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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過圣誕,但還是要說一聲:諸君,圣誕快樂,給自己一個開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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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浩蕩,自船舷一側,蜿蜒東去。
在明亮的月色照耀下,天地間仿佛白晝一般,這樣的夜晚最適合夜航不過。
不過這也就造成了出港的船只他們不可能完全避開碼頭水軍的監管。
從京口縣過長江到對岸,出航前基本都會受到碼頭附近水軍的盤查。但有崔奉這個地頭蛇在,事先就已經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給這商船開具好了證明路引,那帶隊的隊主再接受了費辰遞過的數百錢的好處后,也就揮手放行了。
船只迅速離開京口的碼頭,而此刻那望江樓里的糾紛,在王墨故意糾纏下還在繼續,并沒有人發現召集此次宴會的縣令和幽州來的令狐大人已經乘船離開。
雖然駛離了碼頭,但令狐艾他們卻不能直接直線過江,因為對面是一片懸崖峭壁,并不適合修建麻油,渡江的船只需要順江水朝東,往入海口的方向行使十幾里,再轉向北面的渡口才能上岸,整個過程大概需要一個多時辰。
不管怎樣,能夠安然脫離險境,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有那成國太宰李國還有些憤憤不平:“總算離開這里了,可惜老子那三千匹蜀錦,白白便宜那些龜兒子了;既然都把地契還給他們了,那些蜀錦就該拿回來。否則我這邊賒欠自家商隊這么多銀錢,被我家主公知道,還不扒了我的皮。”
令狐艾大仇得報,又脫離了虎口。此刻心情大好,一聽李國這樣說,笑道:“那點小錢算什么,等去了江左,你家主公與我家主公為盟,我幽州出產的各種物資,還不夠讓你們得利么?你家主公到時候知道你立下這樣大的功勞,獎賞你還來不及呢。”
李國點點頭,又道:“數次來揚州,沿途受盡這些兵痞的勒索。什么時候能沒有他們的阻礙。這商隊的利益才能得到真正保障;否則。就算你我之間來往貿易再多,也要被這些人盤剝掉至少三成;而我聽說王將軍在幽州卻是減少賦稅,來往商旅莫不得利。真希望將來王將軍能入主江左,改變這種混亂的局面。”
令狐艾聞言,看了李國一眼,他可不相信眼前這個看似逐利的成國太宰眼中真的只有經濟利益,他更認為李國這句話是在試探自己。
他這次之所以帶李國去幽州,其中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讓李國見識下幽州的繁庶與狂瀾軍的強大,借李國之口向李雄傳達一個新號——不是我家主公不能攻打你巴蜀,而是我家主公仁慈,不想妄動刀兵。
而令狐艾開始善待阿烏,在荊湘一帶廣布眼線。也是為了今后做準備。
現在李國忽然談起在江左遭遇各種盤剝,令狐艾卻笑道:“這種事情更不足為慮,等來日至尊重掌天下,天下一統,哪里還有這么多勢力私設關卡,到時候天下清平,李兄你不論是為官還是經商,都是大有前途啊。”
李國聞言,有些失望,他其實想聽道的是令狐艾說出王烈的下一步動向,或者說現在王烈和石勒的決戰到底進行的如何,王烈又是否能在取得勝利后挾余威圖謀天下。
但令狐艾怎么可能授人口實,只提大晉至尊如何,根本不說王烈要怎樣。
至于什么為官、經商大有前途,大晉的至尊會允許成國的存在么?前些年李兄殺了多少漢人官吏,大晉的至尊能不派兵征伐他們?
