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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云喋喋不休,妄圖誆騙這少女去見王烈,也好立下功勞一件。
卻沒想到自己最后說出:“韓云從不說假話的……”
卻是讓那少女心生警惕。
剛剛少女只是被意外的驚喜暫時沖昏了頭腦,但天生心思細密的她此刻卻忽然反應過來,她在來江左前,早就從謝鯤寫給謝言的書信中了解到了狂瀾軍一些主要軍官的秉性,其中就包括韓云這樣雖然官職不高,但卻和狂瀾軍高層關系極好,而且也和謝鯤說過話的老油條。
在謝鯤的書信中,韓云卻是這般模樣:“云雖只為狂瀾軍隊主(司馬鄴封賞前),但能言善謀,頗有將才,王烈將其由小兵擢升至幢主,其善用人可見一斑……不過云亦愛誑語,與我相見時亦愛如此,我常言王烈手下性格各異,云乃代表之一……”
此刻,卻是忽然醒悟,連連搖頭道:“大叔,你說你叫韓云,那你一定就是那個最能說假話的老云了?”
韓云一聽,就算臉皮再厚,此刻也立刻變得如猴屁股一般,卻是喊道:“哪個壞小子污蔑我,我老韓從不說假話,胡大海一定是你,你這小子最不地道了。”
胡大海此刻正幸災樂禍的大笑,大嘴咧在哪里,一聽韓云這話,表情立刻凝注,想笑笑不出,想怒不能怒,樣子十分滑稽。
少女卻不管他們內訌,自顧道:“大叔,我也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為什么要去見他?應該是他帶著紅裳來見我才對
這位大叔,小女子這里請你回去給你們將軍帶個話,告訴他,他若真想見我,明日午時,帶著紅裳寶馬去城南五里坡望松亭見我,我自在那里等他,他若不來,我恨他一輩子”
說完,眼中竟然泛起一層水色,再無剛才的兇巴巴的模樣,然后轉身離開。
既然已經知道這女子是王烈的舊相識,而且看模樣這其中有頗多的恩怨情仇,幾人卻是不敢造次。
眼看少女奔走,韓云等人自是不敢攔,眼睜睜看她跑走,孫安卻是一咬牙,想了想就追了出去。
冉瞻一看,嘀咕道:“主公平日里和主母一副深情模樣,怎么卻背著主母找小娘?”
那邊胡大海這個憨貨聽了,卻搖頭道:“這個小娘應該不是主公找來的,不過好奇怪,一提起主公就變得這么生氣,難道主公欠她銀錢不成,還是騙了人家小娘什么,莫非是始亂終棄……”
見他還要胡說,韓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胡校尉,您是我大叔啊,這話不能亂講,傳出去白閻王能打死你”
胡大海忙打了個哆嗦道:“算了,今日不吃酒了,好不喪氣。”
因為他們還沒來得及點什么酒菜,轉身就要走。
那邊費過一個箭步竄了上來,身手之靈活完全不像他那般肥碩的體重。
胡大海一看,奇怪道:“怎么,費老兄攔住我們要做什么,難道非要留我們吃酒,我們可不好意思白吃啊?”
費過卻是無奈苦笑,攔住幾人:“胡將軍,你們幾個還沒付錢,不能走。”
胡大海怒道:“費過,我們什么都沒有點,付什么錢,你被你婆娘壓昏了頭吧,休要煩我”
費過聞言,也怒道:“誰愿意煩你,剛剛那小娘一直和你們爭執,忽然就跑了出去,她的酒菜錢還沒算呢,我只能找你們要。”
胡大海一聽,目瞪口呆,片刻吼道:“你這是敲詐,那小娘子吃你的酒沒給錢,和我們有什么關系,你沒聽他是要找主公么,你有能耐找主公要去”
韓云一聽,忙攔住胡大海道:“這小娘弄不好和主公關系極深,胡校尉你可不能再亂說什么了,而且人的確是我們驚走的,眾目睽睽下我們可不能給主公臉上摸黑。”
胡大海無奈,卻是摸了摸口袋,然后大言不慚道:“我沒帶錢,老韓,你可帶錢了?”
