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安娜塔西亞小姐接連兩次，打聽自己究竟什么時候過去，對陳林芝來說這是大喜。
    人們常說大喜大悲，沒想到悲劇來得如此突然。
    盡管王老頭刻意化了妝，將頭發染白，膚色有所改變，看上去蒼老十歲，但陳林芝跟他朝夕相處那么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王老頭的腰板不再佝僂，整個人的氣質上變化十足，手上一把虎頭拐杖，身邊停著輛黑色克萊斯勒轎車，單看氣場不比旁邊陳林芝的奔馳差。
    車旁站著位光頭留胡須的壯漢，年紀約莫有三十多歲，濃眉大眼，看起來不像好惹的樣子，如今居然給王老頭開車、當保鏢。
    由此可見。
    虞洛琦說王老頭早年有奇遇，并且在牢里謀劃布局三四十年，并不只是那可惡的小娘們道聽途說而已。
    至于要問為什么說虞洛琦可惡，主要是陳林芝白費口舌，放低姿態說盡好話，卻被好心當成驢肝肺。
    這種事讓陳林芝很不爽，總覺得有朝一日，應該讓她也嘗嘗有求于自己的滋味，風水輪流轉，天時、地利都在陳林芝這邊，說不定會有機會，可惜人和這一塊差點意思。
    遇到王老頭，陳林芝宛如見了鬼，心想難怪早晨起床右眼皮跳，果然諸事不順。
    王老頭是他近期最怕見到的人，偏偏今個兒撞見了，要說只是巧遇陳林芝肯定不信。
    心里透亮，表面上裝糊涂，對王老頭笑道：
    “老哥真精神，我差點沒認出你，聽說假釋出來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憑我們上下鋪的交情，我怎么著也該請您吃頓飯，可惜不湊巧，正趕著有事做，要不然留個聯系方式，另外約時間？”
    王老頭進去四十多年，獄友走馬觀花，不知換過多少個。
    陳林芝以前讓他覺得挺順眼，今天可不會給好臉色看，拎起拐杖告訴說：“去車里聊，你明白我想問你什么事，我沒空跟你敘交情，換個地方好好聊一聊，這里人多。”
    “我車......”
    “就扔這。”王老頭說道。
    剛琢磨起撒腿逃跑，或者綁了王老頭的念頭，陳林芝抬頭見到光頭漢子撩起外套，露出槍把無聲威脅。
    考慮到二者并沒有直接的利害關系，仔細論起來還曾救過宋月紋一兩次，最終識趣地坐進車里。
    他正懊惱于這半個月來一直沒出亂子，將搞把趁手家伙的事忘在腦后了，是個人就把自己當軟柿子捏，真當陳大爺沒脾氣？！
    好吧。
    陳林芝剛進車里，見王老頭握住虎頭，抽出一把細長匕首，確實沒了脾氣。
    老老實實坐著。
    王老頭拿匕首尖頭，頂著陳林芝的腹部，說了句：“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我算來算去才發現忘了你，難怪哪都有你。
    告訴我，是不是虞家那小女娃安排你跟我同住一屋，交代你什么任務了，也想從我嘴里套出錢財下落？今天不告訴我把小月藏哪了，下場怎么樣你自己清楚。”
    陳林芝聞言滿臉茫然，趕忙道：“哪跟哪啊！你不能光靠想象就認定我是壞人吧，虞大小姐手底下那么多公司，錢早就多到花不完了，惦記你的養老錢做什么。”
    “那你怎么恰好認識她，又藏了我外孫女？”王老頭明顯不信。
    陳林芝叫苦連天，解釋說：
    “我父母以前救過虞大小姐，關系到我這輩早就斷了，最近才剛聯系上。我今天來找她，主要也是想問問宋月紋的下落，你在墓園把事做那么絕，讓她出遠門避風頭總沒錯，上回帶她探望你，出來被人截殺綁架，我怕被警方順藤摸瓜找到我們，何況你還有敵手。”
    王老頭聽得認真，事關自己親外孫女，最讓這老頭在意。
    倘若被他察覺到一絲絲針對宋月紋的陰謀，陳林芝今天真會交代在這，也別談什么發財、什么人生贏家了。
    王老頭在盤算。
    陳林芝同樣開動腦筋，搞不清他怎么知道宋月紋是通過虞洛琦的關系離開加州，看來最近都在監視白幫總部動靜，要不然不會找到自己身上。
    王老頭手上松了些力氣，仍然沒全信，追問道：“說吧，她在哪？”
    “我暫時不知道，她的事被我交給虞大小姐幫忙安頓，因為有救命之恩，欠我個人情，反正絕對沒事就對了。
    你那些老黃歷我聽說過一點，無論怎么斗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沒關系，何況我和宋月紋......關系不一般，離開前還讓我住她家里，我坑誰也不會坑她啊。
    不信你去問市政廳旁那套房子的管理員，你外孫女親自交代，房子讓我幫忙打理，我請虞大小姐幫忙打聽了，估計這兩天能有結果，既然是避風頭，越少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越好，先前我怕被警方找到，我怕自己扛不住，所以沒多打聽。”
    事關小命，陳林芝不得不絮絮叨叨解釋清楚來龍去脈。
    意識到或許先前鉆了牛角尖的王老頭，覺得陳林芝這番話能解釋得通，將信將疑說道：“當時我請你去找我外孫女，正因為你是生面孔，后來究竟發生什么，跟我詳細說說，我要聽真話，如果我覺得你在糊弄我，你會沒命。”
    單靠“覺得”來做決定，王老頭行事果然霸道，難怪一下子把七個人，埋進了那座教堂墓園。
    曾經陳林芝還覺得他被關到老有點可憐，現在只覺得半點都不冤枉，正應了那句不是老人變壞，而是壞人變老。
    如此想來，虞洛琦曾說王老頭年輕時候隨船回美，殺人奪寶，恐怕也有可能是事實，因為這老頭自己也提到“錢財下落”，意味著確實藏了點東西。
    挑跟宋月紋有關的話題談，從當初找到宋月紋，一直談到帶她去洛杉磯散心，陳林芝這才扯了第一個謊，含糊跳過那晚發生的事。
    總歸是她親外公，保命要緊。
    老頭喜怒無常，想象力還挺豐富，萬一惱火，陳林芝自認打得過他，但車外還有人帶了家伙。
    臨時編謊話總會有漏洞，王老頭邊聽邊推敲，覺得在理。
    態度隨即有所緩和，只當沒聽出陳林芝自賣自夸，刻意提起早先救過宋月紋兩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