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孩子早當家,聰明的孩子早成熟,蕭三才挺聰明但也挺苦命,所以早當家和早成熟是他小時候的特點。
打從記事起,蕭三才就是戰(zhàn)家的一份子,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到的戰(zhàn)家,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媽是誰。可他不想去追究,除了不姓戰(zhàn),他找不出自己和戰(zhàn)家子弟有什么不同,戰(zhàn)家老爺子和戰(zhàn)如風對他也是關懷有加,這一點完全不比對戰(zhàn)歸元遜色。
戰(zhàn)歸元是個稀里糊涂又調皮搗蛋的孩子,雖然蕭三才比他大不少,可兩人一直挺投緣,除了練習卜術之外,就是干些招貓逗狗的事。
四嬸家的大公雞沒了,蕭三才和戰(zhàn)歸元立刻多了幾個雞毛毽子,打著飽嗝滿場踢;三叔公家的大花貓抓了戰(zhàn)歸元,回頭身上的毛就給剃了個干凈;姨婆剛給老爺子燉好參湯,一轉身的功夫就沒影了,找了幾圈,就看到他倆蹲在地上頭望天,鼻子里塞滿了草紙卷。
別看那時候兩人都是小孩,做事倒是分工明確,戰(zhàn)歸元出主意,蕭三才經(jīng)手辦,一來一往干凈利落。為這小哥兒倆沒少挨罰,可都屬于口頭教育,老爺子那點家法也就是拿在手里舞弄幾下嚇唬嚇唬而已。
皮歸皮,沒譜歸沒譜,這小哥兒倆都屬于爭氣的主,論卜術論天賦,在戰(zhàn)家年輕一輩中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當然,這倆也不是什么完人,戰(zhàn)歸元有點愣頭青,蕭三才則比較書呆子,這點沒少讓老爺子和戰(zhàn)如風操心。
等到兩人稍大些,對于他倆的教導,戰(zhàn)如風便采取了不同的方法。
戰(zhàn)歸元一直是被關在戰(zhàn)家大院里苦練,琴瑟琵琶,古箏二胡,長簫短笛,鼓鈸镲磬是樣樣都來,整得戰(zhàn)歸元一見帶有洞帶弦可以敲打的東西,立馬就會撲過去折騰一番。
蕭三才則不同,如果說戰(zhàn)歸元屬于圈養(yǎng),那他就是放養(yǎng)的。戰(zhàn)家上下,只要是有出門辦事的,戰(zhàn)如風就一定會讓蕭三才跟著去,而且還特意關照,見著什么人都得記下,碰著控量的機會就多練練,遇上什么特別的事都得用算盤算算。
戰(zhàn)家上下有好幾百口人,外出辦事的機會又特別多,蕭三才常常是跟著這個剛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就跟著那個出門去了。
不過也正是這樣,蕭三才不但練就了一手好算盤,在相人行事,經(jīng)驗閱歷上也是大有收獲。憑著這些歷練和戰(zhàn)如風教授的鐵板神數(shù),蕭三才二十六歲那年在卜術界打響了自己的名號。
但他從不提自己和戰(zhàn)家的關系,這點是老爺子特別關照過的,說是于將來有利。
也就是這樣一個閱歷豐富的蕭三才,此刻卻被方展弄得不知所措。
“他這種體質,我從來沒見過。”蕭三才仔細看著方展,恨不得再給自己加副眼鏡。
戰(zhàn)歸元的體質已經(jīng)是非常特殊了,可跟方展比起來絕對是小巫見大巫。在蕭三才散去方展身上殘留的“量”后,三人都等著方展那個完全“真空”了的身體去自行吸收“量”。可什么都沒有生,方展還是方展,只是他身上的“量”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
蘇彥和秦揚也有點意外,這是違反常識的事情,就像是你在一個真空包裝的塑料袋上剪了個口,卻現(xiàn)袋子還是癟癟的,一點空氣都進不去。
既然是意外,肯定就有不死心的,三個人輪流變著法地往方展身上試,結果連強行輸入“量”都不起作用。
“得,得,謝謝你們,饒了我行不行。”方展被整得暈頭轉向,一連迭地討?zhàn)垼啊俊瘺]了也就沒了,可你們再這么折騰下去,指不定連我的命都要沒了。”
三人沒轍,只好罷手,把個軟腳蝦米似的方展扶了起來,六只眼睛一對耳朵,對著他直忽閃。
“鬼算就是鬼算,連我差點變鬼都算出來了。”方展呲牙咧嘴了一番,“靠你們的話我是沒救了,不過蘇老應該會有辦法。”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蘇彥一跺腳,“爺爺?shù)奶崾臼亲屛覀內セ疖囄髡尽!?br/>
“嗯,還有一把火車站儲存箱的鑰匙。”蕭三才扶了扶眼鏡,“蘇老肯定在那里放了什么東西。”
不管是什么東西,去了才能知道,但方展卻有一種預感,蘇正留下的東西一定是與他現(xiàn)在這種狀況相關的,也許是藥,也許是方法,也許是別的什么。
當然,這只是預感而已,因為從現(xiàn)在起,方展根本沒法再卜算什么了。
在丁進身邊待久了的人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丁進這人很善變。你別看他三秒鐘前還跟你稱兄道弟兩肋插刀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你給賣去中東南非洪都拉斯。有人給篡改了一句古詩:“一陣日出一陣雨,看似有情卻無情”,說的就是丁進。
這不,掛上電話,丁進的臉上就晴空萬里了,之前那點沙塵暴似的模樣早就丟去了冥王星。賈悅和柳曉羽心里一陣嘀咕,電話那頭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三兩句話就能讓愁了半天的丁進如此舒心。
“交待下去,所有執(zhí)行監(jiān)察二十四小時待命。”丁進悠閑地點起一支雪茄,“暫時按兵不動,一切等我的指示。”
“丁爺,萬一這段時間里,方展他們跑了呢?”賈悅似乎沒有丁進那么樂觀,“虎落平陽還是虎,真要是給他找到機會反咬一口,咱們可就毀大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既然落了平陽,老虎的命運還不都掌握在犬手里?”丁進得意地噴著煙圈,“風從虎,云從龍,老虎要動,那風里就有它的味道。”
“到時候丁爺只需循著這味道,就能把這只沒了牙的老虎給擒住。”柳曉羽溫柔地笑著,貼近丁進身邊,“可誰是那只聞味道的犬呢?”
