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月亮終于從層層疊疊的云朵里探出了頭。
夜風襲來,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聲哭泣,令玩家們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許是顏值高的緣故,白殊的直播間里陸陸續續進來了十幾個人。
【天黑咯,鬼怪要出來咯。】
【小美人可別嚇哭呀,哈哈哈哈。】
【既然沒線索,不如去禁地里轉轉唄,說不定里面有發現呢。】
【是啊,去禁地里面看看啊。】
白殊看了一眼彈幕就沒再理會,他不覺得發彈幕的陌生人會無緣無故提供信息,更不覺得有哪款游戲會讓彈幕隨意劇透。
楚云川看了一眼白殊,發現對方根本根本沒有回應自己,微微蹙眉:“你不認識我了?”
白殊努力在腦海里搜羅了一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對方,搖了搖頭問:“我們認識?”
本以為楚云川會說他們在現實世界的某個地方見過面,或是曾經的校友之類,誰知,他只是涼涼地說了一句:“哦,是我看錯了。”
……看錯?
白殊見楚云川直徑走開,便沒再多想這件事。他把視線在其余玩家中掃了一圈之后,鎖定在了賀昱身上。
擁有“預言師”天賦的賀昱二十七八歲,膚白瘦削,一身棉麻穿搭,像極了以繪畫或是音樂為生的文藝青年。而那中分的齊肩黑發,讓本就長相清秀的他更顯得的雌雄莫辨。
白殊記得,剛進入副本時賀昱并無異樣,可此時的他卻臉色煞白,緊握著拳頭微微顫抖。
他走到賀昱身旁,問:“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團滅……”賀昱看向他,眼神中充滿著驚恐,想壓低聲音卻根本壓不住,他說,“我剛剛試著使用天賦技能,卻看到我們團滅了,死光了,一個都不剩。”
“什么?!”
聽到賀昱所說的玩家們幾乎全都陷入了恐慌。
邵螢已經嚶嚶嚶地哭起來:“怎么會這樣……我不想死……”
白殊見狀,假裝害怕地瑟瑟發抖:“啊,真的嗎?好可怕。”
他的表演貼合戲精系統給出的角色定位,右下角的戲精數值發生了變化——從“0/100”變成了“10/100”。
【嘖嘖嘖,美人果然是個膽小鬼。】
【膽小鬼才有趣呢,我最喜歡看人害怕得san值狂掉、精神失常了。】
“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楊坦坦朝著慌亂的玩家們,大聲喊道,“我看到彈幕說,進入禁地就能找到線索,我們去看看吧!”
話音剛落,他就往警示木牌后面走去,想跨過籬笆和鐵絲網。
白殊皺了皺眉,提醒道:“不要相信彈幕。”
不料,楊坦坦非但不聽勸,還反駁:“不信彈幕信誰?信你嗎?”
白殊:“……”
有幾位玩家的想法和白殊一樣,也都勸了楊坦坦幾句,但楊坦坦一意孤行,根本就不聽他們的。
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楚云川扶了扶眼鏡,淡淡地看了楊坦坦一眼:“急著去送死,誰都攔不住。”
鬼哭狼嚎般的風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令人感到不安。
他們的衣服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隱隱地,似乎還聽見了一些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耳邊細語,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嘁!”
楊坦坦腿長,找到個稍微矮一點的籬笆之后,直接一躍而過,踏進了禁地。
“來了,哈哈哈……”
白殊的耳邊飄過不知來自何處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可他身旁就只有賀昱一人。
陌生又縹緲的聲音絡繹不絕。
“開餐了。”
“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什么聲音?!”
顯然,鹿奈也聽到了,她往后退了幾步,藏在紅色短發女玩家喬以綾的身后。
這時,剛走進禁地深處的楊坦坦突然大叫起來:“啊!鬼,鬼啊!啊——”
只見他不斷尖叫著,反身往回跑,卻沒跑幾步,就好像被抓住了腳腕一般,猛地跌倒在地。
鬼?禁地里有鬼?
不少玩家見狀紛紛往后退,想著離禁地越遠越好。
白殊則不同,他反而往前走了幾步,靠近籬笆卻沒有踏入。他想看看,究竟是不是鬼,是怎么樣的鬼。
畢竟在這種靈異恐怖型求生游戲里,知己知彼才能保住性命。
臉朝下倒在地上的楊坦坦掙扎著站了起來,他甚至都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泥土,大喊著“救命”繼續往回跑。
可剛跑了兩步,他就停下了。
因為禁地里的黑色泥土就好像活了一樣,翻涌著,不斷往楊坦坦的腿上爬。不過幾秒,他就好像是站在黑色的小土堆里,動彈不得。
楊坦坦看著禁地籬笆外的玩家們,眼神無比絕望。他張了張嘴,聲音虛弱:“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
可是,沒人救得了他。
當他掙扎著將腿從黑色土壤里抽出來時,白殊發現,他腿竟然像被啃食過一般,白骨錚然冒著寒光,只殘留了些許肉塊。
“啊!”鹿奈和邵螢見到這一幕,嚇得驚叫出聲。
但是,楊坦坦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把僅剩白骨的雙腿從土里抽出來之后,想繼續逃,可是,像被灌了鉛一樣,根本跑不動。
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恰在此時,黑色的泥土再次翻涌,漸漸將他的身體掩埋,只留了一顆腦袋露在外面。
終于,楊坦坦安靜了,沒再慘叫,也沒再呼救。他雙目圓睜、嘴巴里不斷往外面吐著混雜著鮮血的泥。
不過十多秒,他的頭顱便與埋在土里的身體脫離,骨碌碌滾到了籬笆旁。
“啊啊啊!”
