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淺(番外五)
窗外梨花開得正盛,灑落一地白色花瓣,猶如落雪一般紛紛揚揚。
花香襲人,隨風卷入茶肆二樓,將室內渲染得幽香芬芳。霍菁菁本不想出來,阿瑜才生了個粉嫩的小團子,因著不足月,比一般嬰孩都要孱弱瘦小,更加惹人憐愛。目下正由太夫人帶著,以往霍菁菁不常到太夫人的院子,如今卻是每日一去。
前兩日二兄才從蘇州府回來,阿瑜這回鐵了心不原諒他,忘機庭一片陰氣沉沉,霍菁菁這幾日都不敢靠近,省得殃及池魚。七王托人送來請柬,霍菁菁尚未來得及拒絕,陸氏已經替她答應下來。
兩人同坐一間茶肆,樓下有說書的先生抑揚頓挫,可惜霍菁菁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團團可愛的小臉蛋,想著想著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楊廷回過頭時,便見她盈著笑意,“何事如此高興?”
霍菁菁托腮回望,“像我家的小侄兒,才出生沒幾天,招人喜歡得很。”
聞言楊廷正視她,想說什么,最終忍住了。
聽書途中霍菁菁始終心不在焉,關鍵內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旁人會心一笑,她卻在思考旁事。故事告一段落,底下聽書的人漸次散去,楊廷起身道:“我們也回去吧。”
霍菁菁堪堪回神,這幾日阿瑜身子太弱,她一會兒該買些補品給她。興許二兄高興了,還會讓團團同她住兩天。如此一想,頓覺開懷,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楊廷身后,趁他結賬的工夫溜上街巷。
路對面有家賣藥材的鋪子,霍菁菁進去說明來意,對方給她指明店內名貴補藥,她正欲掏出錢袋付錢,身旁卻有一只手快她一步,“請幫我全部包起來。”
霍菁菁詫異地回頭,對上楊廷含笑雙眸,尚未開口,他已然出聲責備,“原來你在這兒,讓我好一通找。”
方才她出來得急切,沒有知會他一聲。楊廷結過賬后,再回頭已經不見霍菁菁身影,若不是店內伙計告知,兩人怕是就此錯過了。他并不過問她買這些補藥做什么,只任勞任怨地幫她提著,始終在她前方一段距離。
霍菁菁盯著他背影片刻,疾走兩步追上楊廷,“其實這是給我阿嫂買的,她前幾日小產,目□子虛得很,我想讓她早一些好。”
楊廷偏頭看她,眼睛深處藏著幾分愉悅,“為何同我解釋?”
這算哪門子解釋,他也太好滿足了一些,霍菁菁不以為意地癟癟嘴,避開他灼熱的注視。視線中霍地撞入一人,一襲鉛白長袍,身形瘦長,清雋倨傲。霍菁菁僵住,睜大雙眸不可置信地盯著對方,柔風吹拂,眼睛酸脹得厲害,差一點抑制不住喚出那個名字。
待那人轉過頭,她才驀然醒神,不過是認錯了人。兩人雖氣質相近,但模樣截然不同。
霍菁菁低垂下頭,心頭積郁難受,是以沒看到楊廷深不可測的目光。
*
車輦沒有如她想的那般停在侯府門口,而是停在城門口一處綠蔭柳樹下。
霍菁菁打簾而出,意外地環顧四周,“為什么要帶我來這兒?”
楊廷先她一步下車,立在車下仰望她,眉宇平和,“菁菁,你若真的放不下他,本王便特例準你回去看他一回。不過也只有這么一次,下不為例。”
霍菁菁呆愣原處,唇瓣囁喏,好半響沒能說上話來,“你,你說什么呢……”
見誰?她何時說過要去見她?
殊不知方才她癡癡愣愣的模樣,早已落入楊廷眼中。他們二人的往事,楊廷如何不知曉,這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她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她放不下那個人,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是以才極盡所能地待她好,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忘記那人。然而時至今日,她依然對那個人念念不忘,他豈能甘心?
楊廷揚唇淺笑,示意車夫趕往隴州。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只有這一趟讓她徹底死心,她才會安安分分地接納他……他準許她回隴州,但對退親一事只字不提,這大對是他最后的底下,唯有這點絕無可能。
車夫揚鞭啟程,霍菁菁足下踉蹌,兩手下意識扶穩車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原地楊廷。
他為何要這么做,他難道不怕她一走了之?
