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緊閉,放空大腦,你深吸一口氣沉入浴缸底部。
熱水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你,暖意從冰冷的皮膚滲入,就像回到母親的子宮一樣,令人感到安心。
直到空氣用光,你才沖出水面。
洗完澡,你側身對著鏡子,努力觀察背后的刺青,雖然只看到了一部分,你確定紋身的圖案已變得完全不一樣,類似石廟拱頂上的圖騰。
你不知道這圖案代表的是什么具體含義,只能胡亂地揣測著各種可能性。
今早你還從電話中得知,蔣寒光同你離開時一樣,仍沒有意識。
你拿著吹風機,邊吹頭發邊發揮自己的想象,并沒得出什么有用的結論。
焦慮和茫然充斥大腦,你雙手抱頭強迫自己放松,告訴自己應該先暫時把這一切放下,好好休息。
你拖著疲憊的身軀,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窗前。
手中的毛巾猝然落地,你驚惶地釘在當場。
這不可能?他不應該在這里?
那人轉過頭,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孔,赫然就是因雪崩失蹤一天的蔣寒星。
還是昨天爬山穿的衣物,他目無表情地朝你一步一步走過來。
心房收縮,口不能言,你無措的向后退,雙腿繃直地撞上門旁的矮柜。
空氣凝滯不動,你們之間的距離一點點縮短。
蔣寒星堪堪停在你身前,他抬手勾起你胸前一縷半干的濕發,攥住幾秒后松開。
他雙唇緊閉,低眸捻著手指,過了幾分鐘,半闔的眼睛全部睜開睥睨著你。
令人窒息的壓迫撲面而來,你踉蹌了下,右手無意碰倒了柜子上的一個裝飾品。
他漆黑的瞳孔透出藍色的熒光,浮光流影閃過,其中一只完全變成了冰川的顏色,散發出神秘莫測又極度危險的訊號。
頸部動脈劇烈跳動,在一陣無規律的心悸后,你努力讓自己冷靜。
“你不是蔣寒星。你是誰?”
“是你呼喚的我。”
雖然還是蔣寒星的聲線,仔細辨別之后還能發現不同。
“原來進入人類的身體是這種感覺。”
是它,它來找你了。
“你想要什么?”
你意識到,在蔣寒星身體里的正是你許愿的那個山神。
它沒有回答你的問題,探手觸摸你身后的矮柜,指尖挨個滑過上面的物品,像是在進行識別。
“他還活著嗎?”
“你不想他死嗎?”
“我只想離開他。”
“撒謊。是你要他死的。”
“……”
“你不能面對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嗎?還是你心軟,改變主意了?”
“……不,并沒有。”
“他的靈魂還在,但這具身體是我的了。”
“你的靈魂也是我的。”
蔣寒星的手,或者說是它的手,小心地觸碰著你,充滿了好奇和探究。
“我還沒收到過活的祭品,這很有趣。”它自言自語著,聲音自帶深沉冷冽的寒意,“世界已完全變樣了,你是第一個喚醒我的人。”
它從你身后的花瓶中抽出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隨著手指緩慢轉動花梗,玫瑰仿佛活了過來,層層合圍緊裹的花苞一瓣一瓣向外舒展綻放,鮮紅如血。
嬌嫩的玫瑰點在你額頭上,沿著挺翹的鼻梁一直滑到鎖骨正中的凹陷。
“我要死了嗎?”你戰戰兢兢地問著,□□的肌膚簌簌發抖。
它把玩著手中的玫瑰看了你一眼,突兀地笑了一下,“還沒到時間。”
那笑容詭黠非常,它的行為變得更不可捉摸。
“我看到過一些記憶片段,他對你做過這些。”
似涂著一層明油的血色花瓣貼著白皙瑩潤輕蹭緩移。
“那是什么感覺?”它傾身耳語,“我的祭品。”
你縱然驚懼也不敢輕舉妄動,正擔心它會越做越過分時,它突然收回了玫瑰。
它把玫瑰舉到面前,泛著明亮光澤的花瓣開始收攏,好似時光倒回,又重回花苞的形態。
你驚訝地看著紅艷的花瓣溢出星星點點的流光,似無數閃爍著的光線粒子,霎時整株玫瑰徹底濃縮成一個能量光球。
