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師父抱著溫渺渺,一步一步走回后山,這里路窄,天色也有些晚,再加上小姑娘的嫁衣裙擺太長,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
溫渺渺的金步搖是真的重,她整個腦袋靠在藍忘機肩頭,沉甸甸的。
“藍小二...你小心點...”
“嗯?!?br />
其實小姑娘早就已經(jīng)睡著了,只是囈語罷了,藍忘機仍舊答得認真。
她有孕只一月,除了睡覺,就是愛吃東西,平日里快快樂樂的很容易滿足,看他的時候多了一些,胡鬧的時候少了一些。
藍忘機低頭蹭小姑娘的額,溫溫熱熱的,他或許曾經(jīng)奢望過,也可能某時在夢里期盼過,只是任何時候也沒有此刻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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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在岐山溫氏聽學,誰又不知道,咱們雅正端方的藍二公子,威脅了五十多個世家,挾持了三十多個公子小姐,強行逼迫仙督交出陰鐵。
老百姓們無比煩躁,唉...這是個什么事兒...天天跟唱戲一樣,分分合合,生死情仇...
金子軒背了個包袱,趕到岐城,都已經(jīng)是婚宴后第二日了。
他坐在面館里,擱下歲華,“勞煩來碗臊子面!”
老伯伯瞄見金子軒頭上那一點朱砂,手里一顆大白菜砸過去,嘶喊:“快快快!是金家的兔崽子,來人吶?。。】熳ニ。?!”
啥???
金子軒愣了。
隔壁豬肉鋪的老王,舉著殺豬刀就進來了,“哪呢!”
街上賣菜的老奶奶駝著腰,揮舞著大蔥抽他,“天天不得安生!不得安生!你們家屬狗啊,四處叫喚!不得安生!”
“我...我我我...我不是啊...”
沒多會,老百姓們捆了金子軒送山上去了。
此時江澄跟魏無羨正在不夜天城里四處轉悠,這里山巒起伏,不似蓮花塢水多,也別有一番情趣。
江澄:“你膽子也夠大的,藍二公子這一下得罪了多少世家,你還敢站出來幫他。”
魏無羨:“那又怎樣,我知道他的為人。哎,江澄,你更厲害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還站出來!”
江澄不屑:“嘁,我怕你要被我娘打死,我們一起我還能幫你扛幾個鞭子?!?br />
前面一片喧鬧。
金子軒頭頂菜葉:“我都說了,渺渺是我義妹,我是她兄長,我來參加婚宴的,我就是晚來一日怎么了!”
老伯:“跟你說不清楚,等著吧?!?br />
...
魏無羨高興了,“各個世家想跑都來不及,金小公子還專程送上門,仙督知道嗎?”
金子軒撲騰著:“阿離呢!阿離在不在?”
江澄:“我姐在后山呢。”
魏無羨是岐城常客,既然雙方認識,就交貨了。
自從藍氏聽學后,金子軒堅決不與江氏退婚,已然忤逆了金光善,于是賭氣自己一人出門夜獵了。中途又聽說溫渺渺與藍忘機大婚,這才磕磕絆絆趕來了岐山。
在去后山尋江厭離的路上,金子軒被告知了昨日剛產(chǎn)出的世家狗血,心里那叫一個氣:“是他們威脅在先,還扣了人質,怎的現(xiàn)在山下百姓竟然也不辨是非!還抓我們家人!”
連江澄都懂:“什么是非不是非的,百姓過得好就是是,過得不好就是非,陰鐵在哪重要嗎?”
想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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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金子軒來了,藍曦臣跟孟瑤就回云深不知處了,溫旭去了不凈世,薛洋跟他的伙伴們也去守白雪閣了。
雖然實在是沒心情,好歹對外說是講學,溫若寒坐在上面,拿了一本《溫門菁華錄》,看著大殿中的小孩子們,“那個,溫晁啊,你來讀一遍給大家聽聽?!?br />
溫晁這個狗崽子,不情愿,“爹,這玩意兒您自己讀過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溫若寒心煩,“渺渺,你...”不行!渺渺要休息呢!“忘機,你...”不行!這是藍家的...煩死了...
“都走吧都走吧,去干活去,溫晁!都帶去干活,別煩我!”
“好嘞爹!”