韓云氣得一哆嗦:“哪次出來你帶錢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還說要出來請我們吃酒,你怎么好意思說?”
冉瞻卻是掏了半天,找出五六貫錢,遞給韓云:“我也就這些,你都拿去吧。”
那邊北宮純一看,掏出了自己的錢袋,就要付錢,卻被胡大海攔住:“北宮將軍,說好今天是我們為你接風,你絕對不能付錢,老云,你還看什么,快去付賬啊,難道你想留下給費老板刷碗不成?”
韓云狠狠瞪了胡大海一眼,奈何這廝臉皮之厚,已經是當世無敵,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韓云接過冉瞻遞來的五六貫錢,被費過領去結賬,回來時滿臉哭喪,如喪考妣,估計剛剛你少女吃喝花費的絕對不菲,那少女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點的那一桌酒菜都是上品,而冉瞻那點銀錢頂多夠個零頭。
這邊胡大海還在與北宮純說笑。
韓云卻是怒道:“費老板,給我把這些沒動過的酒菜都包起來,胡大海,你還不拿著這打包的酒菜。”
胡大海立刻轉過身來,驚喜道:“老韓,你太客氣了,怎么還讓我打包呆回軍營去吃么,兄弟,夠意思?”
韓云一腳踹出:“吃你母親,這個帶回去我自己吃你一分錢不花,就想白吃白喝,也該出出力,給我拎包。”
胡大海苦著臉道:“我可是你上司。”
韓云氣道:“那是在軍營,軍營外你我身著便服,按我狂瀾軍軍規就無高下之分我且問你,你想吃酒么?想吃就別廢話”
韓云也是實在氣急,否則斷然不會與胡大海這樣的憨貨計較。
胡大海一聽,忙道:“真分給我吃酒?好說好說,這些我拿著了”
說完,樂顛顛的拿著那些酒菜走了出去。
這邊北宮純卻皺眉,對韓云道:“韓隊主,那個小娘子真是主公的舊相識,你能肯定么?”
韓云點點頭:“肯定錯不了,只是看起來她和主公有些誤會,而且似乎對主公既愛且恨,哎,小娘子的心思你被猜;既然孫安已經追了出去,以他的本事應該可以摸清那小娘在哪里落腳,咱們趕快去回復主公,莫耽誤了他的事情。”
北宮純連連點頭,胡大海和冉瞻有酒肉吃就很滿足,自是毫無意見,于是四人一起離開是樓居,直奔平舒城北的軍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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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軍營內,王烈正提槍縱馬,為新選拔出的西涼甲衛的騎軍做重騎兵的沖陣時的槍法掩飾。
這些重甲騎兵,王烈給他們除了配備平舒軍械場最新出產的明光鎧外,每人的坐騎也都是一身鎖鏈和皮質混雜的馬具。
和西涼甲衛使用陌刀不一樣,這些重甲騎軍卻是人手一把大槍。
這種大槍其實更行近于馬槊,但比馬槊的鋒刃更寬,更像是放大了的槍尖,是極具威力的武器,前身來自于前朝漢少府所制的斬馬劍,乃是兩軍對陣的強力武器,足有二十余斤重,非力大者不能使用。
王烈此刻一身明光戰甲,手執那桿段末坯贈送的黑色大槍,胯下的黑龍也是馬具在身,渾身除了四個蹄子,都披掛上了鎧甲,更在馬額頭處探出一個帶著螺旋花紋的金屬尖角。
整匹馬卻如一只史前怪獸一般,膽小一些的敵人,若看見這樣高大魁梧的四蹄怪獸奔來,膽氣就先喪失了一半。
這個時候的中國戰爭史上,還沒有真正出現過后世那種嚴格意義上的重裝騎兵,這也就造成了狂瀾軍中的西涼甲衛所屬的這支重騎軍沒有對象可以去學習。
