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荻的目光不自覺得看向門口,從遠至近緩緩而至,齊大奶奶的笑容與得意掛滿了臉。尤其是對比著林氏的蒼老與黯淡,與林大奶奶的收斂沉穩,更是顯得過于意氣風發,她與林氏本來年齡相差不多，現下兩廂對比，林氏看著能比她大十歲。
    齊大奶奶確實有得意的理由，家中兄長中了二甲，林家聲勢日漸升起。齊瞬庭終于有了兒子，通房所生,齊大奶奶很果斷的去母留子，把兒子抱過來養。齊二老爺對她客氣了許多，把管家權終于下放給她,至于齊二太太現被齊二老爺冷落不說，稍有不順還經常責罵她，倒成了受氣小媳婦。
    滿府的窮親戚全部趕跑了，就連杰大太太那樣的丁子戶也被齊大奶奶趕走了，滿府的是自己的，與內當家理事，與外交際應酬。兒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總有一個抱手上了。到此時此刻，齊大奶奶終于可以揚天大笑三聲，老娘終于熬出來了。
    齊大奶奶先上前給榮太妃請安，榮太妃淡然笑笑，照例賜坐。同樣都是侯府，齊大奶奶的坐次是離羅大太太和虞秋荻并不遠，上頭坐的是太妃，今天只是宴勛貴家，雖然沒有皇子公主，但也全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家。
    羅大太太和虞秋荻一直都是面上帶笑，此時齊大奶奶坐下來，虞秋荻只是對著她笑著點頭示意，這種場合齊大奶奶不會找她較勁。要是單說林氏和齊大奶奶這兩的性情，虞秋荻會更欣賞齊大奶奶些，齊大奶奶屬于得意了就要大笑，吃虧了就要討回來，不爽了，大家都不過。
    林大奶奶則是屬于其實沒吃什么大虧，日子馬馬虎虎也能過去，她卻能給自己尋來無盡煩惱，硬生生把自己愁老了。齊家那一攤子事，齊大奶奶不管得意的對還是不對，至少她還能讓自己得意起來。要是攤到林氏身上，只怕早就愁死了。
    “轉眼欣姐兒也這么大了。”顧惜顏看著羅欣，心情有幾分感慨，小女娃也到要說親的年齡了，自家兒子也不小了，再過幾年也要說親娶媳婦，孩子們大了，她也要老了。
    要說鄭王府的榮寵，老子，老婆，兒子齊上陣，鄭王妃的榮寵可謂是獨一無二，皇室內部賞賜從來都是上上等。太后五十大壽，顧惜顏又被叫進宮里額外加賞一番。可謂金銀珠寶堆滿倉，只是家中只有她一個，像羅家好歹是大族，虞秋荻也很辛苦，但至少有事了有能幫把手，她一個家，雖然事情也少，但有時候也真是寂寞的很。
    羅欣這幾年受教與羅老太太，言情舉止十分得體，聽顧惜顏夸她，也是落落大方，微笑己對。
    “大姑娘是獨生女兒，上頭六個兄長，就她一個心肝寶貝，又得老太太教養，自然是妥當。”顧大奶奶年氏也笑著說。
    齊大奶奶聽眾都夸羅欣，便笑著道：“要是沒記得這位大姑娘是羅二太太的庶女吧，本該跟著嫡母出門應酬，不曾想大伯母卻帶著出門了。”一個庶出的庶出，也當寶貝一樣嬌著，羅家也不怕家笑話。
    羅大太太聽得坦然一笑，卻是道：“都是自家孩子，出門的自然要帶著，更何況這一輩也就她這么一個女兒，老太太比還要寶貝呢，家里二太太更是不必說。”
    席上榮太妃聽得點頭，笑著道：“羅家兄弟姐妹親厚，婆媳妯娌和睦，難得啊。”
    舞陽郡主的父親己經是親王了，又是天熙皇帝和成親王的兄長，前幾日進宮去太后，太后還夸先夸舞陽郡主好，懂事聽話，生兒育女，與夫家和睦。又夸榮親王好，不管是自己還是兒女們都約束的很好，不惹禍，不仗勢欺，實是皇家的楷模。
    托生皇家從某方面說也是各種苦逼，有本事有能耐了，表現的聰明了，皇帝會防著篡位。像成親王這樣的，皇帝不擔心篡位了，又嫌他惹事生非。終于出來一個榮親王，既沒有篡位的本事和能耐，又因為母親是宮女，先皇帝時就各種小心，只怕惹禍上身，現天熙皇帝上位，他是兄長，更是小心謹慎，一點錯不敢犯，可不就成了楷模了。