這次李國肯跟隨令狐艾去幽州,心底也未必沒有趁機打探王烈真實想法的心思。
當日在江左時,一同面對危機,兩人尚且能精誠合作,可是此刻一旦脫離險境,卻有立刻各為其主,開始試探起對方來。
雙方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尷尬,那邊崔奉一見兩人如此,卻打著圓場道:“其實諸公,我們雖然離開了江左,你們可曾想過,那個去找我暗算爾等的男子究竟是誰派來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崔奉話一出口,令狐艾和李國的注意果然都被吸引進去,這次匆匆離開京口,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一直查不到這個隱藏在暗中的人到底是誰。
崔奉也只知道那中年人是拿著王敦的虎符來的,但眾人卻認為這人絕對不能是王敦所為,因為著急離開京口,尋找這中年男子下落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如今聽崔奉提起這件事,令狐艾就忍不住一皺眉頭,若任由這樣一個未知的勢力存在于江左,將來早晚會是主公王烈的禍害,而且現在看對方就是針對王烈來的,長此以往,狂瀾軍的情報網絡在江左很容易被人破壞。
李國也是沒有微皺,因為如果沒有這暗中勢力的破壞,他手下那些兄弟也不會白白死掉,所以他也一直記恨這個藏在暗中可惡的家伙。
眾人都陷入沉思,船行平緩,心底卻開始掀起波瀾。
“這個人會不會和在令狐氏內襲擊王任他們的那些人有關系?”費辰忽然道。
令狐艾點點頭道:“嗯,極有可能,否則實在想不通哪里還會有人偷襲我們的疼。而且對方雖然襲擊了我們,但我看跟我們的本質目的是一樣的,想要從令狐微那里得到些什么,只是被我們所破壞,他們未必肯甘心,我們走后卻是白白便宜了他們。”
那邊費辰道:“如此,那我重新返回京口,殺他個回馬槍,如果那人真想從令狐氏取得什么東西,必然還會下手,而他一旦得知我們離開的消息,行事肯定會更加肆無忌憚。我卻正好從中破壞!”
令狐艾看了一眼費辰,費辰眼中只有堅定,那白胖的臉上也是一臉嚴肅。
令狐艾道:“可是費大人你手下沒有有力的大將,一旦動武。怎么能對付了對方?這樣,我把荊展給你,讓他誰你去。”
費辰笑道:“做這種事情,憑借武力肯定是下策,荊展是要保護你的,我可不要,否則回去主公該收拾我了。這樣,你把賀葆給我,我再帶二十個兄弟,足夠在那邊開展行動了。”
令狐艾點點頭。那邊費辰卻叮囑荊展道:“荊隊長。就有勞你一路護送元止先生回幽州了。不過只要過了江,就是祖逖祖士稚的地盤,我已經事先和他們打好招呼。只要你們寫下聯絡信號,自會有當地暗組的兄弟來找你們。”
荊展點點頭:“大人放心,我定保先生安全。”
阿烏也在一旁插話道:“還有我呢,有我在,沒人能傷我的老師。”
費辰滿意的拍了拍阿烏的肩膀,卻是順手從懷中掏出一把鋼弩和十余只弩箭,遞給阿烏道:“這個是我的鋼弩,送給你保護你師傅!”
阿烏連連擺手,卻是從一旁拿起一個角弓:“這個,這個你們晉軍的弓箭很好。我用這個用習慣了。”
說完,卻是一挽雕弓,如滿月一般。
費辰一見,眼睛一亮,阿烏拿的可不是一般晉軍所用的兩石步弓,而是一把四石的硬弓,他能如此輕松開弓,顯然也是個善射的箭術高手,有他和荊展在,令狐艾當無危險。
費辰也不耽擱,將鋼弩重新踹回懷中,又帶上賀葆,又點了二十個暗組成員,這些人無一不是以一當十的精銳,如果給他們時間和空間,比如在野外,比如在山間,他們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圍內抵擋住數百人馬的進攻。
所以,只要費辰小心行事,在京口就應該沒有什么危險。尤其是對方,絕對不可能想到令狐艾他們千辛萬苦設計出這樣一場好戲才脫離江左,而費辰竟然會在當夜就殺一個回馬槍。
