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七寸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掐的,與其大刀闊斧的下手,冒著危險讓他灰頭土臉,還不如就在他允可情況下溫柔行事。
正所謂,堵不如疏。樂文小說網
弘晝不需要按著康熙的頭去承認國外有多好,事情自然就簡單了。
“怎么想要辦這個?”
康熙對此不甚上心,還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弘晝抱著他手臂搖了搖,“您忘了我之前做的志愿了嗎?”
“記得。”
“對啊!所以我想要做一個真正的,青出于藍勝于藍的阿哥!不僅僅是討債那種!”
弘晝說的那叫一個鏗鏘有力,還舉起一手表狀決心。
康熙幾乎笑出聲來,記得上回的事起因在弘晝,這才做主讓他跟著。就是想著這孩子得自己寵愛,偏偏性子上任性自在,就連老四都被磨得沒有脾性。或許更應該趁年幼好生管教,可身為瑪法總比阿瑪多點慈愛之心。究其而言舍不得他吃苦,便想叫他趁機長點見識,明面上給點功勞,以后封爵還是如意館也能更名正言順。
但弘晝不是貪便宜的人,辦差的時候盡心盡力的做出了一份貢獻,還爭得了爺的名頭。
實在是爭氣。
康熙點頭,完全靠著身后的軟枕,身子懶洋洋的,“你是想與胤礽一同在大清辦?”
“對。”
“為何不叫你阿瑪?”
“阿瑪已經是《京報》的熟客了,和我想的報紙不一樣。”
弘晝想到自己被《京報》完全忽視的待遇,很沒有形象的翻了大白眼,他只是從客觀角度出發并嫌棄,“說來瑪法也是《京報》熟客,說的都是雜事八卦,和那些游記話本是差不多意思。可我想的不一樣,我想做一個和沙皇辦的《新聞報》那種,二伯和安娜……”
為能夠保證說服力,弘晝一口氣把胤礽、胤禛和安娜姐妹四人都拖下水。也不說踩誰,就是從頭到尾貫徹目標將自己做成有夢想的中二少年,重點說如意館和當初的宣言。
《新聞報》作為俄國第一份正式印刷報紙,和康熙平時所得的內報或對外消遣的《京報》不同,它主要報道重大政治事件、軍事消息、經濟建設的消息,如各地手工業工場的建設、金屬礦藏的發現等。
這在未來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份報刊,但對于大清而言意義重大。
如果真的推出成功,那他……
弘晝光是想一想就激動不已,火苗在心尖上竄動,腳底和手心像是燒了起來。他幾乎要跳起來了,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這么不穩重呢?
所以他努力的深呼吸,強裝淡定。
“聽著倒是不錯。”
弘晝笑著點頭,轉身將腹中打了幾天的草稿說出,“我是這么”
康熙抬手,望著眼前這張憋紅的臉淡定自若道,“你們都想好了那就做,回頭給個章程就可。”
弘晝語塞,“真的?”
“朕的話,還能有假?”
“謝謝瑪法。”
康熙這么說,只要不出格的話,多半就不會有二話。弘晝做了這么多準備,陡然之間夢想成真,快到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身下是柔軟的床,弘晝從坐到躺幾乎就在瞬間,他不放心的再問,“真的答應了?”
“不信?”
康熙斜眼看他,弘晝連忙搖頭否認,手指緊緊拽住被子,“不不不,信信信,不過您真的不先聽我怎么說?”
“不必了。”
弘晝有點小委屈,伸出兩個食指相對點了兩下,“我覺得不踏實。”
“……”
爺孫互相對視一眼,康熙最后敗下陣來點頭,“說罷。”
反正時辰早不是?
弘晝頓時來了勁兒,起身面向康熙盤腿而坐,輕輕咳嗽兩聲,“從上回的話說起吧,這個世界這么大……”
腹中有草稿的人,說話幾乎不打卡。準備的時候有多激動難耐,等到張口之后反而平靜下來,腦海里只有各種邏輯性的因果關系問題。弘晝幾乎激發了所有潛能,面對康熙那是口若懸河,妙語連珠。
康熙的眼皮都耷拉下去了,弘晝卻才說了個由頭,像是平時一樣偶爾還遞上一碗茶過去。康熙又沒有說話,根本就不用了喝茶。他擺了擺手,弘晝自然的收回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繼續。
“其實也不是要完全軍事化,可以分版塊來看,像我阿瑪這種時尚大潮,正好可以在第一期走走……”
弘晝推著鼻梁上沒有的鏡框,說的有理有據,上到胤礽胤禛下到街頭百姓等可以做和可能有的事情,他全都算在其中。這要是胤禛聽見,肯定要抓著福宜的女娃娃再次暴跳如雷一頓抽打。
而此時此刻,康熙在閉眼前的最后一秒突然后悔了。
當初他就應該讓那頓抽,真真實實的打過去才對!