    榮太妃卻是把太后的話記得心里，自己兒子什么樣她再清楚不過，若不是她緊抱住先皇帝的大腿，又會拍太后的馬屁，成親王不可能初封就是親王。指望著成王爺上進那不可能了，她只能繼續緊抱住太后的大腿，萬一兒子惹了禍，她還能去去拍拍馬屁。即然太后很喜歡舞陽郡主，多處夸他好，榮太妃自然不會說她壞，對羅家當然也會下分禮遇和善。
    榮太妃做為主家夸了羅家一家，眾頓時跟著附和起來，再者榮太妃也沒說錯。羅家如此多的兄弟，家中妯娌全部群居一處，竟然能處處和諧，確實是十分難得的。不然這樣一大家子，要是兄弟鬧起來，不用外頭有什么政敵，自己都要完蛋了。
    “說起來這也是羅家全教子有方，才能有如此的興旺。”眾一通夸著。
    齊大奶奶旁邊聽著很不是滋味，抬頭就見林大奶奶給她使眼色，示意她此時不要作聲。連榮太妃都說羅家說了，要是齊大奶奶亂胡說話，第一個倒霉的會是林氏。林氏這幾年府里過的相當杯具，沒有孩子，花心丈夫都快忘了她是誰了，婆婆跟前也討不了好，過繼之事只怕不容易。
    林家是眼看著是要起來了，問題是成王爺的上進心己經被美女們消滅完了，現是酒色財氣齊全，榮太妃的策略又是拍太后馬屁，只要保住爵位就好。反正對于一個親王來說，若是不摻和朝廷的事，又不謀反，只是一個閑散王爺想犯事都難。
    林家朝中再有勢，成王府上下沒看眼里，林家又不可能因為林氏主動跟成王府結仇。再者說成王府也沒有精神和肉體虐待林氏，不打不罵，給吃給喝，是四品的誥命，該給的都有，就是榮太妃最多也就是讓林氏抄抄經書。至于無子無寵，那就憑自己的本事了。心里苦逼更是自己的問題，誰還會管這個。
    “還沒恭喜榮太妃呢，聽說下個月初成王府又要迎位側妃進府。”舞陽郡主突然笑著說。
    榮太妃笑著道：“竟然早得到消息了。”
    成王爺納妾對于王府說不上大親事，不同的是這位側妃是榮太妃的娘家。成親王有兩個側妃的位份，按著榮太妃說，都要給自己娘家才好。窮秀才家里出個太妃，那是祖墳冒青煙，自然要提攜家。側妃是四品，生的兒子也是郡王爵位，多好的親事。
    再者成王爺是個好色的，成王妃都算是絕色了，現年齡大了。早就收不住成王爺的心，現成王妃終于有了兒子，爵位沒啥說得，也該再找個進來拴拴成王爺的心，省得他再突發奇想弄什么側妃來。
    “還是前幾日回家時聽母親說的，聽說那位姑娘賢良淑德，您和成王妃都十分滿意。”舞陽郡主繼續說著。
    榮太妃笑著道：“也是因為王妃生產，年齡也大了，府中許多事務無料理，想尋個幫忙看著些。”
    舞陽郡主笑著道：“太妃親自挑的，再不會錯的，定能為太妃分憂。”
    榮太妃微笑著，道：“但愿吧。”
    榮王妃與舞陽郡一唱一喝，席間眾臉色就有些微妙了，成親王要納側妃的事，眾都隱隱聽到一些風聲，現榮太妃親口承認，那就是板上釘釘。尤其是舞陽郡主的話，讓眾的目光都不自覺得看向林氏。
    齊大奶奶旁邊聽著卻恨得牙根疼，林氏那是她親姐，雖然有時候她也會覺得林氏太過于自尋煩惱了，不過現是旁如此說，她心中如何不怒。很想大聲反駁，但看看說話的，她就是再狂妄，也不敢開口。榮太妃沒有看著那么慈愛，舞陽郡主也沒有看著那么溫和。
    林大奶奶聽得心中也為林氏感嘆，以前只有一個側妃，林氏王府后宅中，算是第三位，現來了一個并列第三的，還是榮太妃的娘家，林氏的日子只怕會越發的不太好過。她早就勸過，抱住榮太妃的大腿，成王府有些婢妾所出的庶子庶女，怎么也能認領一個。
    正說著，管事過來傳話說宴席齊備，榮太妃站起身來，笑著道：“走吧，們過去吧。”
    榮太妃領著眾坐席吃宴，林氏則是坐不下來的，仍然榮太妃身邊站著侍侯。府里要添的事，前兩天榮太妃就說了，她本以為自己己經麻木了，聽了榮太妃和舞陽郡主的話，她心里仍然針扎一樣疼。
    府里的新一直添，她有好幾個月都沒見過成王爺，幾個府里寵妾背地里沒少嘲笑她。還說她是成王爺一時間興起娶進來的，榮太妃的出身不高，成王妃的出身更不高。大珠朝都是平民后妃，王妃的身份也是有高有低。成王爺娶了成王妃之后，最不滿意的就是成王妃的出身，現有機會娶到一個大家閨秀當側妃，成王爺覺得挺不錯。