眾人聚在校場,溫晁從廚房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前面,“那個啊,來都來了,學一學我們溫氏的立門之本吧!”
聶懷桑覺得可以,“學啊,你們家臊子面好吃呢!”
溫晁:“聶公子有眼光!來人吶,過來把大家伙兒的劍都給收了?!?br />
金子軒覺得事情不太對,“這...這不行吧,修道之人不能離劍,這是...”
避塵跟隨便還有三毒,都已經(jīng)交上去了...唉...我的天...金子軒覺得這里哪哪都怪怪的...
等公子小姐們來到一望無際,翠綠翠綠的稻田,溫晁豪邁道:“家伙都走起嘞,挑糞去?!?br />
江澄:“什...什么?”
魏無羨就算是后媽養(yǎng)的,也沒受過這委屈啊,“不行...我不!”
金子軒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溫渺渺開始扒藍忘機的外套,“師父師父,我喜歡你這套衣服,你不能穿著它挑糞,快脫下來?!?br />
藍忘機:...
聶懷桑:“溫大小姐真是大義滅親...”
溫渺渺扒了她夫君的衣服,抱在懷里,“二哥,我不方便你知道的,我走啦。”
溫晁擺擺手:“快去歇著,這邊太陽大,去亭子里。”
嗯?聶懷桑抖機靈,“溫二哥,我...我也不方便...”
溫晁面色驚奇,“真!真的??!你也可以?”
藍忘機一把拎起聶懷桑的衣領,“閉嘴,干活?!?br />
挑糞嘛,又不難,而且勞動很光榮,溫晁游走在田地間,幸福地沐浴著舒坦的陽光,挑著糞桶爭做第一人。
后面的公子們,鼻子上都系著帕子,那一臉嫌棄啊...
江澄感嘆:“得虧把劍給收了,這味兒,劍靈都受不了?!?br />
魏無羨:“你看溫二公子,多高興啊,怪不得江叔叔說,修不修道不重要,做什么都要有興趣。”
金子軒還接受的不太良好,走在小路上自我懷疑中...
這一天所有人都累得夠嗆,但是有人干活極度滿足了溫晁,講話都溫柔了許多,“你們這群世家廢物...呸...公子,還不錯還不錯,明兒宰頭羊給你們吃!”
魏無羨高興道:“二公子真大方,要是跟昨天的臊子面一樣,一頭羊夠吃一年了吧?!?br />
溫晁臉皮厚著呢,“物價漲了,一碗面一塊肉就不錯了!”
然而金子軒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你們...昨天吃到岐山臊子面了?”是人干的事兒嗎!我特么還沒吃就被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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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水不多,只有一座峰頂處有瀑布,此時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伸手不見五指。
魏無羨和江澄踢了鞋子就往里跳。
“哎呦!誰踩我!金兄?”
“噓,是我,魏無羨。”
聶懷桑放心了,“你們也來啦,金兄呢?怎么突然不見了?”
江澄一把拽起被踩水里的金子軒:“喂,你沒事吧...”
水潭一隅,傳來聲響:“別吵?!?br />
魏無羨游過去:“藍湛,你也在?。 ?br />
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晁一把按在石頭上,“來來來,給老子...呸...給小爺搓個背?!?br />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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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伙少爺們去放羊,那叫一個累啊,幾十頭羊在山坡上吃草亂跑,他們在后頭追,這群畜生甚至還搶了江厭離送給金子軒的大饅頭。
溫逐流從一旁路過,有點詫異:“溫晁,今天狗休息了?”
溫晁:“啊,是啊,狗天天放羊也累不是。”
溫逐流點點頭走了。
特么的!江澄的手掐上了溫晁的脖子,“過分了!你過分了!你讓我們干狗干的活兒?!我掐死你!”
“沒狗才好?。 蔽簾o羨好不容易把人給拉開了,還要去追羊。
放了一下午,溫寧牽了一只過來,“那今天就宰這個吧,燉個羊肉湯吃烤饃,一定豐盛!”
溫晁:“準了!”
金子軒不能愿意,他一把揪過小山羊,“這只不行,我喂了一下午了,換個?!?br />
溫晁:“屁事兒真多,那個吧?!?br />
聶懷桑:“???不要吧,它剛才沖我叫呢!”
