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城郊西北,與卜術高手會合,商議大衍論卜中如何排除異己。”
這是那晚柳曉羽用太一雷公式從方展身上得到的信息。
既然這樣,她索性讓楊擇埋伏在聚會點,等人到齊,便以非法集會或諸如此類的罪名實施逮捕。之后,楊擇會給方展一個逃跑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驗證槍法的機會。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楊擇應該曾是三屆移動靶射擊的冠軍。
當然,對天卜方展絕不能掉以輕心,這也是柳曉羽親自趕來的原因。
她一直尾隨著楊擇,并設法掩蓋了這些人身上的“量”,以防驚動獵物。同時也關注著方展的動向,準備在楊擇射擊的剎那助他一臂之力。
但事情的展卻與柳曉羽的預計大相徑庭。
一批又一批隱約的“量”從各處趕來,柳曉羽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進入了方展的圈套。
通知楊擇?他的手機關機,這個癡情的家伙應該是下了決心要除掉方展。
楊擇是死是活,柳曉羽不關心,她擔心的是這樣下去,楊擇的介入會壞了自己的好事。無奈之下,柳曉羽只能接近舊樓,希望能夠在楊擇難之前設法阻住他。
可她很快就現(xiàn)這不是個明智之舉。
就在接近樓道的時候,柳曉羽隱約感到身后似乎有什么東西尾隨,她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走了兩步,突然腰肢一折,雙腿交叉掃向身后。
身后鬼魅般地站著個男人,柳曉羽的雙腿卻不知怎么落空了。
“小姐好身手,敝姓福山,請多多指教。”男人禮貌地笑了笑。
柳曉羽畢竟經過不少大場面,一擊落空便知道這男人不好惹,一扭身擺了個嫵媚的姿勢,臉上泛起一片歉意的笑容。
小胡子,灰西服,米色日式風衣,一絲不茍的型,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干凈儒雅,卻客氣得讓人難以接近。
打量完這男人,柳曉羽心里咯噔一下,方展怎么連日本人也請來了。
“中國人的時間觀念太差。”一個傲氣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音有些生硬。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樓道的欄桿邊已靠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模樣挺英俊,一身丁鈴當啷的黑皮衣褲,那打扮前衛(wèi)得有點像偶像歌手。
眼角一掃,柳曉羽注意到他的左耳戴著一只精致的耳環(huán),上面隱約是個八卦的圖案。
“是否守時,取決于民族習慣。”福山點點頭,淡淡地笑著,“金先生不要太苛刻了。”
年輕男子沒搭理福山,放肆地打量著柳曉羽,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臀部再翹些就更完美了。”他自語般地嘀咕了句,“倒是可以用硅膠填充。”
“金先生太失禮了。”福山的眉頭略皺了皺,“請不要忘記你此行的目的。”
“so hat?!”年輕男子輕蔑道,“教條的家伙。”
柳曉羽依舊微笑著保持沉默,但卻暗自頭痛,她早已看出,金姓年輕人來自韓國,加上這個日本來的福田,方展今天集會的目的絕不是什么“商議大衍論卜中如何排除異己”。
而且眼前這兩人出現(xiàn)時,柳曉羽都沒有預先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量”。換句話說,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如果這樣的高手再多來幾個……
柳曉羽恍惚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已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套住了。
“我叫金時喜。”年輕男子湊了過來,“韓國八極宗的代表。”
說話時,他的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柳曉羽的腰際,身體貼得很近。
柳曉羽輕輕笑著,沒有馬上避開,右手一劃,有意無意地戳向他的肋間
金時喜臉上一寒,開口吸氣,身子猛縮半寸,躲開了攻勢,手臂順勢一夾,鎖住了柳曉羽的右手。
“你的身手真好。”柳曉羽右手被鎖,臉上卻笑得燦爛如花。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金時喜看著有些癡,現(xiàn)學現(xiàn)用地冒出句俏皮話來。
福山站在一旁,眼睛盯著柳曉羽的肩部,嘴角露出一絲別有意味的笑容。
