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來福是有怨念的，他看得明白，老大去了縣里，地里的活兒都留給老二老三，以后養老的事，還得指望老二老三。</br> 要是都跟老大學了，去了城里不回來，以后誰給他們養老。</br> 聽到廣播，老蘇家老二老三以及王金花三個人都不大高興，唯有蘇有妹雀躍起來。</br> 這段時間，她媽一直在給她洗腦工農兵大學的事，明明她不想去，非要塞給她，這下好了名額黃了，終于沒人催她了。</br> 私底下，蘇家老三蘇有業瞧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忍不住問她：“小妹名額沒了你不生氣？”</br> 蘇有妹無所謂道：“我本來就不稀罕工農兵大學名額，沒了正好，”</br> 蘇有業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得勁，說實在的，整個紅星大隊像他們家這樣寵閨女的，他就沒見過第二家。</br> 別人求而不得的名額，在小妹眼里就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蘇有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和蘇有妹年齡也就差一歲多，可待遇還比不上蘇有妹。</br> 別人家哪家不是好東西先緊著男丁，偏到了他們家好東西都先想到蘇有妹，就這名額他媽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給老二和他，他和老二像根草似的。</br> 回了屋子，蘇有業尋思著這家就他和老二是難兄難弟，老大命好，老頭子想辦法給弄進了糧站工作，吃商品糧，老四雖說名額吹了，但家里都惦記著她，就他倆啥好處都沒撈著，見天苦哈哈的下地。</br> 蘇有業這會兒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拉著老二說悄悄話：“哥，你說咱爸媽是不是偏心，眼里只有小妹，就沒說給咱倆打算打算。”</br> 蘇有田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不認同道：“老三你咋能這么想，咱家就小妹一個妹妹，不寵她寵誰？再說了咱媽說了，小妹嫁得好以后也能幫襯咱兄弟。”</br> “咱們當哥哥的哪能和小妹爭這些東西，有手有腳的靠自己才最踏實。”蘇有田語重心長地拍拍他肩膀。</br> 蘇有業：……沒救了，這特么絕對被洗腦了。</br> 有工農兵大學名額，他自己就能立起來，還需要以后蘇有妹幫襯？老大在糧站混得這么好，也沒見著多幫襯家里，指望以后？那不如睡大覺來得快。</br> 就蘇有妹那胳膊肘朝外拐，一門心思想嫁給季宴禮的樣兒，以后嫁了人，指不定怎么巴拉著娘家補貼外人呢！</br> 別以為他不知道蘇有妹干的那些好事兒，有綠豆湯，騙他們說沒有，轉身送給季知青，爐果也一樣。</br> 蘇有妹從小到大沒下過一次地，被全家寵著，不知道干活兒累，憑什么拿他掙的東西這么糟蹋！</br> 說難聽點，蘇有妹現在吃的用的，有一部分都是靠他養著！她有什么資格再和他爭資源！</br> 蘇有田沒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繼續道：“小妹還小，咱得讓著點，老三，以后別再讓我聽到你說這些胡話，否則我告訴爸，沒你好果子吃。”</br> 蘇有田怕他不放在心上，還特意敲打了他一番。</br> 不說還好，一說，蘇有業積攢了十九年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十八歲了還小？她是巨嬰嗎？”</br> 這話一說出來，蘇有業感覺渾身都舒坦了，他又沒虧欠她，憑什么要讓他毫無止境地退步！</br> “你愛怎么跪舔蘇有妹是你的事情，別拿我做筏，老子以后不伺候了！”蘇有業覺得他腦子有坑，還是巨坑！</br> 蘇有田一拍桌子，怒斥：“反了你，咋和你哥這么說話！”</br> 蘇家兄弟倆陣仗鬧得不算小，支書老兩口聽到動靜趕過來，蘇來福黑著臉，煙槍敲得邦邦響：“老子還沒入土呢，你們兄弟倆是要鬧哪樣！”</br> 蘇有田生氣地瞪蘇有業一眼，轉頭憤憤不平地對著蘇來福告狀：“爸，老三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聽聽他這說的是啥話？咱家就小妹一個，他還要和小妹計較。”</br> 蘇有田把他剛才話復述了一遍，蘇來福面色不悅。</br> 蘇有妹在蘇家從小過的都是小姐日子，嬌蠻任性慣了，聞言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哥，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我是你妹妹，你就這么見不得我好？”</br> 反正都撕破臉皮了，蘇有業嗤笑一聲，很是不屑：“老子沒這么心胸狹隘見不著你好，你要好，有本事別扒著全家吸血啊！你現在身上穿的，哪一樣不是家里掏錢給你置辦的。”</br> “就你最金貴，地主家的小姐都比不上你，你自個兒去瞧瞧，全大隊有哪家女孩像你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蘇有業指著她，盛氣凌人地質問。</br> 蘇有妹后退一步，漲紅著臉，梗著脖子辯駁：“那是爸媽寵我，我又沒求你讓著我，你有意見和爸媽說啊，憑什么針對我！”</br> 說著，蘇有妹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委屈到不行，仿佛全天下的委屈都讓她一個人受了似的，王金花和蘇有田心疼得不得了。</br> 蘇有田看著小妹眼淚珠子成串的掉落，咬著牙，捏緊拳頭就朝蘇有業揮過來：“當哥哥的這么欺負妹妹，我今天就替咱爸好好教訓教訓你！”</br> 蘇有業憋了一肚子的氣，早就受夠了全家無腦寵蘇有妹，抬手格擋住，反手就是一拳揍了過去。</br> “蘇有田，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你要怎么寵著蘇有妹那是你的事，你有啥資格管到我頭上？爸沒說話，有你啥越俎代庖的份兒！”</br> 蘇有業一直都是家里腦子最靈光的人，當初念書也是家里成績最好的那一個，老大也就算了，家里長子，比他早生好幾年趕上好時候，他沒機會爭。</br> 可老四有啥本事能和他爭奪家里資源？就憑她是個女的，就得無底線讓著她？我呸！</br> 蘇有業下了狠手，拳拳到肉，恨不得把這個傻逼二哥捶醒，捶爆他腦子里的水。</br> 兩個扭打作一團，蘇有妹只顧著躲在身后尖叫，蘇來福氣得差點撅過去。</br> 蘇家亂糟糟的鬧成一團，附近的鄰居聽到動靜，紛紛扒在墻頭，探頭探腦地聽熱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