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散會后,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小燕老師還不走嗎?”
“綏兒?咱們回去唄?”
燕綏抓著鴨舌帽,短發蓬蓬地略有些凌亂的樣子, 他站在原地僵了一秒,聲線一緊, 忽然道:“等等, 我有個東西忘記拿了, 你、你先去停車場等我好了。”說著,他又按了電梯,原路返回。
奚風拍拍鐘情的肩,“人呢?不是一起出來嗎?”
鐘情的眼睛一直望著電梯口的方向,頭也不回地道,“他回去拿東西, 我等等吧, 你先過去啊,又不是小學生非要手拉手一起走?”
奚風直接聽笑了,“行吧, 狗才牽手走!”
鐘情只給好兄弟留了個后腦勺,不再說話……
另一頭,燕綏看著節節攀升的電梯,心跳加劇,轎廂停下的那一刻,他飛快地走出電梯,穿過長長的走廊, 急促的腳步聲被厚重的地毯吸收, 燕綏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試讀的會議廳, 果然!張赟還等在那兒——
“小燕啊!”
“張導!”
隔音大門緩緩合上, 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動靜。
這并不是二人第一次見面,卻也算首次見面。
隔著兩步遠的距離,燕綏抬起右手朝張赟敬禮,下一秒,目光堅定的張赟給了同志一樣鄭重的回禮,他們重新握手,默契地晃動了三次之后,這才露出一個十分收斂的笑容。
“對不起,我以為是鐘情……”
燕綏語氣里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懊惱。
數天之前,他甚至對著領導吼著道“他黨齡都快10年了!”,一而再地發問為什么不能信任鐘情。這么一想,燕綏心里更加慚愧了,也后知后覺想明白了很多:這一路上,自己其實受到了諸多來自張赟的照顧,甚至暗示。
諸如《血性》里他過于熟練的身法和技能。
好幾次被同事演員問到圓不下去的時候,是張赟出來替他說話,轉移大家的視線。
又比如《怒云之上》拍攝時,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需要避諱的某些場合,而燕綏卻有資格參與其中。
那并不是因為導演信任,劇組強捧,而是燕綏本身無比清楚:一些具有保密性質的信息需要鄭重對待,而不是在將來的某個活動,又或者某次采訪,被不知深淺、不分輕重的演員當做談資,隨隨便便地脫口而出,再被有心人拿去利用……
這么一想,燕綏不由地再次道歉。
張赟笑著招呼他重新坐下,“問題不大。”
“如果當初鐘情和奚風不推薦你來《血性》,我也會想辦法邀請你過來參加試鏡,至于后來的《怒云之上》,就算沒有《血性》的鋪墊也是一樣的流程。因為你自己足夠爭氣,在觀眾和其他人的眼里,才顯得一切都順理成章。”
燕綏被張赟一夸,可謂是又羞又愧!
“對不起,我當初的態度是有些消極……”
過來人的張赟十分理解燕綏的心態,“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專業領域嘛,現在看來,你做得真的很好,也沒有辜負大家的信任。”
燕綏羞赧道:“哪有,我受之有愧!”
“天賦這個東西是很不講道理的,有的人一輩子摸不清自己適合做什么,有的人明明有天賦卻沒有平臺施展,徒徒浪費。沒有法律規定你做了一樣就不能做另一樣,如果是對國家社會有益的事情,當然是要能者多勞的!”
張赟曾經也不解,但他這些年都過來了,心里也逐漸生出一股信念。
國家如果還需要他,他就會繼續拍下去。
拍那些所謂有“情懷”的片子,影響一代又一代的人,將一些精神傳承下去。
“小燕啊,這我就要好好地開
導你了!”
……
這一聊,差點就把樓下等著的鐘情給忘了!
對方打來電話,燕綏不好意思地和張赟告辭:“張、張導,我得走了。”他的屏幕上來電顯示著鐘情的名字,張赟了然一笑,“去吧,以后我們有的是機會聊。”
樓下的鐘情臉上沒有不耐,反而是擔憂。
“你找到了嗎?”
燕綏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u盤,點點頭,“找到了。”
鐘情拉著他趕緊往車那邊走,“那就好,這東西要是丟了可就麻煩了。”他的語氣急促,上了車之后又重新扣住燕綏的五指,“晚上回去還吃點什么?我看你今天就早上和中午吃了點東西,下午茶除了咖啡幾乎沒動……”
燕綏拉著他的手輕輕搖頭,“困了。”
“真是辛苦我們綏綏了!”