在街上看到那人的瞬間,霍菁菁心中當真產生過動搖,蓋因她始終有一事無法介懷,如鯁在喉。她想親口問問他,為何當初不告而別,為何對她不理不睬?當初他說的那些話,莫非是心血來潮?
然而這一瞬間,她卻覺得這些毫無意義,問了又能如何?還能回到那時候嗎?
猶如醍醐灌頂,霍菁菁忙招呼車夫停車,“我不去隴州,我要回去!”
這是七王府上的下人,他只受命于楊廷一人,此刻仿佛沒聽見霍菁菁急切的命令一般,仍舊繼續趕路。霍菁菁心急如焚,沖動地奪過他的韁繩,使勁往后拽去。馬兒受到驚嚇,發出一聲嘶吼,揚起前蹄不受控制地奔跑。
霍菁菁本就未站穩,被它這么一折騰,路過彎道時被狠狠甩了下來。身子滑出幾丈遠,直至撞到一棵樟木才停止,后背一片火辣辣地疼,霍菁菁長嘶一口氣,手腳都有擦傷的痕跡,真是禍不單行。她連抬手都成了問題,更別提能獨自站起來。
遠處楊廷覷見動靜,連忙來到跟前,拖著她肩膀小心翼翼地扶起來,“別動,讓我看看。”
霍菁菁長嘶一口氣,忍不住嚶嚀出聲:“疼疼……”
聞言楊廷的動作更加輕柔,眉宇擰成一團,心急如焚,對遠處車夫命令:“快去請郎中!”
車夫行將穩住馬車,心有余悸,聞言不敢有片刻耽擱,駕馬往城中駛去。
霍菁菁目下不能移動,眼中含了一包淚,長睫一顫滾滾落在淚來。委實太疼了,后背仿佛不是自個兒的,疼得她連說話都沒了力氣。
直到郎中到來,楊廷一直穩穩扶著她,大掌握著她小手,“沒事,菁菁,沒事的……都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回去,等你好了之后我任你處置,你看這樣如何……”
霍菁菁淚眼朦朧,細語凝噎:“你為什么自作主張,誰說我要回去了……我根本不想……”
那段日子過去就過去了,她始終要擺脫過去,朝前行走的。方才那一摔,好似將她以前的執著盡數摔了出來,心中豁然開朗,前塵往事如煙消逝。那些情愛糾葛,不過是風花雪月的夢境,虛無而飄渺。
楊廷懷中抱著她,埋首在她縝密發中,“是我不好,是我的錯,不該自以為是。”
霍菁菁輕嗯,沒有反駁。
不多時郎中趕來,被車夫心急火燎地催促前行,查看過霍菁菁傷勢后將她挪至車廂中,轉移到城內醫館診治。傷勢不輕,整片雪背覆滿青紫,更有多處刮傷,除此之外手臂和小腿也有淤痕,好在都是皮外傷,修養半個月便無大礙。
*
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可把霍菁菁悶得夠嗆。期間七王楊廷時常來看她,甚至每日都來,陸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封住了底下婢仆的口,是以沒有碎言碎語傳到外頭。
有楊廷陪她解悶,日子倒不是那么難過了。他懂得許多奇聞怪事,言語詼諧,將霍菁菁逗得笑聲不止,轉眼已然能夠下床走動了。
兩人婚期將至,本不應該相見,但這次霍菁菁受了傷,霍家便破例讓他們私下見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如今霍菁菁傷好了,楊廷也沒理由再天天來,只等著半個月后迎娶美嬌娘便是。
楊廷含笑凝視她:“半個月實在太久了。”
霍菁菁抬手推他:“你快走吧,天天來這里,若是給人知道會笑話的!”
聞言楊廷哦一聲,揚起眉梢,“我來看自個兒媳婦,有何好笑話的?”
話音剛落,霍菁菁臉頰驀地燒紅,一直紅透耳根,平日里的機靈今兒全然派不上用場:“誰、誰是你媳婦了……不要臉!”