得了,羊羊這么可愛,怎么能吃呢?咱們隊里不是有江厭離小廚娘嗎?蔬菜湯也是很好喝的。
岐山的夜里沒有什么燈,跟風景沒關系,主要是沒錢。
藍忘機摸黑回了后山,水滴了一路。
溫渺渺有點嫌棄這只落湯雞,“師父,你穿衣服沐浴的嗎?”
小師父不怕冷,干脆將里外的袍子全脫了,露出精壯的肌肉來。
“他們在水潭打起來了?!?br />
“噢...誰贏了?”
這種話題還用討論嗎?藍忘機喝口茶,“姑蘇藍氏精通水系術法?!?br />
半夜里,溫大小姐翻來覆去,藍忘機本就一手小心翼翼摟在她肩膀,于是也跟著不敢入睡。
半晌,溫渺渺坐起來,“不行,我餓?!?br />
藍忘機:“桌上有甜糕。”
溫渺渺:“不行,我要吃酸辣粉?!?br />
藍忘機:“現(xiàn)在有點...”
溫渺渺:“啊啊啊啊??!我要吃酸辣粉!”
藍忘機:“吃吃吃?!?br />
狹窄小道上,溫渺渺提著一個兔子燈,趴在她夫君的背上,“師父,等我吃飽了就能自己走路啦?!?br />
“嗯,好?!?br />
大半夜,溫氏小廚房里燈火通明,江厭離正在炸牛肉丸子。
江澄對溫晁抱怨:“你也太摳了,就買這一點牛肉,加半盆面才做了這幾個丸子!”
溫晁瞧不起他:“江少主,地不會種,羊也放不好,就知道吃,明兒送你去咱家豬圈唄,再找個弟子,給你讀讀《溫門菁華錄》?!?br />
“你!我掐死你,我一定要掐死你!我的劍呢!劍呢!”
此時,溫渺渺一把將門推了,憋著一股勁兒,終于憋不住了:“?。。?!師父!??!他們吃了我的牛肉!??!”
溫大小姐號啕大哭,驚呆一屋子人。
金子軒忙解釋:“沒沒沒,還沒吃呢!”
“就放這呢,怎么吃不得了,我...”江厭離一把拽回江澄,踩了他一腳。
溫渺渺哭的一抽一抽的,藍忘機把她摟在懷里,一下一下地拍著,“好了好了,不哭,明日我下山去給你買來?!?br />
“可...可是我...我就要...今天吃...”
藍忘機繼續(xù)拍,“今天吃酸辣粉好不好?”
溫渺渺:“我不!我就吃...就吃牛肉!我不能接受!?。。。煾?,我不能接受!!!”
聶懷桑打著扇子小聲道:“渺渺這是怎么了?最近脾氣越來越差...”
江厭離忙過去安慰她:“渺渺,師姐做了牛肉丸子,也很好吃的,我們吃一點好不好?”
溫渺渺又撲到江厭離懷里,“那...那就吃一點唄...”又扭頭看她師父:“那...酸辣粉也來點唄。”
畢竟從小就要照顧夫人,藍小師父廚藝也很精湛,一鍋酸辣粉征服了眾人。
吃飽喝足,躺屋頂賞月最為合適了。
溫渺渺坐在一邊,“師父,彈個小曲兒聽一下?!?br />
弦殺術的手和琴,此刻只能在屋頂演繹月光小夜曲。
不過夜晚的岐山真的很美,山頂靈氣富足,偶爾閃著星星點點的瑩光,混合著花花草草,有如仙境。
藍氏聽學,大家本就相熟?,F(xiàn)在兩個多月過去,聚在岐山這個小地方,沒有世家的攀比也沒有課業(yè)的壓力。
時光輾轉流淌而過,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少年,初涉世間事,好奇和滿滿期待,是對他們最好的形容。
金子軒:“我爹...還是看重陰鐵多一些...”
江澄早就百無禁忌,“廢話,那你還覺得他看重什么?女人?還是你?都兩個月了,他也沒來換人,那些世家的少主還成天盼著呢!”
曲子溫和,緩緩而來,想吵也吵不起來。
溫渺渺靠在她師父身上,“兄長,你與阿離師姐什么時候成親?”
這個話題金子軒就很容易接受了,“等回去吧,就在蓮花塢辦,我見你與含光君婚禮就不錯?!?br />
溫晁:“嘁,你來了嗎?八成是不想付禮金罷了?!?br />
藍忘機按了七弦琴,“陰鐵不會來,金光善已下書帖,送與各家。”
溫渺渺一驚:“他說什么?”