鐘情也只能心疼,在工作之外做好家屬的撫慰工作。
陳丹生和張赟這回的確是干了票大的,續篇劇本的可行性相當一部分都建立在演員的個人能力上,更準確地說,他們倆就是仗著燕綏文戲武戲都能上,還都扛得住大梁,這才敢放心大膽地進行創作。
這沒正式開拍,就能預料到燕綏將來會多難……
不算前期的一些內推,怒云續篇緊鑼密鼓的試鏡工作從3月底到4月下旬,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終于落下帷幕。
5月,怒云官博公開了需要展開、滑動的全部陣容!
一時間,全網都在熱議這份名單——
“一番真的是巒杭!我就知道,太子嗚嗚嗚!”
“這陣容未免也太豪華了,我口水直流!”
“前篇的主演都在,太好了,我可以放心了!”
“陳丹生和張赟聯合導演,我的媽耶……”
“看到這份名單我才體會到小燕飛升的實感qaq”
“今年賀歲檔能抬上來不?我只關心這個!”
“抬不上來了,再快也要明年了……”
《狂濤血翠》想要在年內上映,可能性幾乎沒有。
《怒云之上》光是拍攝周期就超過5個月,從年底到第二年的夏天,可謂是任務重,跨度長。《狂濤血翠》故事框架和劇情厚度只會需求更多,如果夏天之前可以順利開機,依照陳丹生的初步計劃,能在年前收尾殺青就已經算進度快了,更別提后期制作和過審排片同樣需要時間……
別說擠賀歲檔,趕在明年上半年上映就不錯了!
別人急不急燕綏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急的,這會兒全網觀眾也相信他是真的不急。
拍不拍電視劇填補空窗無所謂了,接不接商務代言更是不在乎,綜藝愛上不上,有了怒云續篇的一番主演,換做是自己,大家也都愿意等上一年不開張,好去遷就電影檔期。
姜窈發來賀電:“雖然早就知道,但還是恭喜你!”
燕綏也祝她新劇定檔順利,到時候一定幫忙宣傳。
葡萄倒是特地掛了一個電話過來,心有余悸地道:“嚇死我了,我把名單一字一字地看過去,才確定里頭是真的沒有管寧,我之前吃瓜聽說他和你和好了,說得有鼻子有眼呢……”
燕綏聽著也挺無語,“我看起來像傻子嗎?”
“我就怕你心軟啊!”
葡萄振振有詞地說道:“畢竟當時出事之后,你可什么都沒表態,我小號關注的那些營銷號瘋狂帶節奏,說女人影響不了兄弟之間的關系,下面一群人點贊。要不是我們后來的互動不帶他,姜窈還發了密室逃脫的合照,沒準網友們真的以為開黑群里一片祥和呢!”
燕綏是挺感謝姜窈那條動態的。
那個時候正是肖琳珊翻車、管寧試鏡
怒云續篇,兩件事情摻和在一起,全網視線聚焦,不只是肖琳珊,管寧也迎來了他出道以來的最大一波流量!甭管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但管寧公關團隊的行為的確代表著他的意志:一邊將鍋全部甩給營銷用力過猛的肖琳珊,一邊又帶節奏“開黑組重歸于好”……
燕綏本意是不想理會,這個時候出面去回應,那不就是免費給管寧草流量?
但他能忍,不代表積怨已久的鐘情能忍。
不僅鐘情不能忍,姜窈也忍不了,在新拉的小群里溝通過后,她直接發了條微博,放出了過年那會四個人一起吃飯、玩密室逃脫的合影,什么多余的文字也沒加,但此時無言又勝過了千言萬語……
由男人來做這種事情,多少會顯得小心眼兒。
可姜窈是女孩子呀,再加上她的人設也一向討喜,由姜女士出面替開黑群其他三個男生表態,十分契合照片上她一個carry三個的內容。
不管從哪個層面來說,都是最合適的!
事實證明,好在有姜窈那條微博的鋪墊,才顯得管寧和燕綏如今的“決裂”沒那么突兀,讓他沒有任何可操作的余地。
燕綏嘆氣,“不管怎么樣,謝謝你們。”
葡萄連忙稱他太客氣,“哪兒呢!不想老實人吃虧罷了!”頓了頓,他又說起了李欒,“我可沒記錯,李欒和管寧是同班同學,之前和你炒cp炒得那叫一個火熱,這會兒人家開機了,棚位置景就在我們隔壁呢,還來我這送下午茶打聽你的事……”
燕綏陷入了沉默:……
“不是我說你,光是男人都應付不過來了,還好你出道到現在沒正兒八經拍過言情劇,否則這可是既招蜂又引蝶,怎么清白得了啊!”
“我……”
燕綏一時無言,“這也能怪我嗎?”