那邊,大船上很快放下一支輕舟,費辰帶人馬上船,接著夜色的掩護向京口縣方向劃去。
這邊,令狐艾等人的大船卻依舊前行。
這次,李國不再試探令狐艾,令狐艾也不再故弄玄虛,大家精神高度緊張了這么些日子,此刻一旦安穩下來,疲倦襲來,慢慢進入了夢鄉。
船行平穩,令狐艾正夢見回到幽州,風光的下葬了父母,自己則摟抱著粉雪給他剛生下來的胖兒子,那孩紙眉眼濃密,令狐艾正滿心高興,卻忽然覺得天邊傳來一陣驚雷。
令狐艾猛然驚醒,才聽出哪里是什么驚雷,而是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和陣陣喊殺聲。
而此刻,艙內的其他人也都驚醒過來,阿烏正手拿著環首刀,一臉警惕的護在令狐艾身邊。
至于荊展,醒的最早,已經提刀沖到了艙外,去指揮狂瀾軍士兵作戰了。
片刻一個狂瀾軍的暗組士兵沖進來道:“大人,是海匪,是海匪來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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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敵我雙方激戰正酣。在這種亂軍之中,每一個人都不過是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就算勇武如王烈也只能在帶領數千人鑿穿敵軍,卻不能利用個人的勇武決定這場戰斗的勝利。
更多的時候,作為個體只能下意識的被整個團隊的行動夾裹向前。
此刻雙方的大多數兵馬,都隨著石勒中軍大纛的移動開始向西南移動,包括孔豚的大軍,也開始竭力配合中軍沖擊西南兩支狂瀾軍重甲步軍結合的位置。
北宮純和冉瞻并不知道這是石勒的虛招,還以為石勒真要從兩人之間穿插而過,北宮純陣中號旗連搖,與冉瞻向一起匯合。
但重甲步軍的移動速度本就緩慢,而夔安等人卻是輕騎,卻是和快就殺到了兩軍交界去。
兩軍的厚度都只在百余步,敵人若是一味奔逃,十幾息就能穿透整個戰陣。
北宮純急的大喝一聲,竟然率領幾百名精銳手下,拔腿狂奔,想要在敵人沖破這戰陣前阻擋下石勒。
正這時,戰陣一側傳來一陣撕殺聲。接著一陣如雷的蹄音響起,很虧一隊數千人的騎兵直接橫攔在了石勒中軍之前,正是配合在北宮純他們沖鋒的韓潛率領的破虜軍。
一看前路被堵,那些匈奴漢國騎兵不退反進。此刻退也是死,不退也是死,還不如奮勇向前,沖破敵人的阻截。
很快,數萬匈奴漢國大軍就和韓潛率領的不足萬人的破虜軍撞擊在一起,喊殺聲響成一片,而趁這個機會,北宮純和冉瞻率領的重甲步軍也終于匯合在一起,將石勒中軍的去路徹底堵死。
“看你這次還往哪里跑!”王烈一看石勒被堵住了,狠狠一拍手。
王烈現在正努力讓自己像一個合格的主帥靠近。當他站在統領全局的高度。而不是帶隊撕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產生了一種博弈的感覺,而手中的棋子正是這千萬將士。
箭雨不斷在四周掠過,謝艾卻縱馬來到王烈身邊。這家伙剛剛一起在來回奔跑,協助王烈傳達各種命令。
只見他騎在一匹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馬之上,一身銀盔銀甲,腰掛環首刀,手中卻拿著一把羽扇,這幅不倫不類的模樣,卻是讓戰場上的敵我雙方都側目不已。
“騷包,實在太騷包了。”陪在王烈身旁的親衛楊彥之暗自腹誹,同樣是不及冠的少年,楊彥之的性格就要比謝艾穩重不少。
但身為王烈親衛的他。除非王烈親自領軍沖陣,否則他就沒什么機會上陣撕殺。
此刻,眼進見自己的袍澤在前方盡命,楊彥之卻是眼饞不已。
謝艾看了楊彥之一眼,這個同齡人性格老實,挑逗他是謝艾現在很愛做的事情,卻是笑道:“楊隊主,你想上陣撕殺么?”
楊彥之點點頭,有些期待道:“怎么,謝參軍能說動主公,讓我上前么?”