藍忘機不語。
魏無羨接道:“還能說什么?他肯定不敢明著跟藍家溫家鬧翻,八成是要討伐含光君?”
“所以...”聶懷桑問到了重點,“常慈安說的,可解陰鐵攝魂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江澄:“就是啊,陰鐵只要不禍害人,那些世家是不會管的,這才是他們討伐的重點吧。”
“是我的血...”
“渺渺!”
連溫晁都不知道,“什么東西?你的血?那可不行,你才多少血啊!自己夠不夠用??!現(xiàn)在還有身孕呢,救個錘子人!”
信息量太大,眾人有點懵...
這種草率的對話,讓藍二公子很絕望...
江澄:“恭...恭喜啊,怪不得脾氣...哎不是,你真能解陰鐵攝靈啊...我家有好幾個弟子...”
魏無羨打斷他,“江澄!閉嘴!”
藍忘機:“銷毀陰鐵,攝靈自可解,還請各位恕我私心?!?br />
金子軒道:“渺渺也是我義妹,若你們信我,明日我就趕回金麟臺,設法將陰鐵偷來?!?br />
江澄:“我去...你爹不打死你!”
“信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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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一月,世家公子小姐們聽學結束了,溫氏也被吃窮了,金光善就是不來,偶爾有幾個世家去勸仙督交出陰鐵救自己的子女,只是沒幾天就銷聲匿跡了。
于是這些時間,斷斷續(xù)續(xù)有人來不夜天城鬧事要人,溫若寒不勝其煩,一揮手全放了。
巨變,往往來自于一件小事。
姚宗主的小女兒,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在從岐山回家的途中,失蹤了,這是姚家獨女,姚氏一族根本接受不了。
于是沒多久,添油加醋之后,含光君已經(jīng)成為世人唾棄之首了。
又過一月,謠言甚囂塵上,藍氏二公子之妻溫渺渺,有解陰鐵攝靈獨門秘方,卻不愿拿出來救人。
這才是一切惡的開端,就連老百姓的風向也變了。陰鐵傷人之多,誰不知道,可獨藍氏受攝靈之人最少,藍忘機此心,人神共憤。
溫渺渺已是近六個月身孕,每日嗜睡,連門都不想出。
小姑娘躺在榻上翻話本,藍忘機坐在一旁看書,她的腳擱在師父的腿上,沒事晃兩下。
“你最近怎么總在家陪我呢?”
藍忘機擱下書,給她揉腳,“看著你開心?!?br />
“師父...”溫渺渺爬起來蹭過去,“我好喜歡你...你的手別碰我...剛碰腳了...”
藍忘機笑她,連自己都嫌棄,只能俯身親她額頭。
“渺渺,為什么要孩子?”
修道之人...不想有孕,方法千萬種,可是她卻一直很積極。
溫渺渺像一只胖胖的小貓,執(zhí)著于蹭著她師父,“不為什么,就是喜歡你,喜歡我們兩的家。”
三句不離甜言蜜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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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越演越烈,各種人持續(xù)圍著溫藍兩家,更多的是平民百姓,求取陰鐵攝靈解法,老弱婦孺都有,他們跪在那里,有時就是一整天。
只是,姑蘇藍氏,岐山溫氏,著實無情。
這月還有一件大事,蘭陵金氏公子金子軒,與秦蒼業(yè)之女秦素訂親,來年完婚。
秋,蒼黃塵葉未落盡,人間繁華假相還在。
魏無羨與江澄執(zhí)劍硬闖金麟臺,給江厭離要個說法,金子軒派人將他們趕出去,只留了二字:“信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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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溫渺渺突然驚醒,襯著夜明珠的光亮,她抬起手仔仔細細望著,唉...手也腫了,胖胖的...
小師父已經(jīng)睡著了,沒有帶抹額,呼吸勻稱,他的一條胳膊還要摟著她,他好累,不能吵到他...
本來就被養(yǎng)成了大小姐,還想哭就哭想鬧就鬧,現(xiàn)在攢了滿眼的眼淚,卻不敢流下來。
積分福利局真好呀,怪不得要那么多積分換...
可是她再也不想換了...
師父...我好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