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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弘一見杜弢,立刻認出了自己這個曾經的主公。
在杜弘他們這些曾經的叛軍眼里,杜弢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沒有杜弢,他們還是在農田里辛苦耕作的農夫,在江湖上經歷風雨的漁民,又或者是被人欺壓如豬狗一般的卑賤子。
也因此,當日杜弢兵敗,傳出他被殺的消息后,多少人自殺殉葬,多少人心灰意冷,投降他人。
杜弘當日肯為王敦所用,也是聽信了杜弢身死的信息,否則以他對杜弢的畏懼和崇拜,是斷然不會輕易投降的。
可今日,杜弢分明沒有死,而且就在眼前厲聲喝問自己,杜弘一時呆在當場。
一切恍若隔世……
杜弘不動手,他手下帶來的那兩千名王敦的親信騎兵卻不可能不反抗,有那情緒激動的已經嘶吼著舉起兵器,沖向四周的狂瀾軍。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杜弢冷聲道,一揮手,四周狂瀾軍手中弓弩齊放。
在如此擁擠的場地上,一陣強弓硬弩就射死射傷百余人,其余江左騎兵愣了片刻,又嘶吼著沖了上去。
四周慘叫聲不斷,這些騎兵不可謂不勇猛,但此刻他們的勇猛更像是送死一般。
就算偶爾有敵人沖到身前,也很快被早有準備的狂瀾軍砍翻在地。
等到杜弘醒悟過來,四周已經倒下一地江左軍的士兵。
杜弘大喝一聲:“住手,不要再送死了!”
那些江左軍剛剛也不過是憑借一絲悍勇來反抗。此刻鮮血和悲號已經驚醒了他們,讓他們體內的勇氣如潮水一般退去,消失的一干二凈。
這哪里是戰斗,分明是一邊到的屠殺。就和他們馬踏山寨,殺戮所謂的盜匪一樣,很多人其實只是吃不飽飯,聚集在一起生存的百姓,也都被他們當做功勞割掉了首級。
曾幾何時的屠殺者變成了如今的被屠殺者,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而且看面前狂瀾軍冷酷的表情,就算把他們全部殺光也不在乎。
杜弘的一聲令下無疑是催化劑,開始有士兵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隨后更多的人選擇了放棄抵抗。
杜弘看著四周,苦笑道:“杜大哥。你既然未死。為何當日不再率兄弟們殺出重圍。也好過我們這些今日給他人做牛做馬?”
杜弢搖搖頭道:“杜弘,你以為我文武雙全,可是真面對精銳官軍我們哪一次得到好處。再者我能帶你們暫時占據一地,可你們能隨我一輩子當所謂的叛逆么?至于當日假死,我也是出于無奈,也是用自己的投降,換取眾家兄弟平安。今日,我已經在武功侯麾下為將,你可愿在隨我上陣殺敵?當然,這一次我們不再是叛逆!”、
杜弢說完,死死盯著杜弘。
杜弘看著杜弢,無奈嘆息一聲。又問:“我們后邊那些援軍呢?”
杜弢一指城外,說道:“他們應該已經來了。”
隨著他話音剛落,跌浪城外傳來一陣馬蹄轟鳴,接著有人喊道:“主公凱旋了!”
很快,一隊騎兵直接沖進場內,為首一將身穿黑甲,胯下一匹黑色駿馬,人馬皆如龍。
手中一桿大槍上鮮血淋漓,鎧甲馬具之上也都濺滿了鮮血,身后的騎士也大都如此,顯然是剛剛經過一場廝殺。
而這些騎士的馬首前都或多或少的懸掛著一些首級,更襯得這些人猶若地獄歸來的修羅一般。
“全……全死了?”杜弘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喃喃道。
那為首的將領卻咧嘴笑道:“我王烈又不是屠夫,死的都是負隅頑抗之徒!”
說完,直接將一顆頭顱扔在杜弘腳下。
“認得這是誰么?”
杜弘拿起頭顱,抹去上邊鮮血,定睛一看,顫聲道:“鄧岳——”
王烈道:“正是,他不肯降,還妄圖傷我,被我一槍戳死,割了頭顱,諸君也想隨他去么?”
隨后,四周狂瀾軍爆發出齊齊喝彩:“主公威武,殺,殺,殺——”
杜弘只覺得汗流浹背,高舉起鄧岳頭顱,跪倒在地:“小人愿降!”
四周江左精騎也再無斗志,跟隨跪倒,齊聲請降。
一戰斬殺鄧岳,招降杜弘,一萬三千江左步軍,兩千騎軍,戰死者三千余人,其余盡降。
隨后,王烈等人馬不停蹄,先派人沿水路給一直等待消息的李善發去信息,約好進攻時間。
同時,直接派蘇良、杜弢帶上杜弘,率換上了江左騎兵服裝的狂瀾飛騎,直接去建康詐城。
三個時辰后,子夜時分,建康城東門外,一隊盔甲殘破,面帶焦急的騎兵順官路直直沖來。
守城的江左軍軍卒一看,立刻弓弩上弦,同時派人去告知王敦。
王敦在府內得到消息,說是午時派出的人馬中了狂瀾軍埋伏,而迭浪城雖還在江左軍手中,但山下已經完全被狂瀾軍控制,已經起不到牽制王烈的作用。
王敦大驚,親自帶兵上了城墻,一見果然是下午耀武揚威帶兵出陣的杜弘。
杜弘一見王敦,滾落馬下,在城下就開始哭訴起來,說鄧岳斷后已經戰死蕓蕓。
王敦又氣又急,氣的是自己竟然中了王烈的詭計白白損失了萬余兵馬,急的是杜弘這樣在城下哭訴,豈不是要攪亂軍心?