啪,柳曉羽的右肩突地撞在了金時喜胸口,右手柔若無骨地擺脫了禁錮,身子一撤,閃開了三步。她只用了三成力,為的是脫身,目前還不是得罪人的時候。
可金時喜并不領情,右腳一滑,躥到柳曉羽面前,左腿作勢橫踢。柳曉羽自然地向旁一閃,卻正迎上金時喜斜劈而下的手刀,直取頸部大動脈。
咄咄逼人的招式正是跆拳道的特點,柳曉羽心中一動,身子如柳般一擺,一個后仰,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就在這一剎那,金時喜卻笑了,雙手握拳收于胸前,身子向右一個大旋,右腿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自上而下直劈柳曉羽胸前。
這一腿若是劈實在了,柳曉羽的胸骨就得當場碎裂,內臟跟著破裂。但以她的身手斷不會這么容易被打倒。事實上,柳曉羽是故意讓出這個破綻,為的就是……
呼,兩人間突然冒出了一個人,左手一個手刀切在金時喜的腿側,右手絞住他的衣領,一個反輪,將他拋了出去。隨即身體一伏,雙掌撐地,兩腿向后踢出。
與此同時,柳曉羽后仰的身體猛地反彈,雙腳向上反蹬。
啪,兩人的身子都是一震,各自翻開。
“福山,你多管閑事。”金時喜被拋出后并沒有摔倒,輕巧地一翻,落在了樓道的護攔上。
出手分開兩人戰(zhàn)團的正是那個儒雅的福山,能在電光火石之間看出路數(shù),以從容地破解兩人兇悍的攻勢,這個日本人再次讓柳曉羽暗暗吃驚。
“跆拳道先制人,但要注意分寸。”福山淡淡道,“況且已有高手到場,還是不要太狂妄為好。”
這話正中金時喜的痛處,其實他也看出來了,剛才要不是福山插手,柳曉羽反蹬的那一腳正是攻向他的襠部,而他的出招已成定勢,很難躲避。
雖然福山的話有些奚落的意味,但金時喜卻沒再作,而是掃了眼樓道的入口。
“ok,我不計較。”金時喜狡黠地笑了笑,“今天的party才剛開始。”
兩人的格格不入突然轉成了一唱一和,這突然的轉變柳曉羽卻絲毫不覺得奇怪,因為她也略微感覺到了樓道口有個微弱的“量”存在。
可這個“量”怎么……
不對,是兩個!柳曉羽極盡所能才覺察出,還有一個幾乎無法辨別的“量”也在樓道口,如果不是為了掩蓋之前的那個“量”,也許根本沒人能夠覺察到。
他們口中的高手,難道是……方展?!
柳曉羽心里一顫,現(xiàn)在和方展面對面地接觸絕對不是時機,但自己已經到了這里,要想再脫身,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何況還有那個癡情執(zhí)拗的楊擇……
“既然來了,三位怎么不進屋?”秦揚不知怎么從樓道口冒了出來。
也就在他出現(xiàn)的時候,樓道另一側三三兩兩地6續(xù)走出幾個人來,看打扮是五花八門什么樣的都有。
但從各人身上透出的“量”來看,都不是等閑之輩。
在秦揚的引領之下,所有人都進了屋子,屋里的擺設挺簡單,除了一張大桌外,多的是凳子椅子,到場的三十幾個人倒是都能有座。
“各位。”見大家都已落坐,秦揚緩緩道,“大衍論卜為期不遠,今天請大家來這里便是為了商議一件與此有關的事情。”
屋里瞬時間靜了下來,人們等待著秦揚話中的下文,更多人則暗暗四處觀望著,在搜尋一個人的蹤跡――方展。
秦揚這次是以天卜名義出的召集通知,不少人也正是沖著天卜而來。
“大衍論卜七年一次,為卜術界高手切磋技藝的盛會,不少泰山北斗、后起新秀都出自于此。”兩句場面話之后,秦揚話鋒一轉,“可惜樹大勢必招風,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有所查覺,本次大衍論卜有些暗藏兇機。”
聽到這話,現(xiàn)場很多人都露出了贊同的表情,這其中也包括柳曉羽在內。
從派遣雙胞胎殺手伏擊,到后面的設計陷害,柳曉羽始終圍繞著自己和方展之間的恩怨在煞費心機。可這不代表她對大衍論卜毫不關心,在此之前,她曾預見過一些奇怪的征兆,在結合神卜雷法三式占卜之后,現(xiàn)今年的大衍論卜背后隱隱透著兇險之相。
顯然,并不止是她,在場的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歷和預感,這么看來,方展也早預見到了這個因素,所以才召集了這次集會。
人們竊竊私語起來,有猜測的,有懷疑的,也有靜觀其變的。福山和金時喜顯得比較安靜,他倆的注意力集中在周圍的動態(tài)上,看來這兩人最感興趣的應該是方展。
“征兆如何,我們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數(shù)目。”一個其貌不揚的矮個男子起身道,“既然天卜邀請大家到這兒來,應該是有了對策,那就請他本人出來說說。”
話音未落,周圍便響起一片附和聲,秦揚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
“既然邀請,天卜閣下卻不出面,這有些失禮。”福山微笑著起身,鞠了一躬,“日本九菊一派福山雅史見參。”
