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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尊敬目光的注視里,孫德龍轉過身來,滿臉紅光興奮道:“剛才武功侯和我說了,等平定了劉乂狗賊,就讓我做這左國城的縣尉,而今日跟隨我的弟兄,只要真心為武功侯效勞,肯遵守大晉律法,我都會酌情向武功侯輕功。”
然后,孫德龍掏出王烈給他的那塊令牌又道:“武功侯臨走前給我臨陣提拔人手的權利,嗯,王龍你也是一條好漢,今后你就是我手下都尉,你可愿意?”一指最開始支持他的那個監牢里的囚犯頭目之一道。
這王龍本不過是匈奴軍中一個幢主,因為得罪了某位高官,被陷害入獄,本以為必死在牢中,沒想到今日能脫困,剛剛孫德龍不但帶人去了那高官在外城的園子,殺了那狗賊看家的護院,現在又提拔了他,心下哪有不服的道理,立刻拱手道:“某愿誓死追隨大人。”
孫德龍忙道:“王龍,有一句話要說明白,你不是追隨我,是追隨武功侯,我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知道么!”
孫德龍品性一般,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漢,但正因為如此他并沒有什么大的野心,也不想割據自立,所以在很多時候其實他比那些所謂的聰明人分的更清楚。
此話一出,王龍連忙應喏。
其余人的眼睛也都變得火熱起來,暗中思量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現,這左國城內亂一旦停止,有的是需要官吏建設的地方。他們這些人除去那些本分百姓,剩下的幾百人,怎么都能跟著混口吃的。
“孫大人,我們現在做什么?”王龍恭敬的問道。對孫德龍的稱呼也更加尊重。
“去縣衙,打下縣衙,等武功侯坐堂左國城!”孫德龍大手一揮,頗有了些將軍的氣勢。
“誒呀,還是先去內城武德門要緊!”孫德龍忽然想起一事,臉色微變。
王龍好奇道:“怎了了,大人?”
孫德龍道:“去幫助武功侯手下謀取內城,嗯,諸位也要多加小心,見機行事。切不可猛沖猛打!“
心下卻暗道:“怎么就忘記和武功侯要那毒藥的解藥了。眼看就要天明。若真一命嗚呼,豈不是冤枉,還是去內城處尋那狂瀾軍的大爺。現在怎么也算他的袍澤了,這點面子還是要給我的……”
想到這些,孫德龍的滿心歡喜化作動力,大手一揮,豪氣沖天到:“兄弟們,去內城,博富貴啦!”
話一出口,身后眾人齊聲高呼,到也有了幾分氣勢。
而這氣勢也吸引了越來越多城內的百姓和其他先反抗匈奴統治之人的加入,等到了內城附近時。已經聚集了數萬人。
人一過萬,漫山遍野,何況是將近四五萬人,這一刻,城內的十萬百姓近半都已經聚集在了內城和外城交界的一大片廢墟間,從高空望去,孫德龍率領的這一支雜牌軍就好像覆蓋這一片區域的灌木叢一般,雖然少了幾分鐵血的氣質,但卻茂盛如斯。
而此刻,左國城內城早已經是燈火通明,十余丈高的城墻上,匈奴士兵劍拔弩張,對著城墻外洶涌的人潮。
只是孫德龍他們并沒有盲動,遠遠的在距離內城五六百步的廢墟外駐扎下來,就算匈奴騎士從城內沖出,這殘垣斷壁也發揮不出什么騎兵的優勢。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城內的匈奴騎士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后已經鎮定下來,雖然不明白劉乂為什么不準他們出城迎敵,甚至不許他們去救援外城的各個城門,但現在城內至少還有十余萬兵馬守城卻是足夠了。
而此刻,孫德龍孫大人在布置完手下不要沖動,安心等待武功侯大軍到來后,就開始帶著幾個親信在四周尋找起來。
此刻,遠天已經漸漸變亮,頭頂的烏云也早已散去,新一天的黎明即將降臨左國城。
孫德龍很著急,他似乎已經感覺到肚子里有什么東西在不斷涌動,腸胃也陣陣痙攣的疼痛著。
“這該死的混蛋,不是說好在內城這邊見面么,難道忘記這件事了?”孫德龍嘴里嘟囔著。
“大人,怎么了?”幾個手下狐疑的看著這個剛剛還意氣風發,現在卻變得如此如喪考妣的孫大人。
孫德龍搖搖頭:“沒什么,你們去那邊看看,我自己這里想想,一會武功侯大軍來了,咱們該如何配合他攻城。”
幾個手下一聽,皆滿臉佩服的看著孫德龍:“到底是自家大人,想的就是長遠。”
孫德龍尋了一塊殘破的石頭坐下,看著越來越亮的天空,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
他這輩子可以說就是一個小人物的奮斗史,出身一般,不堪落入最底層,苦心鉆營進入衙門為小吏,說白了就是一個任人使喚的角色。
仗著會察言觀色,討好上峰,現實被封了個班頭,后來家里當將軍的親戚出面,又頗花費了些許錢財,成了牢房的牢頭。這牢頭的職業看著卑微,但多少還有些油水可撈,那些囚犯的家屬也送了他不少好處。
孫德龍雖然貪財怕死,但為人并不是十惡不赦,欺壓過那些囚犯,卻也沒有至人與絕境,甚至在收了錢后,都會給予應有的照顧,所以那些囚犯才會原諒他。
