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原修考慮再三,還是拆開了信。
不是他好奇,僅僅是表達尊重。
信很長,從相識一直寫到如今。
女孩子的文筆很好,簡練清新,把自己的心路歷程娓娓道來。
說實話,他從小到大收到的情書并不多。
大概是現在人并不習慣書寫,這還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看完一封寫給自己的信。
說無動于衷是假的。
但那無關情愛。
原修靠在椅背上,長指夾住薄薄的幾張紙。
上面載滿了花季少女的情思,哀而不傷,帶著一種放手的釋然。
從前他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心情,如今……
原修想到自己,進而想到內心深處隱秘的那個念頭。
長到十八歲,他好像忽然迎來了初開情竇。
可這個世界上,求而不得才是人之常情。
他垂下眼眸,一顆心跟著往下沉。
沉思片刻,他拉開抽屜,找出一本信紙,認認真真地提筆回復。信很短,僅僅是以一個學長的身份感謝對方的喜歡,祝福她在異鄉一切順利。
原修拿起那個信封,翻來覆去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只是普通的航空信封,就把自己的回信連帶著對方的信都裝了進去,重新封好。
他拖周洧找人把信帶回給了范涵涵。
九中前門有一間很漂亮的文具店,里面有很多可愛的韓式筆記本啦簽字筆啦什么的,原修趁著中午放學的時間去了文具店,在一排小姑娘里面顯得鶴立雞群,格外突兀。
“請問,這里有航空信封嗎?”他找到老板。
老板忙著指揮學生排隊,回過頭來問:“哪種航空信封?”
“一般白底的那種。”
老板指了指收銀臺旁邊的玻璃柜臺:“你寄信是不是?這些都可以的。”
原修掃了一眼,擺著的都是些花花綠綠的信封,他禮貌地道謝,出了門。
在文具店里沒找到,他干脆打車去了附近的郵局,郵局里倒是有信封,工作人員抽了一疊出來:“是不是這種?”
原修看了看,確定跟范涵涵給他的一樣,點頭:“對,多少錢?”
“你寄不寄?”工作人員補充,“光買信封還是走一般平郵的啊,不是航空的。”
“嗯,好的。”原修點頭,很慎重地把接過信封,夾進一本五三里,再放進書包。
回到學校,他在接下來是自己動手還是另找他人。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不能自己寫,怕萬一白瓊認出了他的字跡。
江南是教育大省的省會,高校眾多。原修想到其中中文系最好的江南師范大學,學校離九中也不遠。
晚上回家,原修上網找了江師大的論壇,看了一眼論壇活躍度還挺高,于是發了張帖子,寫清了自己的要求,沒幾分鐘,就有人回復。
他跟人約了周末在咖啡館見面。
到了江師大一看,對方是一個矮瘦但看上去很機靈的小伙子。
兩個人一碰面,都有些遲疑。小伙子問:“真是你發的帖子?”
原修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是男生啊……”
兩個人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都是一陣尷尬。
小伙子說:“要不這樣吧,我叫我朋友來寫,她是女生,可能更符合你的要求。”
“行。”原修答應。
于是兩個人尷尬地對坐,等了二十多分鐘,終于等到了一個女生風風火火地趕來。
小伙子松了口氣,站起來招手:“在這里。”他對原修說,“這是我們年級學霸,情書寫得一流,你們慢慢談吧。”
“好的,謝謝。”原修微笑,轉頭看見了一個同樣嬌小的女生。
女孩子頭發很蓬松,顯然是剛睡醒來不及打扮就匆匆趕來。
見到原修,她有些羞澀地扒了扒頭發,捏著嗓子問:“就是你要寫情書?”
“對。”原修請她落座,招來服務生,“想喝什么?”
“隨、隨便。”頓了下她又說,“橙汁吧。”
服務生領命而去。
原修從書包里拿出準備好的一本便簽紙,放到桌上,推到女孩子面前。
“你有什么要求?”女生從上衣兜里掏出筆,問,“字數有沒有要求?”
“字數沒有。”原修頓了下,淡淡開口,“要求就是,你把我當做接受對象來寫。”
“嗯?”女生有點不明白,抬起頭來,“什么意思?不是你寫給別人嗎?”
原修的耳朵有些熱,他鎮定地點頭:“對,假裝是別人寫給我的。”
女生一臉懵逼,她代寫的情書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騷操作。
她微微坐正,克制住自己的羞赧,認認真真地打量起對座的原修。
他皮膚白皙,五官柔和,氣質沉靜,有一股書卷氣質,看人的時候,眼神溫柔,未語先帶三分笑。
她又看他身上穿一件淺灰的衛衣,領口露出一小節白色的襯衫衣領,領口帶著精細的暗紋。
家境也是一看便知的好。
女生放下筆,暗自估計,這樣的人不要說是在女生眾多的江師大了,就是在隔壁一個班全是男生的江南理工大學,也絕對是男神級的風云人物。
怎么會需要花錢找人給他寫情書呢?
“那個……”女生有些小尷尬,“我可不可以冒昧問一下,對方……就是你希望給你寫心的是什么樣的人?”
她八卦之心頓起,那種絕世男神是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啊!!!