以卜術界的規(guī)矩,通報派系及姓名,就意味著即將向對手出挑戰(zhàn),而福山雅史最后的那個“見參”更是日文中的挑戰(zhàn)用詞。
眾人一片嘩然,要知道,公開向天卜挑戰(zhàn)的,除了鬼算蘇正外,福山還是第一個。而且福山雅史竟然是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
九菊一派是日本著名的玄學派系,據(jù)說是漢代術士流亡日本時創(chuàng)建并衍傳展而成的,他們一向分作星象堪輿和法術兩大支系,在日本民間因術法高明靈驗而頗受關注。九菊一派行事向來以低調神秘著稱,這次公然前來參加大衍論卜,其目的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人們議論紛紛之際,金時喜也不失時機地站了起來。
“請?zhí)觳烦鰜戆伞!彼铗埖負P了揚下巴,“大韓八極宗金時喜候教。”
也許是對韓國八極宗很少聽聞,金時喜的話并沒有像福山那樣令人們騷動,倒是有不少人對他那盛氣凌人的態(tài)度有所不滿。
“場面話我一向說不好。”一個年輕人從屋角的座位站了起來,左手撓著頭,臉上帶著懶散的笑容。
這人又是何方神圣?他身上的感覺怎么……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了那年輕人的身上。
“老秦比我人頭熟,本來是想讓他全權代表的。”年輕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桌旁,沖大家咧嘴一樂,“大家好,我是方展。”
屋內再次嘩然,除了秦揚之外,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方展的存在,甚至連一直關注方展動向的柳曉羽也沒有現(xiàn)方展是何時混進的人群。
金時喜英俊的臉上一陣抽搐,訕訕地坐下,他本想以高調地挑戰(zhàn)來先聲奪人,結果人家天卜早就隱在了人群中,自己卻沒現(xiàn),這臉是丟大了。
更讓他覺得難以接受的是,名聲赫赫的天卜竟然只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
“閣下高明,福山佩服。”福山雅史面不改色地微笑著,沖方展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對大家失禮了。”方展笑嘻嘻地回鞠一躬。
“閣下謙虛。”福山雅史又是一躬,“大衍論卜時還望多多指教。”
這回方展倒是沒有回禮,為難地又撓了撓頭,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閣下不愿與鄙人切磋?”福山雅史見他這樣,一下緊張起來。
他此次前來的使命正是要和中國卜術界頂尖高手一較高下,并將相關數(shù)據(jù)帶回本國的,如果失去和天卜交手的機會,將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我是在算……”方展吞吞吐吐道。
算?福山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期盼的神色。
方展眨眨眼:“我差不多還要說十句話,算上你的回答,咱們一句話一鞠躬,要說多久才完。”
屋內頓時哄笑一片,福山臉上一紅,點點頭,歉意地又要鞠躬,一想不對,連忙剎住,坐了下來。
柳曉羽沒有笑,她一邊偷眼打量著方展,一邊暗自擔心。現(xiàn)場環(huán)境有變,一旦楊擇按原計劃闖進來抓人,一定會連帶上這些高手。自己指使楊擇行事,自然逃不過這些高手的測算,到時她柳曉羽就會得罪上一幫卜術界的頂尖高手。
更讓她心焦的是,自進門后不久,楊擇那邊的信息便一點也感覺不到了。情急之下,柳曉羽雙手拇指暗掐食、中、無名三指指肚,用起了雷法六爻。
“體卦巽為木,用卦兌為金,得卦風澤中孚;又三爻動,兌卦變乾卦,得變卦風天小畜!”柳曉羽大驚,“本卦用克體,變卦還是用克體,互卦見離火,離火、乾金、兌金皆克體卦巽木!”
現(xiàn)在所處的西北方也是屬金,柳曉羽知道楊擇的八字,他本就是個木命人,難道他已經……
“剛才老秦說過……”方展坐在桌邊,剛開口,眼睛卻一下斜向了門邊,說了一半的話也打住了。
不僅是他,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砰,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渾身鮮血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死死地盯著方展。
“方展,你……好毒……”那人吃力地吐出幾個字,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