因此,卻連聲呼喊,叫人放杜弘等人進城。
杜弘一進城,王敦也來不及清點他還帶回多少人馬,直接命杜弘跟他回府,商討后續事宜。
現在錢鳳傷重,沈充被困。鄧岳戰死,自己手下可用之人竟然只有杜弘,王敦心下惱怒,卻也無可奈何。
王敦在府內安撫杜弘。讓他再帶領兵馬,固守建康,杜弘領命而去。
然后,卻穿戴整齊,想好說辭,準備親自前往王導府上,準備哀求自己這位兄弟出山襄助。
至于再派援兵出城,王敦卻是說什么也不同意了;而沈充那邊,只要固守當可無憂。
準備好車馬,正準備前往烏衣巷。
卻見一隊人馬奔來。為首一人面帶焦急。王敦定睛一看。卻正是自己的兄弟王導。
“兄長,請你速速前往城防布置,所有關口都要換上親信人馬。否則今夜王烈必然入城!”
王導還未來得及下馬,就呼喊道。
王敦一愣,忙問:“茂弘何出此言?”
王導急道:“迭浪城定然已失守,否則王烈怎能悄然設伏,而不驚動我軍斥候?若再不聽我言,建康易手也!”
王敦大驚,連忙喚過親信,拿著他的令箭即可調動中軍,固守各個城門。
隨后,拉起王導親自去尋杜弘。
兩人還未走出幾步。就聽得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從碼頭處傳來。
接著,城內各處十數道煙火沖天而起。
隨后,就是喊殺聲響起。
王敦面色慘白,王導看了他一眼,咬牙道:“王烈早有算計,如今水路定然已經易手,城內各處也定有人行破壞之事。不過只要城門不失,王烈就攻不進來,請給我一支人馬,我親自去督戰!”
王敦此刻已然沒了主意,把一身希望全系在了自己這個天才的兄弟身上,毫不猶豫交出了調動兵馬的虎符。
王導接過虎符,在護衛的保護下,直奔軍營而去。
此刻,城內已經亂成一片,到處都有人在叫喊:“狂瀾軍進城了!”
同時有人不斷呼喝:“武功侯有令,只查首惡,不究下屬;繳械投降者不殺,歸順起兵者不殺;負隅頑抗者殺無赦,趁機作亂者殺無赦!”
顯然,這是王烈早就在城內安排好的細作。
王導一邊在街道里奔馳,一邊指揮手下,不斷射殺在暗中呼喝的人馬。
他們這一支人馬,人人都是跟隨王導多年的精銳,武功高超,很快就護送王導沖進了中軍大營所在。
此刻,大營內已經亂作一團,三萬中軍根本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而杜弘雖在一旁聲嘶力竭的高舉王敦手諭呼喊,可根本沒人肯聽他的。
他本就是降將,加上一直為王敦雪藏,這些眼高過頂的中軍又怎么肯信服他。
王導一見這種情景,命手下護著他穿過人群,直接來到點將臺上,隨手拿起鼓槌,對著戰鼓擂打起來。
震耳的戰鼓聲一起,這些中軍先是一愣,接著看向臺上,才發現是王導,立刻安靜下來。
王導可是王敦的兄弟,而且個人名望也足矣讓這些中軍服氣。
王導見眾軍不再喧嘩,這才大聲道:“諸君不要慌亂,建康城如今還在大將軍的掌控中,只是逆賊王烈派遣的細作已經混進城內,制造混亂,所以即刻起由我調動兵馬,剿滅奸細,防守城池!”
說完,一亮手中虎符。
那些中軍的將領一看大將軍虎符,立刻拜倒。
一旁被冷落的杜弘一見,卻是眼光一閃。
他剛來中軍軍營,就是準備趁城內大亂,大將軍府指揮不暢的機會,假借王敦的名義,私自調兵,然后送給王烈做禮,以能獲得封賞。
但這些中軍將領根本不遵從他的號令,一個個各有主張。
如今王導手握虎符前來,若自己能控制住王導,不就等于控制住了這些兵馬么?
所謂利令智昏就是如此,杜弘對手下一使眼色,眾人就向點將臺悄悄靠過去。
剛接近點將臺,忽聽一聲炸雷般的怒喝:“杜弘,你還想謀害我么?”
杜弘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抬頭看去,只見王導正一臉怒意的看著自己,四周不知何時已經圍上來一群身穿青衣的壯漢。
“大人,您誤會了……”
杜弘剛分辨一句,王導已經猛喝道:“殺——”
話音剛落,杜弘只覺得后心一涼,一支勁弩透胸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