康熙睡下了,弘晝意猶未盡的咂咂嘴,然后帶著自己的信仰跟著睡了。
第二天,弘晝大早上就去了傳教士們在的院子。
他特意看了看他們大清各地送來的地圖,歷經幾年的辛苦,康熙要的新型地圖已經畫的七七八八了。等到這地圖好了,有些話也更好說了不是?
弘晝笑了笑,和傳教士一同蹲著院子里折騰。自己院子的事情,基本上他都設計的七七八八,正好這段時間陪著康熙,也能夠有多余時間去想內里的設計。當初胤禛就給了他一份,但他想要切合建筑設計,做到中西合璧的簡裝風格,又特意的翻閱了很多本書。
事實上,那些翻閱的書籍,以及與傳教士的交流都不是白折騰的。
就像大多數女生會在意房子的廚房一樣,在這個落后的社會中,弘晝更看重廁所。想想自己每天方便的東西,全都是奴才們每天提著進出的,既勞累又惡心。
反正他不喜歡。
所以在弘晝折騰地下水空調的時候,順便的挖了管子想要弄抽水馬桶。這話說出去的時候,傳教士們多是搖頭不明。還是一位英國的傳教士恍然想起,說在一百多年前伊麗莎白女王時期,曾經有一位傳教士被流放在外。當時他在流放的新住房里設計出名為埃杰克斯的東西,就是蓄水池相連裝置房間里,用作平常方便的。
可惜因為各種原因,這個所謂的發明沒有得到世人的認可。
“那些人都眼瞎嗎?”弘晝無語。
英國傳教士無奈搖頭,“當時候的情況不一樣,而且他是被流放的人。”
言下之意他也覺得可惜,但也是生不逢時。
“隨便吧,既然你記得那就再找找那本書,看看有沒有細說是怎么樣的?有的話就照做,沒有我再給你圖。”
“是。”
等出去的時候,內務府里的人將一些水車風扇等圖送了過來。
所謂的電風扇是很好,可惜至今為止還用電有限,想要痛痛快快的通電所用大概不容易。所以弘晝退而其次,找自家代表了幾千年文化的風扇,從中挑選出裝在屋子里。
許多事情親力親為,難免會有些精神不濟。弘晝一上午忙得不可開交,回去盯著康熙喝了藥之后,轉頭又把辦報的時候給胤礽和安娜兩姐妹說了。
四人聚頭,胤礽對于弘晝的速度都表示了驚訝,“怎么這么快?”
安娜點頭,“我之前寫得信還沒到沙皇,父王肯定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弘晝對此拍了桌,“遲早有一天飛順豐!”
胤礽伸手摸弘晝的額頭,“爺看你是瘋了。”
“我沒瘋。”
“如何沒瘋?以前還是個上躥下跳的小猴子,只覺得你有點想法。四弟最不必憂心你,也頂多是看本事壓一壓兄弟們。沒想到兩年不見就成了小瘋子,腦子里一會兒一個念頭,整日像是車軸一樣打轉,哪里還像個孩子?”
弘晝一怔,完全沒想到胤礽會這么說,“還好吧?入學之后,我就一直這樣了。”
現在康熙默認他可以搞發明,學堂上有金言在,空閑的時間出來他總不好白白浪費了不是?這讓其他兄弟怎么看?
再說當初踏入學校之后就沒有真的先下來過,最初九年義務教育還好。三年高考也是一把辛酸淚,好多同學都是靠著老師那句上大學就輕松的話給糊弄過去了。坦白說這話不算糊弄,因為有些專業相對而言,也確實說得上是輕松解脫了。
但他這種?
同班就是各路小神打架,更不要說學校以外的世界了。大一基本上就比著大學的都學完了,各種競賽、學術投稿、實習邀請等等,這都是決定未來發展道路的高低。
這些他都習慣了,所以他不以為然。
胤礽手里的折扇一擺,在他額頭上結結實實的敲了一下,力道扎實的響了一聲。
安娜和伊麗莎白張大眼,后者還條件反射的一聲喔,伸手摸了摸頭。
“爺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喘不過氣的。”
“我勤奮啊!”
“爺懶?”
“我聰明啊!”
“爺笨?”
“二伯,你到底辦不辦?”
“辦。”
纖長的手指一動,按著折扇一轉,‘啪’的一聲頓時展開扇身施施然的搖了兩下。胤礽露出淡淡笑意,“不過你這樣聰明又勤奮的人必定是日理萬機,便都交予爺來就好。”
弘晝聞言點頭,“是啊!我就是這么想的,二伯您這么聰明的人,又見多識廣。還有安娜和伊麗莎白,你們都是看著沙皇怎么辦的報紙,事情肯定是交給有經驗的人來就好。要是后面有什么需要的事情,也盡管和我說!在所不辭!”
