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此時天已亮,其他玩家都圍在他的身邊,擔(dān)心地看著他。
陶明軒松了口氣,說:“我們剛剛喊了你好久,你都不醒。”
“是啊,一邊冒冷汗,一邊皺著眉頭哼哼唧唧,我們真怕你被魘住,叫不醒了。”梁孟山說。
白殊從地上站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什么夢?”喬以綾問。
白殊并不打算隱瞞,照實說道:“我夢見禁地是一片亂葬崗,除了雜亂的墓碑和墳堆之外,還躺著許多尸體,這些尸體有的已經(jīng)腐爛了,有的還是剛死不久的……”
“天吶,”邵螢捂著嘴,低聲驚呼,“好可怕。”
白殊看著她,不似昨夜那般被鬼上身的模樣,欲言又止。
邵螢讀懂的他的眼神,赧然道:“我剛剛才知道昨晚中邪了,還差點傷害鹿奈妹妹,不過過了一晚,我已經(jīng)恢復(fù)了。”
“那就好。”
這時,李大民和李小民打開了祠堂的門,朝里面的玩家喊道:“別閑聊了,趕緊出來,去禮堂參加獻祭儀式!”
獻祭儀式就在長壽村和禁地之間,一個圓形的祭臺上。
白殊記得,他們進入副本那晚,從禁地回村的路上并沒有看到過這個祭臺,看來是為了今天的獻祭儀式臨時搭建的。
祭臺不大不小,半圈圍欄上飄著許多白色的麻布飄帶,這些飄帶有半米寬,都用鮮血畫著詭異的線條圖案。
與其說是圖,更像是鬼畫符。
若是盯著看,不禁覺得這些血色的線條似乎在白色麻布上游動著。著實是詭異極了。
“不要盯著那些布條看。”鹿奈輕聲提醒。
李大民和李小民交頭接耳,神情嚴肅,似乎在說著什么重要的事情,白殊想偷聽,便悄悄走到了這對雙胞胎的身后。
原本,他覺得這對雙胞胎還挺正常,就是村長和副村長的狗腿子,每天白天督促他們干活、監(jiān)視他們而已。
可做了“夢”之后,竟覺出了一些詭異感。
玩家們本就不喜歡雙胞胎,覺得他們總是故意刁難,所以走路時會刻意地與他倆隔開一段距離。
但此時,白殊為了偷聽而接近李大民和李小民,距離他們背后不過十厘米,他明顯聞到雙胞胎身上散發(fā)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味。
像是潮濕空氣中腐朽的木頭,混雜著菜市場里壞掉的腐肉氣味。
刺鼻又難聞。
李大民:“這么說,那兩個人還挺配合?”
李小民:“是啊,別人嚇跑的有、嚇哭的有、嚇瘋的也有,偏偏他倆,壓根就無所謂。”
“呵,”李大民冷哼一聲,“是真的膽子大,還是裝模作樣,一會兒就知道了。”
李小民也獰笑道:“我挺想動手的呢,跟村長申請了,可惜他不肯。”
“你還是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吧,村長不喜歡我們做事越界。”李大民勸道。
李小民卻不以為意:“要說越界,村長才是……”
話未說完,李大民突然用手輕輕拍了他一下,提醒道:“別說了,讓旁人聽見,我們倆都沒好果子吃!”
“是是是……”李小民連連點頭,用手輕輕打了幾下自己的嘴,笑說,“我怎么這么口無遮攔。”
雙胞胎沒再說話,只是看著不遠處,像是在等待什么。
為免嫌疑,白殊重新退回到人群中。
按照村規(guī),獻祭儀式必須在上午九點零九分準(zhǔn)時開始,所以九點不到的時候,楚云川和賀昱就已經(jīng)被幾個村民給帶了過來,站在祭臺的旁邊。
因為楚云川和賀昱沒有任何反抗,完全聽從村民擺布,讓他倆走,他倆就走,讓他倆停,他倆就停。所以,村民也就沒給他倆捆上麻繩或是戴上鐐銬。
兩天沒見,不少玩家都急著想問他倆狀況,但都被村民們跟攔了下來,不讓他們接近今天的“祭品”。
九點零五分,村長李同慢悠悠地走上祭臺。
他沒有說話,只是打手勢讓祭臺下的李守財做好準(zhǔn)備工作。
時間走到九點零九分,李同才開口,主持獻祭儀式。他說了足足十五分鐘的開場詞,語調(diào)低沉,語速拖沓,聽得白殊煩躁無比。
若不是因為這是非一般開場詞,若不是因為這是一場獻祭儀式,白殊必然因為心情煩躁而提前離開。
終于,李同將冗長乏味的開場詞念完,說:“接下來,我們將進行祭祀儀式的第一個環(huán)節(jié),燒骨。”
話音一落,李守財邊讓身后的兩名村民npc將玩家們前一天刷上尸油的人骨放在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大骨頭在下,小骨頭在上,整整齊齊地疊成了一座人骨“金字塔”。
喬以綾低聲說:“我一直覺得好奇怪,為什么這儀式用的骨頭里面沒有頭顱?”