“既然是犬,就不必深究是誰。”丁進笑著拍了拍柳曉羽的腰背,“只要他們能給我?guī)慝C物就行。”
柳曉羽笑了笑,她并沒有追問,丁進要是肯說的話,早就把事情和盤托出了。
只要能除掉方展,別的她并不關心。
自己屁股后面有多少條獵狗在追蹤?這個問題方展同樣不關心,不過他知道,那數(shù)量肯定不會少。
再多的獵狗充其量也只是循著氣味來找他的,可那些獵狗卻不知道,此刻的方展連一絲氣味都不會給他們留下,因為他身上根本就沒了“氣味”。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方展失去卜術失去“量”的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好處。無論哪個卜者,哪種卜術,要追蹤方展,其根本的追蹤點就是他身上的“量”。但方展卻成了個“量”真空的人,這么說來,在眾多卜術高手的追蹤下,他反而成了個貨真價實的隱形人。
方展一向是個樂天派,但不代表他就沒有煩惱,比如說現(xiàn)在,他正對著這長得有些嚇人的下水道犯起了愁。和福山雅史的較量,被“狂量”、“煞量”激,再加上吸收勾陳后的副作用,他的體力消耗得相當厲害。這種情況下,要走出這段不知長短的下水道,似乎困難了那么點。
而且他也一直覺得奇怪,這下水道里有什么東西不對勁,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哪里不對勁。這讓他又找到了當初還是程序員方展時的感覺,明明能感覺到一些東西,卻又說不上來是什么。
“到底哪里不對勁?”方展一路走一路嘀咕,這一分心就沒怎么留意腳下,突然被什么東西一絆,摔了個蛤蟆落地式。
“這里黑,更得注意腳下。”身邊的蘇彥拽起他,順口責怪道,“還好是個小凹坑,要是個沒蓋蓋子的窨井,你還不給摔死?”
絆倒方展的是地上的一個凹坑,可方展卻沒去看那塊,而是直愣愣地盯著蘇彥的臉。
“你看著我干嘛?”蘇彥被他盯得臉紅起來,所幸下水道里黑,不太看的出來。
“我知道哪里不對勁了!”方展跟現(xiàn)新大6似的,“窨井,是窨井。”
他這么一叫,把秦揚和蕭三才的注意也吸引過來了,兩人停下腳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把電筒給我。”方展從蘇彥手里拿過電筒,對著頂上的石壁掃了一遍。
果然沒錯,方展現(xiàn)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這一路走下來,整段下水道沒有一處通往地面的窨井,換句話說,這里到地面沒有任何的出口。
從下水道的結構和材料來看,這段下水道的年月挺久了,如果是修建好沒多久就廢棄的話,這里應該是屬于被人遺忘了的角落。如果沒有一處出口,那不管他們怎么走下去,都是徒勞的,因為根本找不出通向地面的路。
“進入地下更深了。”秦揚伸手摸了摸石壁,“感覺不到延伸下去的方向。”
“被困在這里了?”方展撓撓頭,“不會啊,既然是蘇老的安排,就不該是這個結果。”
眾人四處找了找,除了石壁還是石壁,并沒有什么出路可尋。
“不能有依賴心理,蘇老既然給了提示,接下來的路應該靠我們自己。”蕭三才從包里掏出算盤,“**教導我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說著嘩啦一抖算盤,埋頭就打了起來。
“四人取數(shù)為震卦,頭頂黃土坤為八,西行屬金兌生變,地雷復動二爻卦。”蕭三才把個算盤打得山響,“坤土居上震木下,震為青龍動利爪,復得二爻生變化,地澤臨來生金花。”
蕭三才頓了頓:“看來結果是:土下龍蛇兀自動,泥中金刃迎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