    再加上那時候成王爺年輕氣盛，還自覺得很有理想有報復。便娶了林氏回來，但娶回來之后，榮太妃壓著一直沒怎么上手。后來成王爺沒有上盡心了，摸不上林氏也就不想了，王府里各色美女就夠她忙了，林氏年齡增長，稱的上是年老色衰，只怕以后再無恩寵了。
    宴席擺上，小戲傳上來，趁著眾吃飯功夫，林氏也多少能喘口氣。恩寵沒有她的，這種忙碌的時候肯定有她，有時候她都想，這樣的生活繼續下去的意思義哪里。每天就是這樣，看不到光明前途，尤其是羅慕白與賀家姑娘訂親之后，羅慕白又連打了好些勝仗，官職一直都封，她若是還羅家，只怕也早過四品了。
    癱床上的弟弟，她也跟羅家出來，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林大太太一直說都是羅家的錯，要不是羅慕遠手黑把林四爺打癱，那這個悲劇就不會有了。林四爺癱的事，林氏是一直怪羅慕遠，但要說她自己的境況也全部怪到羅家身上就有點說不這去。想想也許就是她命不好，才會像現這樣。
    跑到旁邊小廳里拿些點心，喝了一杯茶，正想起身過去，就見齊大奶奶進來了。她是借洗臉這回的空，剛才舞陽郡主說了成親王又納側妃的事，齊大奶奶怕林氏剛得知心里不痛快，所以特意過來安慰她。
    “姐姐何必往心里去，是側妃，她也是側妃，大家平起平坐，難道還怕了她不成。”齊大奶奶握住林氏的手小聲說著，成王爺是用不著林家，但成王府也不敢太慢怠慢了林氏。該有的份例賞賜從來沒有短過，就是成王妃對她也客客氣氣，論起娘家來，林家直甩了他們好幾條街，再來一個側妃，同樣的出身如何能壓林氏一頭。
    林氏聽妹妹如此說，心里更為氣苦，道：“妹妹哪里曉的的心事？”從嫁入成王府開始，她就覺得這里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夫君那樣，婆婆那樣，家里說不清的美婢侍妾，有時候她都覺得成王府不像她家，林家才是她家。
    “姐姐，勸過多少次，得樂且樂，何必自尋煩惱。己經是王府的側妃了，上了玉碟，四品誥命身上，何必去理那些侍妾丫頭，她們算是什么東西。惹得王爺不喜弄不好轉手就送了，是尊貴的，這府里，數了太妃，王妃就是了。沒有孩子更樂得清靜，想回家就回家，就是王府里，哪個敢短了的東西。”齊大奶奶說著。
    以前是她要跟齊家斗，現斗贏了，也有空閑有心思，她也是時常勸著林氏。榮太妃和成王妃對林氏不能說刻薄，就是丫頭侍妾，最多也就是嫉妒林氏的位份，背后議論幾句，也不敢對林氏怎么樣，從長史官開始到下，因為成王妃對林氏客氣，也沒會慢待林氏。
    齊家那樣的家，她現都趁心如意，兒子抱上了，林氏成王府的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讓齊大奶奶說，有那個愁悶的時間，不如彈彈琴，作作畫，至于男什么的，沒有還不是一樣過。有時候看到齊瞬庭，她都想揣他一腿，實惡心的很，不到她房里來，她也樂得高興。
    林氏聽得點點頭，齊大奶奶不止一次跟她這么說過，她也想像齊大奶奶這樣瀟灑，只是實沒有這樣的性情。許多事情不自覺得的就跑到腦子里去，尤其是晚上的時候，空房冷被，漫漫長夜，有時候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打發了。
    “府里挺好的，前幾天送的那些水粉，倒是很喜歡，過幾天打發去要，幫備著些。”林氏笑著說，努力想讓自己顯得開心些，只是愁云己經滿天了，如何能真的高興起來。
    齊大奶奶笑著道：“那里說著呢，是管事上北邊買的，好用的很。”女這個時候再不打扮，再過幾天更沒得打扮了。趁著還能美的時候，定要好好美美。
    “也別離席太久了，先過去吧，等等就來。”林氏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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