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是本我,理性是自我。
人性和良知孜孜不倦進行著拉鋸,你嘗試把失控的命運扳回正途,亦或毀滅,你向未知的古老神明祈愿,并不知將付出什么代價。
4月3日,伊羅雪山,小雪。
山口披掛著數十條五色經幡,在寒風怒號中獵獵作響。
雪山腳下,一座巨大的建筑遺跡在朦朧如紗的雪霧中初現。
經過千百年歲月侵蝕,這座祭祀山神的石廟顯得殘破蒼涼,華麗的浮雕已風化得看不清晰,只能用手觸碰才能摸到起冰涼的凹凸起伏。
神廟周遭怪石嶙峋,三堆呈三角形壘砌起來的石頭塔柱上還殘留著燃燒過的痕跡。
一只白頸鴉從白霧中穿出,在廟宇上空徘徊翱翔轉了兩圈,輕盈落在石柱上。
向導熱情地向你們介紹廟宇的歷史和傳說,相比蔣寒星的全神貫注,你則散漫多了。
你和蔣寒光來參觀的那天,也有一只類似的鳥,蔣寒光曾開玩笑說烏鴉是神的仆人,讓你不要小瞧它們。
你三心二意地聽著講解,手在口袋中摸索,眼睛瞄向那只烏鴉。
早上出門時,你拿了塊小零食,還沒等你掏出來,它攸地振翅高飛,似一道箭影掠過石廟入口,烏黑的羽毛在飛動中閃著湛藍色金屬光澤。
睨了眼蔣寒星,你悄聲離開,踏上長長的石階,往石廟里面走去。
穿過正門,廟宇內部極為寬敞,拱形的天頂上刻著你看不懂的圖騰,走到最里面,本該放著神像雕塑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基座。
你對神鬼之說本不相信,倒是蔣寒光對這種故事比較感興趣,念及此,你摸出一枚硬幣放到基座前方用于祭祀用的石臺上。
雙手合十放于額前,你誠心向這座石廟的神明祈禱能達成所愿。
“?。“「?!”白頸鴉的叫聲突兀地響起。
它跳到石臺上,撲扇翅膀,發出洪亮尖利的叫聲。
你撕開零食包裝,把點心放到石臺上,白頸鴉歪著腦袋,在石臺上走了兩步。見它沒吃,你把點心又推近一點,白頸鴉啄了一口,突然朝你飛撲過來。
手上一痛,被它抓出一道印子,擦破皮的地方冒出血絲,等你抬頭再去找白頸鴉,它已經飛不見了。
出了這件事,你也沒心情在石廟里待了,正要返回,耳中似聽到頌詠。
空無一物的石墻上憑空出現一道門,向外滲出黑絲,一直蔓延道你腳下。
石廟內通亮如常,安靜如常,那扇門內幽暗無光。
仿若神跡降臨,冥冥之中有聲音呼喚,盡管你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在等待,你并未感到陰森恐怖,無法克制探索的沖動,消失在黑暗中。
身處虛無空間,視覺未被吞噬,你仍能在漆黑無光中視物,四處環顧,什么都沒有。
一陣風自遠方而來,揚起無數細小的熒火,在周身涌動,引導你朝前走。
從頭頂飄落許多光點,夾著晶瑩的雪片,你仰首望去,時間與空間在永寂扭曲的黑中交匯碰撞,膨脹到坍塌,你無法準確描述,也許那是銀河的碎片,是宇宙的灰燼,是亙古的殘骸,是不計其數的星屑。
不遠處涌現出一團幽幽的光,不知何時,光團越來越亮,你已來到近前。
你辨析著它的輪廓,那是一只巨大的幽藍色的瞳孔。
有聲音在你腦中低語,詢問你的愿望。
一眨眼,所有一切都無影無蹤。
你被身后的叫聲喚回思緒,已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那只是你生命中莫名消失的一瞬間。
你只記得被白頸鴉抓了一下,低頭一看,手背上什么痕跡都沒留下。
隨著蔣寒星走出石廟,當日光重新落在你身上時,你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
因為你臉色不太好,蔣寒星便取消了當天下午的游覽安排。他詢問你是否明天還要去爬山時,你異??隙ǖ谋硎疽?。
這次旅途是你堅持要來的,你說在這里和蔣寒光開始,就要在這里結束,有始有終,給自己一個告別。
蔣寒星難得答應,見你一副明天不去就誓不罷休的樣子,而且旅程還剩最后一天,他就沒說掃興的話。
晚上睡覺時,你總隱隱感覺后頸處的刺青發燙,用手摸上去卻是正常體溫。
當晚,你夢到了一頭巨大的狼,它有著雪白毛皮和藍色的眼睛。
4月4日,伊羅雪山,陰。
“咯吱咯吱”
你渾身冰涼,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厚厚的積雪,從緩坡上慢慢往下走。
遠處的夕陽如火,照得山峰霞光溢彩。
扶住一顆樹稍作歇息,你氣喘吁吁地回頭眺望,嘴里不斷呼出白色氣體。
雪崩來得如此之快,根本來不及反應,你沒想過自己還能活著。
純白色的雪,柔軟的雪,遮蓋住一切罪惡。
蔣寒星失蹤了。
當你從雪堆里爬出來,看到立在山崖上的那只狼,你便想起了石廟中發生的事情。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令人難以置信,你想要擺脫蔣寒星,它實現了你的愿望,用最直接的方式。
山下搜救隊的聲音遠遠傳來。
烏鴉在樹林間盤旋,脖頸處的紋身越來越痛,你知道和它簽訂的契約已經生效,你獻祭了自己,還不清楚它何時會來收取應得的報酬。
它替你完成了一件事,還差另一件事,你要趕緊回去查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