葡萄笑得聲音都劈叉了,“這真的不好說啊!”
隨著彭菲事件的推進,q戲內部也迎來自查。
這事兒在私底下鬧得不小,但卻嚴嚴實實掩蓋住了動靜,半點也沒傳到外面去,等到觀眾嗅到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時,官方已經下令強行整改,范圍包括但不限于b市大大小小上百所藝考培訓機構。
這一步走得屬實是突兀,架不住網友發散猜想。
“老豬精手里的名單有不少未成年,懂得都懂。”
“華盛那兩個未成年新人小花會改志愿嗎?”
“不避嫌嗎?我先說我忘不了那個綠頭牌……”
“大秀場在劇院,中秀場在學校,小秀場在培訓機構,誰看了不說老豬精牛逼,q戲這一次不把他徹底埋死,不怕今年開始沒女孩子報考嗎?”
“彭菲不過是個唱名太監罷了!”
“笑死,這說法你也信?”
不管怎么說,q戲的名聲的確已經搖搖欲墜了。
眼看著今年的高考又近在眼前,就不知道那些已經在藝考階段拿到q戲資格的,在這件事后是否會填取其他戲劇院校的志愿?
聊起這事的時候,《狂濤血翠》劇組已經集合在g大,預備開啟為期一個月的集訓。
“我當年初試就被q戲刷下來了。”
“為什么?”
“因為他們說我太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現在來怒云演硬漢了。”
“當年那個面試老師也沒說錯。”
“是沒說錯,我就沒演過一個書生……”
“q戲不愛你這一款呢!”
“也是,q戲招人,感覺有個模板。”
“說到模板,其實咱們x戲也有啊!”
“什么模板?”
“就是鐘情
這樣兒的!”
說這句話的是現在同時在x戲任教的一個演員,名字叫歐麓,他同時也是鐘情和奚風的師兄,剛好大了10歲。歐麓對招生教學這一塊十分了解,侃侃而談:“別說,自從咱們x戲出了個鐘情,后來每一屆招生,都有媒體吹噓什么‘小鐘情’、‘雙眼皮版鐘情’,那叫一個天花亂墜,簡直滿地都是鐘情……”
燕綏本想看熱鬧,還真給看笑了,“后來呢?”
“后來?我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高就呢!”
正版還在巔峰狀態,哪里有低配版的活路?
歐麓拍著大腿笑道:“但是現在,招生流行又有點變化了,就是前年《血性》播的那會兒,那一屆藝考可算是把大家看花眼了!”
脫離校園很久的過來人頓時來興致了,紛紛要求歐麓多說點。
“就,很多人剪小燕那種,看起來很隨意很素人、隨便往人堆里一放又是焦點的發型,但是‘別和我說話’的氣場不夠,精髓根本沒學出來……”
燕綏頓時就羞得面紅耳赤:“什么啊!”
歐麓不知道怎么跟他形容:“就好比市場上紅了一個玉面閻王,古裝題材里一下子閻王泛濫。紅了一個李嵩,那模仿的范圍可就更大了!你看看后頭這一年多出了多少現偶,里頭的主角或者是配角,很多都刻意朝著李嵩的人設靠攏。”
有人贊同地附和:“別說,李嵩那人設真的時髦!”
歐麓又繼續道:“所以那一屆的藝考面試,很多人的表現也夾帶私貨,考生們現場灑淚的更是不少,想要以此來制造反差感。”
燕綏:“那也是李嵩啊,和我有什么關系。”
“人家學的就是你那種,要素不素,半冷半溫,哭笑怒罵都能全盤接受的勁兒!”
“歐老師說得太抽象了,來個白話版的。”
“我直說:觀眾欠虐!缺的就是掌管他們喜怒哀樂,又若即若離的勁兒。”歐麓話題一繞,竟然和張赟的微妙重合,“太容易得到的不會被珍惜,所以就是要得不到,以及得到了再抽離讓他們失去!”
張赟在旁邊鼓掌,“沒錯,所以到時候批發盒飯!”
“真的嗎,我不信嗷!”
張導收斂神色:“當然是真的啊!”他的目光又看向燕綏,打趣道,“這種事情小燕老師可有經驗了!”
燕綏:……
暫且按住盒飯的事兒不提,整個劇組大部隊駐扎到了g大開始集訓,所有人都倍感新鮮,只有燕綏心里滿是熟悉和懷念。
辦了入住,燕綏拿著卡下意識就去了食堂。
鐘情還和人夸他:“我們小燕老師這個覺悟是沒得說,到一個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搞清楚吃飯的地方!”
張赟使眼色:你沒告訴他?
燕綏:我沒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