楊廷溫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逼得太緊總歸不好,可又實在愛憐她,恨不得立時將她娶回府中。最后忍住了,只抬手碰了碰她頭頂,“這半月里好好休息,別再傷著自己。”
霍菁菁低頭不語,許久才輕輕地嗯了嗯。
楊廷離去后,霍菁菁才驚覺日子過的乏味,待嫁閨中的滋味實在不好,險些將人悶出病來。她本欲尋找宋瑜說話,奈何二兄才回來,兩人正在濃情蜜意,鶼鰈情深,根本沒她插足的地方。上回她去過一趟,沒多久便招架不住霍川的視線,自動自覺地告辭離去,從此再不敢輕易踏入忘機庭。
眼瞅著婚期沒剩下幾天,府里上下一派忙碌,唯有她一個人閑著,終日無所事事。
今日丫鬟遞來一封書信,神秘兮兮地:“這是婢子方才出門時,有人交給婢子手中的,道是請女郎務必親自打開。”
霍菁菁納悶地接過,是誰給她寄信?
展開信紙,看到上頭筆跡之后,霍菁菁渾身一震,待讀完信中內容,她依然恢復平靜。面無表情地走到條案跟前,就著燭光引燃信紙,一會兒的工夫便燒成灰燼。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平靜,如今再看到那人的書信,只剩下好笑。
他邀她去外頭一聚,可他為何不想想,他們如今還能見面嗎?
*
大婚那日,鑼鼓喧天,熱鬧非凡。七王府上人馬早已在門外等候,霍菁菁身披嫁衣,頭頂銷金蓋頭,被婆子牽著坐上肩輿。透過紅綃能看見前方影影綽綽的身影,他騎著高頭駿馬,沉穩英武,就是這副身軀,日后是為她遮風擋雨的港灣。
霍菁菁手中捧著兩個蘋果,抿唇含笑,小女兒嬌態畢露無疑。
迎親隊伍浩浩湯湯停在七王府,互相贊禮,蜂擁而至。鞭炮齊鳴,喧鬧沸騰,紅綢兩端牽著一對璧人。七王今日著大紅喜袍,神采飛揚,儀表堂堂,眉宇間皆是喜色。等候多時,終于抱得美人歸,哪能不高興。
行將轉身入正堂,余光瞥見門外一道視線分外灼人,他不經意地回望,便見遠處立著一人,白衫長身,形容憔悴。他形容恍惚,仿佛感受不到周遭事物,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的人。若是離得近了,興許能感覺到他壓抑的氣氛,雙拳在袖中緊握,疼痛得幾欲麻木。
楊廷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牽引著霍菁菁往正堂走去,再沒往那邊睇去一眼。
兩人逐漸遠去,段懷清心中一空,似有東西從他心尖兒上剝離,他下意識往前伸手,奈何什么都抓不住。他的菁菁與別人成親了,是他親手推給那人的,天知道他有多么痛苦悔恨。
段懷清失神地望著王府大門,府內的喜慶熱鬧,愈發襯得他孤單寂寥。
前幾日他寫那封信,是因為他后悔了當初的決定,他想極盡所能地挽留她。雖然卑鄙,但依舊義無反顧地做了。他愿意為了她定居一處,從此只守著她,可惜終究晚了……他等候了一天一夜,她依舊沒有前往。??Qúbu.net
也是,她怎么會去呢……當初他離開得那般突然,她一定恨極了他……只消這樣一想,段懷清心口便疼得無法遏制。那原本是他的菁菁,今后卻成了別人的妻子。
*
一番禮畢,新人被送入喜房。門口有一干人等著湊熱鬧,霍菁菁忽然便有些羞赧,小手攢著裙襕生出緊張,心口亂跳。
直到喜帕被玉如意挑起,循著袍裾往上,對上楊廷灼灼含笑視線,她陡然慌亂,復低下頭去。
楊廷在她身旁坐下,執起她一縷烏發同自己束成一髻,“結發同心,白頭偕老。”
他抬頭,認真地看向霍菁菁,眼前的姑娘比以往更加美艷,嬌靨略施粉黛,讓人移不開目光。“菁菁,我想同你白首偕老。”
他不顧眾人在場,說出這等旖旎纏綿的話來,少不得引起一陣哄笑。
今晚時候特殊,無需顧忌太過禮節,許多宗室兄弟趁機調侃揶揄,聽得霍菁菁臉蛋兒通紅,像是洇開的胭脂一般。然而楊廷卻恍若未聞,一雙星目定定看向她,只等她的答案。
霍菁菁斂下眼睫,輕聲應允:“我也……”
不待她將話說完,楊廷便捧著她嬌嫩粉頰,俯身吻上她唇瓣,輕柔珍重。
或許明日永安城便會傳開了,七王愛妻如命,有人會為此笑話他胸無廣志,但又能如何?
他得到了最珍貴的寶貝,已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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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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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