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鄰居相處多年,  大家多少也了解張姨平素為人，見她忽然灰溜溜地走了，就知道林外婆沒說錯話，對方確實誣陷了儲家的孤兒寡母。
    不少人紛紛搖頭,  議論著離開,  一些心善的,  則上前安慰儲母、儲辭。
    林外婆也上前了,  還特意從塑料袋里拿出兩個紅彤彤的蘋果,  給被嚇到的儲航、儲音。
    兩個孩子不敢要,  眼神卻有些不舍,  偷偷望向母親和大哥。
    儲母沒來得及說話,  儲辭先淡淡開口：“拿著吧。”
    他等會兒登門,  一并謝了就行。
    兩個孩子頓時一臉驚喜，小心收下蘋果,  又跟林外婆說“謝謝”,  聲音好聽。尤其是儲音，小姑娘長得可愛,  聲音也軟軟糯糯。
    林外婆向來喜歡小孩，不由憐愛地摸摸兩人的頭。
    林空鹿拎著水果和菜，唇角含笑站在一旁。忽然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識抬頭,  正對上儲辭的視線。
    儲辭沒料到他會忽然看過來,  慌忙移開視線，片刻后，又輕輕移回,  語氣斟酌,  帶著一絲難言的情緒,  說：“剛才……多謝。”
    林空鹿輕笑，將塑料袋騰到一只手拎，空出的手抬起，用拇指指腹輕輕按了按唇，挑眉暗示：我是對你還有興趣，所以才幫你。
    儲辭卻想起昨晚的吻，冷峻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不自然。
    他沒想到自己昨晚會失控，但，好像并不后悔。
    安慰的人漸漸散去后，林空鹿也和外婆一起回家。
    走到門口時，他拍拍仍一臉疑惑的林崽崽，難得夸道：“頭發(fā)染得不錯。”
    林崽崽眼睛一亮，拎著刀跟在他身后叭叭：“是吧，我就說這個顏色好……”
    “好”字說到一半，他想起之前才在林外婆面前編的瞎話，趕緊又改口：“……好夸張。”
    “是夸張，不過震得住人哩。”外婆在旁附和贊同。
    林崽崽一聽就明白了，忙問：“那個被我嚇跑的女人剛才在欺負(fù)儲辭？”
    林空鹿點頭，說：“你立功了，等會兒寫完卷子就休息吧，晚飯給你做糖醋魚。”
    林崽崽臉上一喜，忙眼巴巴問：“小……林同學(xué)你親自做啊？”
    林空鹿挑眉：“不然呢？”知道你小子喜歡吃。
    林崽崽頓時一臉期待，并對曹騰說：“小胖你有口福了，林同學(xué)做的糖醋魚特別好吃。”
    曹騰一臉疑惑，這兩人到底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的？以前沒聽說過。
    林外婆聞言轉(zhuǎn)頭打趣：“喲，中午不還說我做的菜好吃，晚上想跟著學(xué)？”
    “學(xué)學(xué)學(xué)，太姥姥您做的也好吃，我去廚房給你們打下手。”林崽崽立刻嘴甜道。
    院中頓時一片笑語。
    院墻外，儲辭垂眸，隱約聽了幾句后，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儲母走進(jìn)自家寒酸的小院。
    儲母剛才被氣著了，此刻臉色蒼白，但不忘抓著儲辭的叮囑：“阿辭，剛才林奶奶和小鹿幫了我們，得好好謝謝人家，林奶奶之前還給我們送過雞蛋，也不好空手上門。
    “正好我前些天買了些毛線，準(zhǔn)備給你們仨織個圍脖手套什么的，結(jié)果最近忙，也沒織，不如把毛線送給他們。”
    其實是身體不好，精力實在不濟(jì)，才沒能織。
    儲辭搖頭，目光落向院子里種的幾顆大白菜，說：“林奶奶年紀(jì)大了，送毛線，老人也不方便織。”
    至于林空鹿，那位是少爺，肯定不會織，不如他織好了送給對方。
    “把白菜送給他們吧。”他最后淡聲道。
    說完就轉(zhuǎn)身，拿刀把院子里的四五顆白菜全割了。
    儲母頓時一臉心疼，倒不是舍不得，而是家里實在艱難，冬天就指望院子里種的這幾顆白菜給飯桌上添些營養(yǎng)。
    不然一整個冬天，家里連個菜葉子都吃不上，只有咸菜。她倒沒什么，可孩子們還在長身體。
    儲辭抬眸看見，說：“我最近寫程序賣了點錢，以后家里可以買菜吃。”
    然后讓儲航、儲音把儲母推進(jìn)屋，自己將白菜捆一捆，送去林空鹿外婆家。
    林空鹿和外婆正在廚房做菜，聽見敲門聲，是林崽崽出來開門。
    兩人視線對上，氣氛莫名有些怪異。
    半晌后，儲辭將五顆大白菜放在門口，淡聲說：“把菜給林奶奶。”
    然后就轉(zhuǎn)身離開。
    江郁剛才幫忙嚇走了張姨，雖然是無心，但確實幫了他。
    儲辭面無表情地想。
    站在門口的林崽崽撓撓頭，也不好叫住他，想了想，還是拎起五顆大白菜，跑回廚房。
    林空鹿見他拎這么多白菜，驚訝問：“哪來的？”
    “儲辭給的。”林崽崽說。
    林外婆出來看見，“喲”一聲，說：“這可不能要，他家院子里總共就這幾顆白菜，怎么都送來了？”
    林崽崽“啊”一聲，有些傻眼，他大爸居然這么窮嗎？
    “那、那怎么辦？我再給送回去？”