有經驗的安娜和伊麗莎白沒想到他是要當甩手掌柜,連忙搖頭解釋,“我沒有經驗!《新聞報》辦的時候,我還沒有出世!”
“可是怎么經營的,報紙長什么樣子你們總知道吧?”弘晝將早已準備好的《京報》摔了出來,大大方方的打開某面騷包時尚版塊,“反正不要這樣的!”
伊麗莎白湊近認真看,竟然贊賞點頭,“雖然看不懂,可是這畫畫的好好。這些圖,都是大清京城的東西嗎?”
“是啊!”
“這樣太好了!列夫你不知道,父王的報紙雖然好,但都是看在父王的面子買來看得。你看這個裙子上的花……”
大概是身為女性的本能,伊麗莎白毫無意外的被上面的簡筆畫所吸引。她身為彼得沙皇的女兒,對于《新聞報》不管有沒有興趣都曾經翻過兩頁。她嘴上說是看在沙皇面子上看而已,實際上張嘴就已經把兩國的差別說了出來。
弘晝瞇了迷眼睛,仔細的看著伊麗莎白的臉。
說實話,從英國傳教士的嘴里得知,英國的伊麗莎白女王已經是一百來年之前的事情了。所以他后來一直沒有想,直到如今忽然想起來,這彼得大帝后面也有一個伊麗莎白女皇。
此伊麗莎白,即彼伊麗莎白?
我去!
我這么牛叉嗎!
自家人都是皇帝就算了,感情交個小青梅還是寶座上的?
弘晝臉上表情忽然渙散,呵的一聲笑開了花,“伊麗莎白。”
“嗯?”
“既然這樣,這國際版的時尚和文化沙龍版塊就讓你和安娜一起做。你覺得這里面好看好玩的,你都可以寫上去,同理也可以寫過來給咱們人看。”
伊麗莎白眼眸頓時亮了,她不顧身邊安娜的神色,當即點頭欣喜道,“好!這些都交給我!”
“伊麗莎白!”
“我想試試,安娜。”
伊麗莎白回頭看著安娜,很直接的說道,“你還記得母后說的話嗎?”
安娜聞言一頓,“那好吧。”
兩姐妹的事情,胤礽和弘晝都是知道的。弘晝雖然沒有親自過去,但是原配所出的嫡長子被丟到國外,如今是父子相殺的時候,堂堂在任皇后的嫡長女嫡次女都躲了出來,可想而知有多嚇人了。
事后商討報紙的時候,伊麗莎白在一邊畫著畫,而安娜和弘晝道,“你不要誤會,其實這次辦報紙我也很高興。只是想起了我的兄弟姐妹們,有一點害怕。”
這種后宮的事情他最不拿手了,更何況是自己不清楚的人際關系。生怕自己激動之下亂發言搞壞事,弘晝連忙從冰鑒里鑿了一塊冰含在嘴里,含糊的嗯了一聲。
然后,就聽著安娜就和他道出自己嫡親的三個兄弟和兩個姐妹死去的故事。
除此之外,現在的皇后葉卡捷琳娜還在照顧唯一的兒子彼得,還不到兩歲。
相比之下王府里面的爭斗,那真的是弱爆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上面坐鎮的是嫡母,輕巧手段就能壓住各人。想想渣爹已經偏疼李額娘,現在偏疼年額娘。可這么多年年額娘沒有孩子,府里卻是悄無聲息的,年額娘還一副和額涅關系很要好的樣子。
要不是他常常在外聽點風聲,真的會被王爺的安靜欺騙過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弘晝作為小竹馬,他伸出手來抱著安娜表示安慰。
“你們在干什么?”伊麗莎白歪了歪頭,淺藍色的眼眸帶著笑意,“列夫是喜歡安娜?”
“咳咳咳。”
弘晝頓時被暴擊。
安娜反而是落落大方,“伊麗莎白不要說笑,列夫比你還小呢!”
“誒誒誒,男人不可以說小!這是尊嚴問題!”弘晝瞪眼示意。
這只是他的一種條件反射,沒想到兩姐妹噗嗤一笑,竟然目光一致的往下一撇。弘晝驚得兩腿一夾,“你們看什么?小姑娘不要這么猥瑣!”
還有,你們才幾歲就這么早熟!
怎么好意思!
一把年紀被小姑娘調戲,真的是……臭不要臉!