而今天,幾個時辰里,他完成了由牢頭向大人的轉變,身后這數萬人,都為他馬首是瞻,這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過的事。
可還沒有在這榮耀和尊嚴中享受多久,他就將命不久矣了。
孫德龍想到這些,只覺得肚子一陣絞痛,心下難過,他這人雖憊懶,但也有屬于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就算找不到那個給他喂毒藥的狂瀾軍密探。他也不在人生最風光的時候,凄凄慘慘的死在眾人面前。
所以,孫德龍支開了那幾個手下,他要找一個角落安靜的死去。也算為自己普通但輝煌過的一生劃上句號。
想著這些,見眾人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動靜,孫德龍忍著腹部的疼痛,起身緩緩走向一間還算完整的屋子,到了屋子里,孫德龍直接尋到一塊還算干凈的地板躺了下去。
肚子越來越疼,孫德龍捂著肚子,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叫聲,神情更是保持著嚴肅,因為他不想自己死的太難看。那樣人們就會指著他的尸體說:這死的人是誰啊。滿臉涕淚橫流的。
他是個小人物。一個這亂世中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尊嚴呢。
孫德龍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這時他似乎聽到外邊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不,再喊自己大人:“孫大人,你在哪里;孫大人……”
“他奶奶的,臨死前當了一次真正的大人,還真不錯!”孫德龍滿意的笑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烏云,透過縫隙照在他的微笑的臉龐上。
“活著,真好;但能帶著光榮死去,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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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孫德龍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男子。那男子白發白須,好像神仙中人、
“這里是地獄么?”孫德龍問。
“什么地獄,這里是左國城,你睡糊涂了,怎么在那么涼的地方躺著,你昨晚一夜沒休息,昨天下午又空著肚子喝酒,得了絞腸痧,若不是皇甫先生發現的早,你早沒命了!”一個聲音不滿道。
孫德龍扭頭一看, 頓時怒火滿腔道:“原來是你,你也下地獄了,你這個混蛋,說好給我解藥,卻失約不來,這下好了你也下來了!”
說話的正是狂瀾軍潛龍密探孫安。
孫安啪的給了孫德龍一個腦崩,笑道:“你小子還真睡糊涂了,哦,我知道了。哈哈,你這個笨蛋。”
孫德龍見孫安笑的開心,怒道:“你笑什么笑,我怎么笨蛋了!”
孫安道:“你不是笨蛋是什么,我給你吃的不過是一味順氣丸,你還真當成是毒藥了?有毒藥我也不給你吃啊,皇甫先生他們配的毒藥可是很貴重的;你說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要死了,就躲在這里等死?”
孫德龍一聽,仔細回味了剛才幾個人的對話,這才醒悟過來,臉色頓時漲的通紅,嗖得起身道:“豎子,你焉敢如此欺我。”
旁邊的那個慈眉善目的白須男子卻一揮手,手中銀針扎入孫德龍的穴位道:“你還沒完全好,亂動什么。”
孫德龍只覺得身子一軟,倒在地上,他這時也認出來,眼前這位給他看病的大夫分明是原來城內百草堂的坐堂大夫、前御醫畢長生,不過看他跟狂瀾軍混在一起,想來也是狂瀾軍的一員了,名字也應該是假名。
但孫德龍此刻也不顧上什么,心中怨氣不發泄出來他自覺憋悶,卻是對著孫安罵聲不斷。
孫安也不氣惱,笑瞇瞇的看著這個滿臉橫肉,做出一副兇狠表情卻無法挪動身子的家伙,還故意道:“孫德龍,沒想到你挺厲害的,還能見到我家主公;見到我家主公也就罷了,竟然還能謀個一官半職,我是不是該稱你為孫大人了!”
孫德龍氣得直瞪眼,那邊給他看病的中年男子對孫安道:“你氣他可以,引他體內淤積外泄,但休要鼓噪不停,弄得我心神不定。”
孫安一聽,連忙閉了嘴,眼前的皇甫先生可是皇甫謐的長子皇甫方回,兩年前就受王烈重托,入得左國城百草堂為坐堂大夫,最后逐漸憑一手奧妙醫術成了劉聰的御醫。
可以說,這次王烈能順利禍亂匈奴,皇甫方回功不可沒,而且他在敵營忍辱這么多年,更著實讓孫安這個現在專業做密探的人感到佩服。
也因此,皇甫方回的話他不敢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