    “不用。”林空鹿搖頭，說：“我們不收，他家更不過意不去。”
    他猜儲辭應(yīng)該還有些余錢，想了想，又說：“這樣吧，糖醋魚做好了，我給他家送一條過去。”
    說著便將做好的魚分一條到另外的盤中，端起匆匆出門。
    到了外面，儲辭剛好要進(jìn)自家門，林空鹿忙提聲喊住對方，然后端著魚上前。
    儲辭轉(zhuǎn)身，看見魚，便知他的來意，立刻拒絕，并淡聲解釋：“菜是送給林奶奶的，感謝她今天幫忙作證，還有前些天送的雞蛋。”
    不然給過白菜又拿人家魚，這叫什么感謝？叫以物易物。
    林空鹿聞言笑了，上前一步。
    儲辭被迫后退，靠著破木門，又不敢太用力，以免把木門倚開。可往前，又會碰到林空鹿。
    他神情有些不自在，悶聲說：“我真不要。”
    他是說魚。
    “真的？”林空鹿靠近，神情似笑非笑。
    “這份糖醋魚是我親自做的。”他看著儲辭的眼睛，輕聲說：“江郁說他喜歡吃，本來是做給他……”
    “他”字還沒說完，儲辭忽然單手接碗。
    林空鹿笑意更濃，并不松手，說：“不是不要嗎？”
    儲辭深吸一口氣，咬牙說：“要。”
    林空鹿仿佛早料到一般，笑容意味深長，終于松開碗，轉(zhuǎn)身離開。
    儲辭站在原地愣了愣，忽然快走幾步追上，扣住他手腕，眸色深沉，語氣卻很輕：“我們……能談?wù)剢幔俊?br/>     林空鹿剛走到家門口，半推開門，聞言轉(zhuǎn)身。
    儲辭飛快說：“很快。”
    似是怕他不答應(yīng)。
    林空鹿點了點頭，儲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卻沒立刻開口。
    他依舊緊握著林空鹿的手腕，目光漸深，似乎在思考、醞釀什么。
    他知道，眼前容貌漂亮的少年對他只是一時興趣，一旦將他追到手，很可能會像前世一樣，很快就興致缺缺地把他甩了。
    可他不想被甩，他要的是永遠(yuǎn)，一輩子。
    所以，他必須得有讓對方一直感興趣的能力，然后讓對方在徹底失去興趣前，習(xí)慣他的存在，離不開他。
    狩獵游戲可以是雙向的，玩游戲的人身處其中，可能不會料到，自己也會被獵物編織的網(wǎng)溫柔環(huán)繞。
    習(xí)慣是可怕的，而感情，又是那么復(fù)雜的東西。
    儲辭定定望著林空鹿的眼睛，許久后，啞聲道：“你想不想……玩一場戀愛游戲？我保證，會很很有趣。”
    林空鹿驚訝，忍笑說：“哦，有多有趣？”
    魚兒終于咬勾了，還咬得很歡嘛。
    儲辭同樣覺得自己拋出的餌被咬了。
    他拇指摩挲著林空鹿的手腕，目光幽深，忽然靠近，輕輕吻住對方，舌尖描摹漂亮的唇形。
    林空鹿睫羽輕顫了顫，儲辭動作很輕，卻無端帶來一陣顫栗。
    就在這時，院子里隱約傳出林外婆的聲音。
    “小鹿怎么出去這么久沒回？小江啊，你幫外婆看下鍋，我出去看看。”
    “好嘞，太姥姥。”
    林空鹿神情閃過一絲慌亂，立刻拽緊門。
    兩人呼吸都有些亂，儲辭深吸一口氣，稍微拉開距離，但仍將他困在門和身體之間，輕聲問：“有趣嗎？”
    林空鹿仰頭，回味剛才指尖都在顫栗的感覺，眨了眨眼，呼吸不穩(wěn)地說：“有一點。”
    “那我……”儲辭眼眸變暗。
    “勉強合格了。”林空鹿說。
    他擔(dān)心外婆出來，急著要回去。
    儲辭卻拉住他，啞聲問：“那你……接受這個游戲嗎？”
    林空鹿胡亂點頭。
    儲辭微松一口氣，知道這算是間接確定戀愛關(guān)系了，至少名義上是。
    但這只是開始，接下來，他還要努力爭取不被甩。
    所以他又拉住林空鹿，緊張又有些不自在地問：“那周一……我能不能搬回去？”
    林空鹿一愣，半晌才明白他說的是座位，不由忍笑，說：“這我做不了決定。”
    他特意轉(zhuǎn)頭，擦過儲辭的臉頰，在對方耳邊道：“那個座位現(xiàn)在是江郁的，你去跟他商量。”
    江郁？
    儲辭眼眸暗了暗。
    雖然對方今天無意中幫了他，但……一碼歸一碼，有些事，他不能讓。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空鹿回去后，就特意叮囑林崽崽：“儲辭要是找你換座位，你別答應(yīng)。”
    戀愛游戲？呵，當(dāng)他旁邊的位置是想走就走，想回來就能回的？
    林崽崽當(dāng)時正在啃魚，聞言“嗯嗯”兩聲，也沒太當(dāng)回事。
    就他大爸那別扭性子，連句喜歡都不肯承認(rèn)，感情進(jìn)度比烏龜還慢，這才剛搬走，怎么可能立刻就搬回來？
    然而周一一早，他剛進(jìn)教室，儲辭就走過來，敲敲他的桌子，面無表情地商量：“我們換一下座位。”
    林崽崽：“？”
    儲辭說完，看見他桌上只有8分的英語卷，又說：“我可以給你英語作業(yè)抄，作為補償。”
    林崽崽：“……”拉倒吧，你才考1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