br> 燕驚雙手里端著一盤糕點朝他們走來,只是她走過來的步子似乎有些緩慢。</br> 燕九命貪吃,目光直直看向那盤糕點,他仔細看了一眼,并不是他以往吃過的,燕九命眉眼閃過新奇高興,抬頭,正想問燕驚雙這盤子糕點叫什么名字。</br> 卻見燕驚雙…也皺了眉。</br> 燕九命微愣,眸光掃了眼顏鶴卿,又掃了眼燕驚雙。</br> 小聲嘀咕了一句。</br> “怎么回事?不就換個糕點的功夫,怎么大家好像都有些不開心了呢?”</br> 此時,燕驚雙已然來到了兩人身旁,她將手里端著的青瓷盤輕輕放在桌上。</br> 燕九命沒忍住,看著做工十分好看的糕點,還是問了出來。</br> “二姐,這盤子糕點叫什么名字?”</br> 燕驚雙垂眸,看向這盤子糕點。</br> 漂亮的青瓷盤里的糕點做成了一朵朵曇花模樣,白素淡雅,仿若一個個好看的“月下美人”。</br> 燕九命咽了咽口水,沒等燕驚雙回答,趕忙夾起其中一塊,就往嘴里放。</br> 可剛吃一口,燕九命忽而愣住,快速吐在了自己身前的小碟子上,面色帶上些微痛苦。</br> “二姐,這糕點怎么沒有味道呀?”</br> 燕驚雙唇微抿。</br> “你先前不是問這糕點的名字嗎?”</br> “……嗯?”燕九命疑惑。</br> 燕驚雙眼瞼微抬,余光緩緩落在了顏鶴卿身上,正巧對上顏鶴卿清冷干凈的眸子。</br> 燕驚雙恍然間忽而驚覺,好似每一次顏鶴卿看著她的眸光,都是如此專注和純凈。</br> 她呼吸瞬而微滯,但很快又移開了視線,眉心地褶皺越發深了些。</br> 過了會,她淡淡道。</br> “情深是夢。”</br> “它的名字。”</br> 亦是……顏鶴卿對她的感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