一切都要靠王烈自己去摸索。好在王烈總算是在上一世喜歡歷史、軍事,對重裝騎兵方便也多少有些了解,這一世又通曉騎射,卻是融會貫通,親自和黑龍披掛上陣,訓練這些騎軍。
而蘇良和程翯兩人也,以及他們身下的戰馬也都是披掛整齊,在一旁協助王烈進行訓練。
這邊王烈大喝一聲:“你們看清楚了,我做一次,你們也學我這般”
王烈也算是習武的天才,先后學習了段末坯的大槍術和蘇良傳授的馬槊技法,并貫通融合,形成了自己快捷、迅猛又不失狠辣的大槍術。
但他并不是要教給所有重甲騎軍大槍術,并不是他要藏私,而是重型長兵在沖陣時的招數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劈、砍、突刺和格擋。
太復雜的招數,面對敵人的攻擊時,只能是自尋死路。
此刻,王烈面色嚴肅,卻是平端著大槍,縱馬沖出,整個人就仿佛和那把大槍溶為一體一般。
槍如驚龍,人如蒼松,明明是一人一騎,可是那厚重明亮的鎧甲,加上寒光閃爍的大槍,還有黑領如悶雷般的蹄音,卻讓觀看者的心仿佛有一種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整個心情都跟著澎湃激動起來。
一騎當千,不外如是。
下一刻,王烈已經帶著黑龍奔出百余步,速度和力量也已經提到最高點,接著王烈長槍如電刺出,面前的五個人形木耙瞬間被他刺中。
一槍刺出,卻是連點三下,動作之快,大多數人根本沒有看清楚,卻只見那木人的頭、胸、腹三處要害都出現了刺穿的黑洞,下一刻整個木人順著那三個黑洞出現了大片的裂紋,破碎開來。
“好槍法,好威武”眾人卻是齊聲喝彩。
王烈這一槍無論是速度,還是準確度,還有力量,都已經達到了一個極致。
而看起來他還沒有盡力,若真是生死相博的戰場,又有幾人能擋住他這一槍…。
“主公,你真是北地槍王,蓋世無雙王家小郎”
一聲大吼喊出,眾人側目,然后齊齊無語。
能喊出這樣半通不通,叫人無語之言的人,除了胡大海那憨貨,還能有誰。
王烈一見是胡大海,卻是沒有理會,而是繼續面對所有騎軍,講解道:“諸君,戰場之上武功固然重要,但無畏的勇氣卻更重要,剛剛我那一槍,換做你們可能只能刺中一點,但只要懷著無畏的勇氣,不畏懼敵人的兵器及身,這一槍就能決定戰斗的勝負,和敵我的生死所以,出槍要穩準狠,更要有悍不畏死的決心,否則心生猶豫,戰場之上死的肯定是你自己今日起,每人每日練習出槍一千次,中五百以上者才有飯吃,中八百以上獎勵錢十貫”
說完這些,讓令狐泥和蘇良繼續率領眾人練兵,然后縱馬走向胡大海等人。
胡大海剛要說話,王烈卻佯怒道:“胡校尉,我讓你帶隊在掘鯉淀建設軍營、馬場,并明言馬場和軍營完工前,非我命令你不得擅自離開工地,如今你卻跑來這里大喊大叫,你知道自己違反了什么軍令么?一會自己去白文那里領軍棍吧?”
胡大海聞言,忙道:“主公,不是我要找你,是北宮將軍和韓云。”
北宮純和韓云一聽,立刻產生一種打腫了胡大海那張大胖臉的想法:“這家伙真不是一般沒義氣,有點事情就先推兄弟身上。”
王烈一見北宮純,忙道:“北宮將軍,你回來的正好,我正準備把你調回平舒,近日我已經開始著手訓練這些新招募的重甲騎兵,還需要你的協助呢。”
北宮純忙道:“主公費心了。”
胡大海一聽,忙道:“這不公平,主公,北宮將軍是與我一起被你命令督促建設軍馬場的,我回來要挨板子,他回來你卻說好,我老胡不服。”
王烈揉了揉額頭,無奈道:“我有說過不打北宮將軍的板子么?”