弘晝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就臉紅了,紅著紅著就不堪一擊的跑了。
好在大家有事情要做,兩姐妹的閑暇時光都給了騎馬,所以弘晝得以有兩天空余時間躲開他們,自己則蹲在清溪書屋陪著康熙。
胤礽說話算話,既然是接手了這報紙一事,他就要辦的齊齊全全的,半點都不用人插手。所謂的章程,全都經了胤礽的手遞給了康熙。
康熙又歇了半個月,身體才慢慢的緩了過來。弘晝生怕他反復,只要沒有重要的事情,每到夜里就會提前一個時辰叫睡覺。等康熙再磨磨蹭蹭一會兒,就恰恰好了。白日里的時間空余了出來,弘晝也偶爾會去上課,等下午布庫的時候康熙則會散步過去湊熱鬧活動身骨。
對于胤礽和報紙的事情,他幾乎掃了一眼,問都不多問就點頭應下,由著底下人開始忙碌。
等到康熙完全恢復的時候,天氣明顯轉涼。越是才從床上躺了起來,這塊閑情避暑的園子越發安靜和冷意,于是隨手尋了個日子就啟程回宮了。
康熙一改平時模樣,開始勤奮的走動后宮。當然這個走就是字面上的走,今天這里明天那里,偶爾還會一天走三家。有些青春年華的姑娘,冷冷清清的呆在后宮里,侍寢的次數也不過一巴掌數的。
可即便如此,兩人相見的時候康熙總能尋到自己的青春記憶。
大概是看到這種情景,康熙越發的感性起來,自然想起了自己底下后院空蕩的子孫們。再加上這段日子愛上了熱鬧,對于每個節日都不反對的讓內務府主持小宴,宮里徹底的熱鬧了起來。
對于這份熱鬧,弘晝覺得有點陌生,尤其是這年末時分的節日還尤其得多。其中還有這個的婚事,那個的生辰,這讓安娜和伊麗莎白兩姐妹看得目不轉睛,直嘆這大清的風情很是不同。
而對于雍親王府而言,其實變化不大。真要說的話,就是春心砰動早已經不是童子雞的弘時。在讀書的中間還被另外宣去了永和宮,一同探討他未來福晉和側福晉的事情,因此他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每天看人都是美滋滋的。
男子成家便可從尚書房出去,當差立府。
弘晝見此紅了眼,直到冬至節時。
按照規制,康熙需要舉行又一年的祭天行動。這種活動一年到尾沒有手腳那么多,但也不是一巴掌能數的過來的。大家都認為康熙會祭天,再次舉家宴算作慶祝。
卻沒想到這祭天的差事給了胤禛。
這一差事丟出去,別說外人狐疑,就連弘晝都愣了愣,然后拔腿就往乾清宮跑。一進去,他就急忙扯著康熙的袖子左右看,“瑪法你不舒服?”
康熙挑眉,竟也明白了意思,“朕只是懶得動彈。”
弘晝不聽,抓著他的手起來,學著御醫的樣子把脈。康熙見了很是好笑,“朕無礙。”
“……那為什么是阿瑪?”
康熙神態愜意,嘴邊掛著一弧笑意,“總要有個人。”
他說的稀松平常,弘晝聽得反而怔愣不明。不過康熙不指望他懂,望著門外道,“出去吧,方才安娜來說,她和弘旺一起在宮門等你出去玩。”
“沒什么玩的,還是陪瑪法吧!”
“朕還有事做,你去吧。”
“那好,瑪法定要保重龍體,切不可有勉強。”
康熙擺擺手,一副盼著他走的樣子。
宮門等他的,依舊是他們美男天團四人組,不過多了兩朵小花。幾人直接把拉上了車,弘暄坐在他旁邊擠眉弄眼道,“帶你去個好地方!”
“還有安娜她們,你別笑這么猥瑣。”
“放心,是安娜她們說要去看看的。”
弘晝聞言松了口氣,“行,”
大黃蜂寬敞,人多也不會很擠。弘晝閑情的推開車窗看著外面,等馬車停下愣了愣,“這不是小院嗎?”
帶安娜姐妹來看金屋藏嬌的小姑娘?
弘晝皺眉,弘旺讓他下車,“是旁邊院子,你敲門看看。”
“你怎么不敲?”
“驚喜啊!”
石中幫他抬手敲門,里面傳來一道細聲。弘晝抱手身前,回頭嘟囔,“這什么鬼……誒你們跑什么啊!”
弘旺等一個人都沒下來!大黃蜂還被他們開走了!怎么回事!
‘吱呀’
身形纖細,頭戴花帽的傅粉少年開門對他行禮,“貴人們是一起來玩的?”
們?
玩?
弘晝臉一白,轉身就對后來人哭,“阿瑪,我是被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