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點點頭，眼含欣賞，對她這樣一顆紅心向祖國的年輕同志愈發滿意，做主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鋼筆送給了她。</br> 英雄牌的鋼筆，保養得很好，沈青姝屬實是有些吃驚，這年頭鋼筆可不算便宜，得好幾塊錢。</br> 蘇來福像個陪襯一樣，看到鋼筆，心里有些犯酸，這可是領導用過的，這說明啥，領導看重。</br> 沈青姝余光看到他的小表情，就知道這小老頭又鉆牛角尖了，你要說蘇來福聰明吧，他一個綠帽能戴二十幾年糊涂得很，要說傻吧，有時候又挺靈光的，小老頭心思復雜哦。</br> 心思轉了轉，該給小老頭面子的時候還得給，還要在這兒呆好幾年呢，她就是強龍也不好壓地頭蛇。</br> “小沈同志下鄉還適應不？”作為領導，李主任還是會關心一下群眾情況。</br> “謝領導關心，適應得很，老鄉們都很關照我們這些知青，不瞞您說，我還在咱紅星大隊還和好幾個老嬸子交到了朋友。”說著，沈青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把話題扯到了蘇來福頭上。</br> “支書也很熱心，我們知青有什么問題找支書，都能第一時間給予反饋。”雖然有時候是嫌麻煩和稀泥，但至少明面上過得去。</br> “平時下地干活，也有支書家的同志做表率，我感覺來到紅星大隊就跟回家一樣。”想咋折騰咋折騰，比在沈家還自在。</br> 對于領導來說還有什么比賓至如歸更高的夸贊？沒有！下鄉的知青能來到下鄉地過得和在家一樣，那說明知青有歸屬感。</br> 難得李主任跟著夸贊了蘇來福一句，“干的不錯。”</br> 蘇來福受寵若驚，剛才還是檸檬精的他，此時笑成一朵菊花。</br> 夸贊完，李主任還有事情要忙，能分出這么多時間接待她一個知青就不錯了，吩咐王秘書帶她去拿后勤財務室領取獎勵。</br> 于是從縣政府出來，沈青姝手上多了輛嶄新的自行車，后頭還綁著兩搪瓷盆和一個同系列的搪瓷缸。</br> 蘇來福已經有些麻木了，羨慕這個詞他都說膩了。</br> 沈青姝自己騎一輛，還手扶一輛自行車，兩個人三輛車，走在大街上，回頭率百分之二百，拉風到不行。</br> 先去公安局上牌繳費，公安局這邊打過招呼，很快就給辦理好了所有手續，當自行車的車把上和三角架上都被砸上“鋼印”，她沈青姝也算是有車有房的人了！</br> 等忙完又去電業所辦理好通電的事情，約好牽線時間，沈青姝看了眼蘇老頭，直接將人拉到了國營飯店。</br> 吃人嘴短，得把蘇來福這張嘴給堵上。</br> 蘇來福其實早想通了，這人自己掙得獎勵，外人眼饞也不行，誰叫本事比不過人家呢？能在領導那兒留下印象，那也是沈青姝自己的本事。</br> 可想通是一回事，不影響他對比羨慕。</br> 沈青姝點了兩盤水餃，一份溜肉段和一份酸菜豆腐湯，替他擦了擦桌子感謝，端起一杯白水敬他，“支書，麻煩你陪我跑了一天，辛苦了。”</br> 見她這么上道，蘇來福臉上終于有了笑容，“你看你還這么客氣。”</br> 沈青姝心想，我不客氣行嗎？等會兒回村還得用到你。</br> 果不其然，沈青姝和他吃飽喝足，騎著自行車回到紅星大隊就引起了轟動。</br> 出去的時候兩輛，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三輛。</br> 有心思活絡的社員瞬間想到昨天傳出來的消息，眼睛一轉圍了過來，“沈知青，你這自行車可真好，買成多少啊？”</br> 他倒不是真為了問價格，不過是想探聽獎勵的真假罷了。</br> 沈青姝乖巧無害地笑笑：“沒花錢，革委會領導獎勵的，還給我發了獎章。”</br> 問話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和周圍幾個有同樣心思的人相互對視一眼，臉上透出些許不悅來。</br> 人群里，早等著戳穿她的錢芳當即喊了一嗓子，“沈青姝真沒想到你這么自私，明明有獎勵的機會，結果只給自己要好處。”</br> 她這一煽動，周圍的社員們情緒紛紛高漲起來。</br> “就是，沈知青，你有這樣的機會，為啥不讓領導恢復咱大隊先進名額？”</br> “果然外來的就是養不熟，一點集體榮譽感都沒有。”</br> “支書你跟著一塊兒去，怎么也不盯著她點，這么好到機會就讓她一個小年輕浪費了！”</br> 一個又一個的討伐接踵而至，躲在人群里的錢芳，臉上露出得逞的笑。</br> 可還沒等她嘴角咧大，同樣被圍在一起的蘇來福就吼了出來，“一個個吃飽了撐的，瞎咧咧啥？誰說的可以恢復先進？”</br>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誰亂傳出這樣的話，故意破壞團結。</br> 錢芳僵在了原地，沒有預料到蘇來福竟然會幫著沈青姝說話。</br> “支書你怕是被灌了迷魂湯，自行車都在這兒擺著了，還維護她？”男人指了指自行車，眼里懷疑他們之間有什么不法勾當。</br> 沈青姝瞇起眼，冷冷地看他一眼，手癢癢想揍人。</br> 這話不等同于說他是老糊涂嗎？蘇來福感覺自己的地位收到了挑釁。</br> “別一天到晚聽風就是雨的，領導早就定下的獎勵是你們想改就能改的？這領導干脆讓你們當得了！”</br> 除了維護自身，蘇來福還想到了沈青姝現在在縣領導那兒還是紅人，萬一這事兒鬧大了，鬧到縣領導那兒，變成了老鄉威脅知青謀福利，他們大隊又要吃掛落，影響更壞了。</br> “取消今年的先進，是縣領導和公社領導共同的決策，你們要是不滿去找當事人去，在這兒亂搞這些名堂，難不成還想操縱領導決策不成？”</br> “人沈知青剛才在領導面前夸咱大隊團結熱心。”蘇來福嘆了口氣，苦口婆心點到為止。</br> 剩下的半句話，在場的都懂了，剛幫你好話，轉個頭就被捅刀子，還是人不？</br> 絕大多數社員還是有廉恥的，聞言臊紅了臉。</br> 其實沈青姝能理解社員抓住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將希望寄予一個個人獎勵之上，先進對于大隊而言很重要，但這不代表他們能隨便侵犯她的利益。</br> 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她本來就沒義務冒著得罪人的風險替大隊請命，她又不是圣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