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仿佛是一場預謀已久的惡作劇,夾裹著命運的嘲弄降臨在你身上。
毫無心理準備的你,既驚愕又詫異,如失了魂的木偶,努力消化他們是叔侄關系帶給你的沖擊。
現實卻不給你緩沖的時間,隨著那人迫近,你的手指竟不聽使喚發起抖。
握不住的花枝,徑直摔在繡花鞋上,嫩黃的花瓣被風一吹都散了。
高云逸未發現你的異常,他邁了一步迎上去,朝男人拱了拱手。
“侄兒給四叔請安。”
“嗯。”來人中規中矩的回應,語氣平和,不見熱絡。
他淡淡掃了高云逸一眼,目光落在他袍服后露出的一角衣裙上。
“逸哥兒是今天剛到?”他邊問邊往高云逸身后走。
“是啊,我剛想著要去拜見四叔,就碰上了。”高云逸泰然自若地應對,不著痕跡轉過身擋住那人視線。
“四叔若是沒事,侄兒就不打擾,這就下去了。”
高云逸微微后退,拱手又行了一禮。
你攥著身前人的袖角,頓生僥幸之感,戚戚然跟著高云逸的步伐往后撤。
“慢著。”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你不切實際的幻想。
“別藏著掖著,把人領出來。”
“四叔,她怕生,”高云逸腰桿挺得筆直,向那人為你說情,“您看是不是下次再登門拜見?”
“哦?那我倒更要瞧瞧,是什么金貴的人要你這樣護著。”
他的聲音仍平靜無常,只有末尾略微停頓上揚的語調昭示出他已失耐性。
“她剛傷了腳,儀容不佳,恐在長輩面前失了分寸。”
“分寸?你眼里還有分寸二字?”男人甩了下袖子,冷哼一聲,“你是當我沒瞧見?”
“青天白日就不顧臉面,拉拉扯扯。你在家時便無法無天,原想著你出門歷練能長進些,這就是你在外學的本事?”
男人疾言厲色,對著高云逸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當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
“園子里都是死人嗎?差人抬了轎子便是,非得你這個高家少爺親自背人?簡直不成體統!”
“十七八的人,不知避諱,我看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里去了!”
你怔忪呆立,耳邊充滿了那人的詰責,他說的何止是是高云逸,還有你。
若非因為你,高云逸不會平白無故得了這一場罵。
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你不能就這樣躲在高云逸后面,只讓他頂著壓力。
依照眼下的情勢,這事是糊弄不過去了,他既然非要把你叫出來,你便出來讓他看個清楚。
高云逸訕笑著正跟他四叔插科打諢,“哪有四叔說的這般嚴重?我知道四叔是為侄兒好,這姑娘是侄兒心儀之人,還望四叔在她面前給侄兒留點面子。”
話音剛落,你已從他身后走出,“小婦人見過高四爺,請四爺的安。”
你款款欠身,拜完一禮,又道:“初登寶地,多有打擾。”
高云逸鄭重向那人介紹:“四叔,這是金燕娘,這次是我請她來安陽的。”
“原是金娘子,高某失禮了。”他顰蹙眉頭,略一頷首。
犀利如電的黑眸中閃過某種深邃的情緒,一瞬后又恢復如常,“剛才是云逸冒失,損了姑娘的清譽。”
“燕娘,這是我四叔高延瑯。”高云逸自然而然地靠近你,用衣袖遮擋住,勾了下你的手指,又迅速松開。
高延瑯,此刻你終于知道他真正的名字,然而你已無心悼念過往,只擔憂地回望了眼高云逸。
高云逸見了你的眼色,略有赧然,“四叔,燕娘腿腳不便,我先送她回去。”
高延瑯冷眼旁觀你們兩的眉眼官司,緩緩轉動手上的玉扳指。
你余光瞅見他的行為,立時便曉不好。
這人生氣前的小動作,你在他失憶時留心觀察過,若非你沒有猜錯,便是他真的要發怒的前兆。
既下了決心,你就不會畏首畏尾,你仰頭定睛望著他,鎮定地回答:“我崴了腳,一時情急便叫云逸背我。他好心相助,這事全怪小婦人我不懂規矩,還請四爺不要責怪他。”
“燕娘!”高云逸出聲制止你往下說,怏怏對高延瑯說,“是我要背她的,四叔。”
“你住口!”高延瑯厲聲喝道,看都不看高云逸一眼。
“高云逸,不想跪祠堂就別插嘴。”他目不斜視與你對望,大拇指上的扳指轉個不停。
“金娘子,”他并不肯賣你的帳,半晌徐緩挑眉,哂笑出聲,語氣中帶著明顯而又濃重的嫌隙。
“高某教育自家子侄,和你什么干系?”
“孤男寡女,私相授受,該不該罰?”
“金娘子,我哪一條說得有錯?”
高延瑯繡袍一擺,抬腳朝你走來。
你被他這樣子震懾住了,舉止僵硬地隨著他的步伐后退,因著腳上的傷痛,才退了兩步便踉蹌著往后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高延瑯長臂一伸拉住你。
“小心了,金娘子!”
正色扶住你的胳膊將你拉起,高延瑯趁著轉身之際,沉聲向你逼問:“單揀高家禍害?騙了我不夠,又來勾我侄兒?”
他說得很快,聲音又低,待高云逸跑來,他已背手站定一旁,一臉的云淡風輕。
你不妨他突然變臉,一下子沒轉過彎,直到高云逸擔心詢問的聲音響起,你才緩過神。
“燕娘,沒摔著嗎?”
你如同被鬼上了身,僵直著脖頸越過高云逸的肩膀去看高延瑯。
果然,在高云逸看不到的地方,他用和剛才同樣陰鷙目光凝視過來,沉郁兇戾的怒氣毫不遮掩在他眸中翻滾。
你確定,他已找回了所有記憶,想起了所有事。
高云逸對于你們之間的情況一無所知,他想攙著你,被高延瑯當機立斷拉開。
他瞥了眼你的腳,冷漠地說:“金娘子既傷了腳,便不要四處走動,就在此好生養傷。”
沒一會,便有婆子抬了軟嬌過來。
“你隨我去書房,我有事問你。”高云瑯點了下高云逸,不叫他跟著你去客房。
你上了轎,高云逸無聲地朝你做著口型,示意他一會就去看你。
高延瑯瞪了他一眼,面色冷硬地擺了下手,示意婆子們快把你抬走。
轎子走出去十幾米,你回頭張望,那兩人已不見了蹤影。
(第一次寫三人見面的修羅場,死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