謝艾道:“正是,我若能讓主公帶你沖陣,你今后得叫我大兄。”
原來謝艾和楊彥之是一年所生,按年級其實楊彥之比謝艾要大上幾個月,可是謝艾在王烈周圍的這些親信中本就是年紀最小的,此刻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同齡人,豈能甘心再稱其為大哥,所以卻是總尋思讓讓楊彥之稱服。
楊彥之也是個倔強脾氣,堅決不肯叫。其實,要是換做別人,也不會陪謝艾這個乖張的性格胡鬧,早就躲到一邊去了。
但楊彥之年紀也不大,心底其實蠻佩服謝艾的智謀,也聽說過他奔襲襄國城的壯舉,加之兩人都是經常陪在王烈身邊,交往很多,兩個人的關系到處的不錯,只是這大兄二字卻始終不肯出口。
可今日,一聽謝艾這樣說,楊彥之卻好不猶豫道:“好,只要你能勸主公給我上陣的機會,我就叫你大兄又有何妨。”
王烈卻忽然扭頭對謝艾道:“謝參軍,石勒中軍已經被攔住,不可能再沖破我軍包圍,你覺得石勒又有何陰謀詭計?”
謝艾笑了笑道::“陰謀詭計未必,可是石勒這時候選擇逃跑,就不怕他全軍士氣崩潰么?”
王烈一聽,知道謝艾是繞著彎提醒他,卻笑道:“現在敵軍膽氣盡失,大將又皆被蘇良他們擊殺,石勒就算不跑,一會也是全軍覆沒的下場,他難道肯陪著這些部下一起送死么?”
謝艾卻搖搖頭:“石勒北地雄主,性格剛烈卻不失堅韌,這一戰打到這種程度,他已經無力回天了。我若是他,要么是死戰到底,最大限度的殺傷我軍;要么就會最大限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以圖再起。
可如今他如此明目張膽的奔逃,根本就是自取滅亡,不但大軍更容易陷入崩潰,而且目標這么明顯,除非他能在瞬息奔出十幾里,否則他根本跑不掉……”
王烈聞言,問道:“謝參軍的意思是?”
謝艾道:“既如此,只能是李代桃僵!”
說完,手中羽扇一指正南:“現在四面大軍都向西南合圍,我若是石勒就選擇從正南突破,畢竟那里的我軍步軍已經被孔豚的騎兵完全糾纏住,而蘇校尉他們也已經只剩下數百人,疲憊不堪,石勒手下親衛數千人就可以迅速護送他沖破包圍,而一旦他奔出包圍,我軍就算有百萬大軍,也不可能抓到他了!”
王烈聞言,神色一凜。仿佛為了配合謝艾的推測一般,這時在戰場南邊卻是一陣激烈的喧嘩聲傳來,接著一隊數千人的人馬忽然從匈奴漢國的騎軍隊伍中分出,直奔蘇良那邊奔去。
而南邊本就有孔豚率領的萬余騎軍,此刻孔豚正率領大軍猛攻蘇良和冉瞻的一部千余人馬,只要這道防線一被突破,那奔逃而去的人馬就可以直接殺出重圍了。
“好狡猾!”王烈輕罵一聲,這次他卻呆不住了,現在大軍已定,唯一擔心的就是放泡了石勒,所以他必須親自帶軍追擊才會放心。
這一戰,必須擒住石勒或者殺死他,否則被他逃回襄國城,謝艾制定的讓其子石弘率領殘部禍亂匈奴漢國的計劃就會難以執行,以石勒的為人,寧可重當馬賊也不會選擇去左國城為劉聰的走狗。
所以,王烈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石勒今日必須留下來。
謝艾忽然對身旁躍躍欲試的楊彥之道:“你看,主公一會就會帶你追擊了,今日這大兄你叫定了。”
楊彥之一看,知道自己上了謝艾的當,狠狠瞪了謝艾一眼,卻是興奮的握緊手中長槍,做好了沖鋒的準備。
王烈對謝艾吩咐幾句,脫掉重盔,只著棉服輕甲,帶上自己的親軍千人,直接追了過去。
楊彥之自然也在其內,手執長槍的他緊緊護在王烈身邊,從謝艾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謝艾意味深長道:“彥之,一會回來記得拜見大兄。”
楊彥之身子一晃,騎術精湛的他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謝艾哈哈大笑,這一刻他心情愉快的卻仿佛比謀劃了這一次戰役的勝利還要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