那耀眼的光球筆直朝你面中飛來,接觸到皮膚的那刻,你忍不住緊緊閉上眼睛。
待下一秒睜開眼,你發現自己身處在不知哪里的高大寬敞洞穴中,這是一個不存在你認知里的地方。
“過來。”
跟隨腦海中的聲音向前,一路走一路可見石縫中長著的各種晶體,還有散落的金銀寶石和堆積如山的寶藏。
你在一塊由巨大冰晶體結成的地臺停下,雪狼正臥在上面,幽藍的眼睛目光炯炯盯著你。
你和它之間似乎建立了某種聯系,不用你開口,它的聲音便會自動在你腦中響起。
“這是我最喜歡的形態,我曾做過真正的狼。”
它從冰晶臺上一躍而下,你還沒到它的肩膀高。
雪狼圍著你打圈,耳廓微微轉動,不停嗅聞你身上的氣味。
似乎是發覺和你之間存在的落差太大,它又壓縮了身形,像一頭真正的狼那樣,不停用吻部、身體蹭著你。
你被雪狼的動作弄得腳步不穩,根本無法站著不動。
它雪白的皮毛蓬松有彈性,油光水亮,瞧著和一朵真正的云并沒區別,但它的手感并不算柔軟,外層毛發是真正野獸毛皮的質地,光滑粗硬。
它修長有力的前肢搭在你肩上,輕輕就將你壓倒在地。濕熱的舌頭長而粗糙,仿佛砂紙般刮過般舔舐著你的皮膚,舔一下就是一條紅印。
你僵硬地任他施為,在它的世界里,你無法對它的指令提出抗議。
它要求你順從,伺奉,像一個祭品該做的那樣。
(省略…)
你被淹沒在雪白的毛發形成的波浪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它正在和你建立更深層次的聯系,那些由它釋放出的閃光粒子在空氣中迸射。
大腦皮層好似電流穿過,伴隨強烈的眩暈,后腦一陣酥麻,舒爽得要融化,這已不是人類能承受的范圍。
你的思維隨即被彈出了它的世界。
當你被客房服務的聲音吵醒時,已是第二日中午。
你慌張地掀開被子,發覺自己昨晚什么也沒穿就睡了。
坐在床上,按著太陽穴,你只記得山神用“蔣寒星”的皮囊來過,已失去了后半夜的記憶。
匆匆換好衣物,打開臥室門,你一眼就瞧見蔣寒星正坐在沙發上。
蔣寒星的眼神掃過來,你便分辨出來那還是它,它還在控制他。
你按照它的意思,當晚就連夜坐飛機回了蔣家。
回到蔣家后,它和蔣寒光單獨在房間里待了一會。下午時,值班的護理人員就驚喜的發現蔣寒光睜開了眼睛。
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你和他哥哥蔣寒星結婚的事在他面前被瞞了下來。
隨著蔣寒光恢復神智,整個蔣家上下一掃陰霾的氣氛。
你請求它再為你做一件事,于是“蔣寒星”和你低調的離了婚。
興許是有了它的幫助,蔣寒光身體恢復的速度超出了正常人許多,醫生說他再有半年就差不多能生活自理了。
它則悄悄告訴你,它準備回伊羅雪山了,它不喜歡離自己的地盤太遠,做人并沒它想得好玩。它寧愿變成一只在林間游蕩的狼,或者一只在空中飛翔的烏鴉。
你詢問它,你到底要付出什么代價。
它換來自己的黑色使者交給你,“當你死亡時,我會來取走你的靈魂,這就是我的報酬。”
你再也沒有后顧之憂,出國離開了這個禁錮你兩年的地方,開始了新生活。
你在最后關頭還是放過了蔣寒星,它走時把身體還給了他,你后來聽人說起他在你走后也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大半年。
又過了兩年,蔣寒光不知通過什么手段找到了你,當年沖動熱血的青年已變成成熟可靠的大人模樣,他知道了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誠懇請求你的諒解,他說他再不會回去了。
你沒想過要和蔣寒光重新開始,但是他像小狗一樣跟著你,你又不忍心趕他走。
一切苦難都會過去,你摸著白頸鴉黑亮的羽毛,天空飄起鵝毛大雪,無可名狀地感觸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