聽人開口這樣問,原修臉上多了兩分不自在。
他沉默著抿了口咖啡,放下小杯子才說:“她是一個特別好的人,有些害羞內向,學習很努力刻苦。”
想起心里的那個人,他有些失神,眉眼越發溫柔。
“才認識的時候她很傷心,過了很久才會對我笑……我帶她去坐摩天輪,結果她恐高,一路都閉著眼。”
原修頓了下,抬眸看向對座:“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他忍不住奢望,要是她也喜歡自己,會是怎樣的情景。
女生第一次見到男神級別的人也會為情所困,一腔母愛頓起,她點點頭,已經腦補出了一出纏綿悱惻的暗戀。
她提筆,忍了下沒忍住。
“那個……不好意思啊,”女生撓撓頭,“你的這個ta……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
一個小時后,原修拿到了一封不長的情書。他小心地裝進信封了。
出了咖啡廳,原修心里松了口氣,隱隱多了份期待。
他沒等太久,就碰到一個絕佳的機會。
白瓊選的奧賽班臨近結課,決定參加競賽的同學繼續準備,不參加的同學則需要提交一份編程作業,以完成學分。
這奧賽課白瓊基本沒有聽過,尤其是參加了新概念的培訓班之后,已經有兩周都沒去上課了,雖說她已經跟老師請過假,但最后的作業還是得交。
可她哪里會呀……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白瓊從成果口中聽到了這個消息,又忍不住吐槽學校,為什么一定要開這么多跟高考無關的課外班啊啊啊。
成果一臉歉意:“我上課的時候抄了一份就交了……”她說,“我抄的孫昊的,要不你問問他還記不記得。”
白瓊茫然地問:“孫昊是誰?”
“也是我們班的呀,”成果說,“當時他坐我旁邊,正好我就抄上了,他寫一行我就照著寫一行。”
成果很不好意思:“我當時想給你也抄一份的,但是、但是他交完就跑了,我實在不會。”
這哪能怪她,白瓊連忙說:“沒關系,我再想想辦法。”
成果給她出主意:“要不你請原修學長幫你做?”
白瓊啊了一聲:“不好吧。”
“這有什么不好的,本來他也當過我們代課老師呀。”成果叮囑她,“就是你讓他別用他的水平做,要簡單簡單再簡單的,不然就穿幫了。”
白瓊:“……有道理。”
她想了半天,好像確實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于是只好去找原修幫忙。
趁著周末午飯,她把事情跟原修說了:“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做呀?”
白瓊想得挺簡單的,他在這方面是行家,要是他能給她單獨講解,她學起來肯定事半功倍。
“只是做期末作業嗎?”原修跟她確認,“那一會兒吃了飯去我房間。”
午飯之后兩個人去了原修的房間。
白瓊不太習慣麻煩人家做事,跟他還客氣的:“你教教我就行了,我自己來操作。”
原修搬了張凳子給她坐,站在旁邊單手輸入開機密碼。
他的長指輕快地跳動,黑色的機械鍵盤隨之發出清脆的噠噠聲,伴著一串幽藍色的背光。
白瓊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他的手指。
“教你?教你還不如我自己做開得快。”頭頂響起他帶著笑意的聲音。
白瓊回神,心里嘀咕,這是在嫌棄她笨嗎?
原修拉過自己的椅子坐下,又說:“既然不打算走這條路就不要浪費時間了——你們要交什么作業?”
“啊?”白瓊支吾了下。
他側頭回來看她,“嗯?”
她只好老實說:“我……我不知道。”
原修笑了下,嘴角彎彎,似乎想起她上次不聽講的樣子。
白瓊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別開眼小聲嘟囔:“笑什么……”
她羞赧時總是習慣垂下眼,那排黑黑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像是展開小小扇面。
原修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沒事,我問問。”
他在網上直接問了老師,很快就收到了期末作業的要求。
原修掃了一眼,真的是非常基礎的題目。
“別擔心,很快就好了。”他說。
白瓊看他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副眼鏡。她問:“你要戴眼鏡嗎?”
他嗯了一聲:“防藍光的。”
白瓊想問什么是防藍光,可見他對著電腦,臉上神情認真,便不敢出聲打擾。
一時間,只聽鍵盤脆聲作響。
春日午后,陽光柔和清亮,從臥室外面的陽臺上照進來。春風撩起落地窗邊的白色紗簾,帶進室外若有若無的花香。
香氣被陽光一曛,沾染到他的身上。
兩個人靠得這樣近,白瓊只覺得他身上隱隱有一股干燥溫暖的味道,吸引著她靠近。
是他身上的香氣么?他一個男孩子怎么會這么好聞?
白瓊還沒想清楚,就聽見一聲回車,他說:“好了。”
“嗯?”白瓊回神,有些震驚,“好了?”
他點了下頭,登陸郵箱,問她:“你學號是多少?”
她還不信:“這么快就做完了?”
他摘掉眼鏡:“嗯。你學號多少?”
她機械地報出學號,心想這有兩分鐘沒有呀,怎么就好了呢,忍不住追問:“真的好了?”
他笑著摸了下她的頭:“不相信我?”
“那當然不是。”她馬上說,“我是覺得好厲害呀。”
作業有了著落,她心情放松不少,喜滋滋地說:“謝謝原修哥哥。”
“真謝謝的話……”他伸手摘掉眼鏡,目光坦蕩地看著她,“幫我個忙。”
白瓊乖巧地答應:“好的。”
原修勾了下唇角,拉開另一邊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個白色信封。
“幫我念一下這封信。”
“哦。”白瓊伸手接過來,看清信封式樣的時候愣了一下。
這……這不是范涵涵寫給原修的情書嗎?!
她抬眸,目露驚詫:“這個……”
原修一臉平靜:“怎么了?”
“這不是別人寫給你的么……”她越說聲音越小。
原修淡定道:“是你送給我的。”
“我只是幫別人一個忙……”
“既然要幫就幫到底。”
他單手撐在書桌上支著太陽穴,臉上的笑容期待又玩味。
“現在,幫忙把信念給我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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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非常非常傷心的事,誠心祈禱今晚過后一切都能好起來。
這樣熱鬧快樂的日子里,祝福大家春節快樂,新年里的每一天都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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