北宮純立刻行了個軍禮,半跪在地道:“純違反軍紀,甘愿受罰”
那邊韓云卻道:“主公,先別著急,云這里有一事稟告”
王烈和顏悅色道:“韓幢主請說。”
韓云忙把剛剛是是樓居的所見所聞一一向王烈道來。
王烈開始還聽得半懂不懂,心道這究竟是哪里來的奇怪小娘,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嘛?
后來聽到那小娘說什么自己搶了紅裳,心下一驚,卻是立刻道:“該死,我枉自稱自己從不輕諾,但一諾千金,如今卻忘記給人的承諾,等人尋上門來,真是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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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舒城內,幽州刺史、監軍,領副督護謝鯤的府邸內,謝鯤正對著一份文書發呆,面前還有高高一層竹簡。
在幽州,王烈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城市建設、發展經濟以及軍事建設上,而這處理幽州日常政務自然就以謝鯤為主。
而衛雄和令狐艾本是謝鯤處理政務的助力,但自從王烈正式在平舒開府后,衛雄和令狐艾都先后入府幫忙籌建,謝鯤無奈,索性將刺史府從薊城正式搬到了平舒,這樣衛雄和令狐艾還能有時間來幫他處理一些政務。
但即便這樣,謝鯤的工作量也比往日重了不少。
尤其是這些日子,王烈已經正式開始和青州的曹嶷商談合作事宜,并且豫州的祖逖也派人來,要與王烈結盟,這三方結盟可是一件大事,王烈只給出一個大的方向和底線,就一心撲在軍訓上,其余事情則給了謝鯤處理。
謝鯤看著面前的竹簡,卻是揉了揉額頭。
謝鯤自幼就以才思敏捷著稱,如今還未到四十歲,正是春秋鼎盛的時節,這要在平日,莫說這些政務,就算比這再多一倍,他也有信心在天黑前處理完。
可是最近不同往日,他心有所思,一直難以靜下心來,而這攪亂他心情的,正是一直沒有消息的她的女兒謝甄兮。
“這丫頭,究竟躲哪里去了?難道她以為我會阻止她見王烈么?傻女兒,爹爹我是那般不通情達理的人么?我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什么事情沒依著你?可是,就算你見到王烈又能如何,難道你甘心給他做妾么,他可是有了兩個妻子了……就算你甘心,我也不允許啊”
謝鯤胡思亂想著,差點在面前的竹簡上寫下兩個大字“不許”。
等到醒悟過來的時候,那墨點已經污了那文書一片。
謝鯤忙拽過絲巾插拭,卻是越擦心情越糟糕,正惱怒間,忽然外邊又人喊道:“家主,謝極求見”
謝鯤一聽,忙起身,來到門口時,謝極已經走進了院子,一見謝鯤卻是立刻拱手道:“大人,我今日在街上看到一人像是小娘子。”
謝鯤聞言,激動的把住謝極手臂:“當真?”
謝極忙道:“十有八九,但大人您別著急,小娘子警覺的很,我又不敢跟得太緊,怕她發覺再離開平舒,所以并沒有發現她的居住所在。”
謝鯤卻如釋重負道:“謝極,你做的很好了,你放心,兮兒既然來了平舒,就輕易不會離開這里了……”
謝極一聽,想了片刻道:“家主的意思是王將軍?”
謝鯤無奈苦笑:“正是,她的心思你這個當叔父的應該知道一點,阿言也一定對你講過。”
謝極猶豫了下,問道:“那大人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
謝鯤道:“你知道的,我是不怎么管兮兒的事情,但這件事情我一定要管,王明揚雖好,也是一時人杰,但畢竟已經有了兩個妻子,我怎能讓兮兒為妾?”
謝極卻道:“家主,兩人雖跟王將軍,但皆為定親,而我們家的小娘子又是個固執的性格,若真心有所屬,怕不是大人一句話能勸回的;我到覺得小娘子她聰慧機巧,又和王將軍有過一面之緣,就算爭不過程家小娘,但也絕不會輸給那個剛來的阿秀姑娘。”
謝鯤聞言,看了謝極一眼:“你真是這么想?”
謝極忙道:“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自然希望她能幸福,這件事情上家主一定要處理好,為她做主。”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