不單是女玩家,就連男玩家看到這面目可怖的頭顱也都覺得害怕,連連往外退了好幾步,簇擁到一起,尋求安全感。
白殊抓住這個機會,也跟著往后退了幾步,隨手抓住身旁一位男玩家的手臂,顫聲說:“天啊,好可怕!怎么會這樣!”
【戲精數值:20/100,再接再厲!】
被白殊拉著手臂的人是楚云川,他沒有把手臂抽走,覺得好玩似的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膽子這么小。”
白殊耳力好,自然還是聽到了,心說,你膽大你上啊。
這時,他們身后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跑步聲,還有一個男人大喊:“他們在這兒!”
玩家們膽戰心驚地往后一看,生怕又什么鬼怪。幸好,是一群村民npc正打著手電筒朝他們跑來。
當村民靠近時,白殊看到他們的頭頂浮現出各自名字或是身份。
領頭的npc是副村長李守財,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
他一上來就往離他最近的陶明軒頭上拍了一巴掌,罵道:“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對啊,”另一個村民埋怨說,“跟你們說過多少回了,八點前要回家,沒事不要到這里來,你們偏不聽,凈給我們惹麻煩!”
“我們迷路了。”鹿奈忽閃著含淚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說。
李守財見女孩委屈的模樣,一下子就沒了脾氣,只是說:“你們迷路也不該往這里走,會冒犯神明的!”
他身旁另一個村民看了眼禁地方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提醒道:“現在已經過了八點了,我們趕緊回村吧。”
李守財瞥了九位玩家一眼,分給他們幾個手電筒之后,領著他們往村子方向走。
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責備道:“你們這群兔崽子太不聽話了,整天就知道瞎玩,出村子念書這么多年,把這里的規矩全忘了!”
“回去以后,全部到祠堂罰跪!不好好治治你們,遲早出大事!”
有npc領路,玩家們暫時感覺安心了些,就算是跪祠堂,也好過在荒郊野外過夜。更何況,禁地里不知有什么吃人的東西,怪瘆人的。
因為村民們是開著車來找他們的,所以白殊和其他玩家三三兩兩坐上村民的車后,只不過十幾分鐘,便駛進了村子。
這個荒山里的小村落叫“長壽村”,房子和其他基建設施都十分破舊落后,看上去并不富裕。
村民們的車子直接開到了長壽村的祠堂門口,非常不耐煩地把玩家們推搡進祠堂的前廳,迅速用鏈條反鎖。
李守財離開前還不忘喊了一句:“你們給我好好反省!九點前務必關燈!”
然后回頭催促其他村民npc:“快九點了,趕緊回家熄燈吧!”
看來,晚上九點必須熄燈是這個副本里的規則之一。
折騰了一晚,九位玩家肚子餓得咕咕叫,但是沒人敢吃祠堂里的水果食物。加之剛剛看到楊坦坦的死狀,即使餓,也沒什么胃口。
長壽村祠堂的結構比較簡單,主要分為前廳和后殿,在天井的兩旁各有三間內室。
白殊在前廳里走了一圈,覺得沒什么特別的,跟普通的農村祠堂差不多。
后殿和天井兩旁的房間有些古怪,木門上貼著符紙,每扇窗戶都用不透光的紙糊了好幾層,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沒能太仔細地觀察。
無意間,他發現身上多了一只手機,便回到前廳,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決定先研究研究這個特別的道具。
這只手機掃臉才能解鎖,沒有電池格,也沒有充電口。
手機的基礎功能與現實世界的手機相似,有通訊錄、短信、地圖、瀏覽器、設置,甚至還有天氣預報、計算器和備忘錄等等。
除了基礎功能之外,手機里還有四款特別的app,“個人”“物品”“主頁”和“論壇”。
“個人”app里面顯示了更為詳細的人物屬性數據;“物品”app里面只有一只手電筒,正是村民npc遞給他的那只。
“主頁”app與現實世界里的社交軟件差不多,目前一片空白,需要花時間去布置,白殊看了一眼便關閉了。
“論壇”app里面有非常豐富的內容,包括游戲排行榜、游戲新聞、游戲論壇。其中,游戲論壇里的“閑聊”板塊是最熱鬧的,今日熱度竟然有10萬之多。
可見在他進入《死亡游戲》之前,已經有許許多多的玩家被困在在這個游戲世界里,還沒能復活。
白殊最后看的便是手機設置,果然里面的選項和現實世界的手機類似,只是多了幾個關于“彈幕”的設定。
他毫不猶豫,將彈幕關閉了。
【別關彈幕呀,小美人,我們還想逗你玩呢!】
【是啊,把彈幕打開呀。】
【隔壁楚云川也把彈幕給關了。】
【唉,偏偏是長得最好看的兩個主播關閉了彈幕。調戲帥哥的樂趣,啪的一聲,沒了!】
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的玩家梁孟山看了眼手機時間,問:“還剩兩分鐘就九點了,我們要不要關燈?”
“關了吧,剛剛npc說九點要熄燈。”賀昱說。
恰在此時,在祠堂的牌位后面,竟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孩聲音:“別關燈,我們來玩游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