白殊想了想,說:“長壽村這么迷信鬼神之說,可能是覺得頭顱里會殘存死者的記憶和意念,他們想利用死者的血和骨,卻不敢用死者的頭顱。”
李守財在人骨“金字塔”上撒了一些東西,像是助燃劑,然后劃了一根火柴,丟到了人骨“金字塔”的尖頂上。
瞬時,這些人骨燃起了熊熊火焰。
火焰越燒越旺,漸漸地,就像楚云川說的那樣,火焰變成了血紅色。尸油的氣味隨之竄入了他們每個人的鼻腔內(nèi)。
幸好昨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否則必定他們幾個玩家一定現(xiàn)場表演大吐特吐。
白殊見賀昱干嘔了幾下之后迅速捂住口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反觀楚云川,倒是好像什么都沒聞到似的,面不改色。
烈火燃燒的架勢越來越猛,明明風(fēng)不大,但原本應(yīng)該往天空飄散的黑煙卻偏偏朝著祭臺上方的李同和他身后的兩個村民涌去。
村長和村民們應(yīng)該不是第一二次辦這種祭祀儀式,所以都非常淡定,不怕臭,也不怕煙,只是神情淡漠地看著那一團火焰。
突然,鹿奈打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幸好站在她旁邊的白殊反應(yīng)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看到動靜的喬以綾問。
鹿奈朝白殊道了聲謝后,一手拉著白殊的衣袖,支撐自己不倒下,一手揉著額頭和太陽穴。
她定了定神,聲音有些虛弱,輕聲說:“剛剛我感應(yīng)到了,好強的恨意。幾乎是……那種被人滅了門、又被抽筋扒皮的那種恨……”
約莫過了近半個小時,白骨終于化成了黑土,但火焰依舊持續(xù)不斷地燃燒著。
“太邪門兒了吧,”陶明軒朝身旁的梁孟山說,“這火的顏色邪門,骨頭竟然能變成黑色的土,邪門中的邪門。”
梁孟山打了個寒顫:“你可別說了,光看著就夠嚇人的了。”
在楚云川和賀昱被押送上祭臺之后,李守財才命村民將火撲滅。
李同走下祭臺用手試了試白骨所化黑土的溫度,確保不燙手之后,雙手捧了一堆,跪在祭臺前。李守財和另外兩個管事的村民亦是如此,捧著黑土,跪在地上。
“現(xiàn)在進入獻祭儀式的第二個環(huán)節(jié),唱魂。”李同高聲說道。
楚云川和賀昱開始唱了起來,歌詞似乎并不通順,只不過是一些短詞短句拼湊而成,所以臺下的白殊沒聽到這“唱魂”的詞究竟是想表達什么。
而且,不知道是楚云川和賀昱沒有唱歌天賦五音不全,還是這唱魂本身就像老和尚念經(jīng)似的,根本沒有曲調(diào)。
臺上兩人就好似應(yīng)付任務(wù),毫無感情地唱著,表情淡漠,沒有半點對于儀式的敬畏之心。
“唱魂”結(jié)束后,村長李同捧著黑土走上祭臺,將手中的土灑在了楚云川和賀昱的腳下,然后說:“第三個環(huán)節(jié),割喉取血。”
這時,有四名村民從臺下走了上來,其中兩個村民的手中拎著臟兮兮的紅色塑料桶,另外兩個村民則走到了楚云川和賀昱的身后,想要講他倆的頭往下按。
“慢著!”楚云川突然喊道。
李同皺了皺眉:“別作無謂的掙扎,那只會讓你們死得更痛苦。”
說完,那兩個站在楚云川和賀昱背后的村民更加用力地將他倆的脖子往下按。
楚云川冷冷地說:“你們完成不了這個儀式,如果現(xiàn)在殺了我們,只會給你們招來更大的厄運!”
村民們聞言,覺得他在詛咒長壽村,便急了,紛紛朝著祭臺大罵。
“你胡說八道!”
“早知道你這么惡毒,就該拔了牙、剪了舌頭,再割喉!”
“該扒皮抽筋才對!”
“村長,趕緊動手吧,別等了!”
“是啊,村長,趕緊完成獻祭儀式吧!”
拔牙、剪舌、扒皮、抽筋……
這些村民脫口而出便是這些折磨和虐待人的詞。
看著慌亂又急躁的村民們,賀昱笑了,他不再假裝細聲細氣,用自己原本充滿磁性的聲音說:“如果你們獻祭的是兩個男人,神明還會保佑你們嗎?”
“你不要瞎說!”終于,李同也急了。
賀昱甩開已經(jīng)愣住的村民的手,爽朗地大笑:“我沒瞎說,我是個男人,他也是男人。不信……你來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