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西爾的眼中像燒著小火苗, 拳頭緊攥,跑到一半時兔子都扔了,換成隕鐵刀。看那架勢, 儼然是要殺狼。
若是腿斷之前, 黑尾不知道實力差距, 倒還敢上前跟他撕咬一番。但腿斷后,它終于明白賽西爾之前只是讓它,哪還敢再上去迎刀?趕緊就跳起來,瘸著腿躲到林空鹿身后。
“狼后,不不, 大嫂, 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跟他都是媽媽養大,算是異父異母異種族的兄弟啊。”黑尾求生欲極強,拼命攀關系:“這樣算起來,我可不就是您小叔子?”
林空鹿額頭青筋直跳, 尤其想到黑尾渾身臟兮兮,也不知多久沒洗過皮毛,此刻竟躲在自己身后, 簡直頭皮發麻。
可他往旁邊挪一些,黑尾也緊跟著挪。
他的手臂雖然已經能使力,腿仍不能大幅走動, 又不想用手把這只臟兮兮的狼拽出去, 只得對賽西爾說:“行了,先別打, 它不是來襲擊我們的。”
賽西爾見他竟攔著自己, 明顯怔住。
片刻后, 他神情受傷,不敢相信道:“你向著它?”
林空鹿:“……不是我向著它,而是你們繞著我打,萬一它扒拉到我,多不干凈?”
說不定還有跳蚤。
賽西爾明顯不信,薄唇緊抿,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可你剛才正要碰它的狼爪。”
要不是他回來及時,說不定已經碰到了,明明小騙子那么愛干凈。
林空鹿扶額,無奈道:“它來找我幫忙治腿的。”
“對對!”黑尾這時也探出狼腦袋,說:“小禿……呃,狼王,你不要誤會,我這次不是來找你決斗,是來找你的狼后……”
它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賽西爾剛黯淡的眼中瞬間又燃氣怒火,拎起刀說:“我看你是來找死。”
他說著直接跨過火堆,手臂一橫,先將林空鹿攔腰攬進懷中,接著另一只手轉動隕鐵刀,直接將刀背砸向黑尾的另一條腿。
因為林空鹿被抱住,黑尾沒法再躲,忙轉身一滾,從兩人腳邊溜開。
林空鹿懵了一瞬,沒想到會被忽然抱住。
就在他分神時,僥幸躲開刀的黑尾忙狼狽大喊:“小禿毛,不不,我叫你大哥行不行?我真不是來找你打架的,我找狼后治腿,狼后已經答應了。我們可是異父異母異種族的兄弟,看在我媽媽曾把你養大的份上,你不能絕我的生路啊嗷嗚——”
林空鹿聽得滿頭黑線,適時伸手去推賽西爾,頭疼道:“你跟黑尾的事……你還是去解決一下吧。”
賽西爾被他推開,唇不由抿得更緊,眼神也滿是失落,握刀的手背青筋迸起。
“行了,快去。”林空鹿忽然捧住他的臉,直接幫他把臉轉個方向,對向黑尾。
知道這家伙嘴硬心軟后,林空鹿就不怕他生氣了。
賽西爾緊抿的唇微松,似是有一絲泄氣,抬頭看見黑尾,瞬間又握緊手中的刀。
“別別,”黑尾忙往后退,瘋狂提醒,“看在我媽媽養大你的份上……”
它也只能拿這件事來道德綁架賽西爾了,賽西爾眼神一冷,大步走過去,直接薅住它的狼耳朵,拖著往領地邊緣走,面無表情道:“治腿是吧?來,我親自幫你治!”
黑尾被拽得耳朵火辣辣疼,一路都在嗷嗚。
一些狩獵回來的狼見狀,嚇得叼在嘴里的食物都掉了,下意識把耳朵貼向腦袋。
“太兇殘了,不會薅斷吧?”
它們的三角耳多么威武,支棱在腦袋上時又多么霸氣,萬一被薅斷……嘶,不能想象。
林空鹿絲毫不受影響,心情愉悅地聽黑尾嗷嗚,順手把被嚇傻的小白狼拎過去,同樣薅耳朵教訓道:“剛才誰讓你沖上去的?以后記住了,打架的事交給成年狼,幼崽就該好好躲在后方。”
小白狼被薅得淚眼汪汪,忙叫喚:“知道了嗷嗷,小鹿快放開,疼嗷。”
“嘶!”眾狼又倒吸一口涼氣。
狼后和王不愧是伴侶,竟然都愛薅狼耳。想到這,它們忙悄悄后退,離林空鹿也遠了些。
賽西爾一路把黑尾拎到領地邊緣,冷聲道:“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別再出現在我的領地?”
“有有有!”黑尾捂著耳朵,不住點頭。
“知道還敢來,想必是不怕死。”賽西爾冷著臉,直接手起刀落。
黑尾急忙閃躲,耳朵也下意識緊貼腦袋。
賽西爾手穩眼冷,刀鋒緊貼著腦門削過,只差一點,黑尾腦袋就沒了。
黑尾只覺得腦門一陣冰涼,差點以為自己腦袋搬家,等看見一撮狼毛在眼前緩緩掉落,它才終于回神,松口氣想:謝天謝地,只是被削掉頭頂一片毛……
不、不對,削掉毛?他變禿毛了?
賽西爾面無表情,盯著它說:“我已經看在狼媽媽的面子上放過你很多次,但你還是不知死活……”
“不不不,我知道死活了。”黑尾來不及哀悼自己頭頂那片毛,忙哀求道:“最后一次,這絕對是最后一次。”
說著,它嗚聲又開始凄涼,嗷嗚道:“我要去找獨耳報仇,你不知道,你弟妹和侄子侄女們死得慘啊,獨耳那只該死的黑心肝狼,我一定要咬死它。對了,之前就是它讓狼偷襲大嫂,大嫂已經答應幫我……”
賽西爾聽它說“弟妹”“侄子侄女”時,就忍不住嘴角微抽,正要制止,沒想到它緊接著又說“大嫂”。
賽西爾的表情忽然有些怪異,打斷道:“你叫他……大嫂?”
不用問,黑尾說的肯定是林空鹿。
黑尾急忙點頭,努力攀關系道:“咱們不是異父異母異種族的……”
“咳,夠了。”賽西爾立刻打斷,臉色極不自在。
黑尾卻覺得提林空鹿有效,忙又保證:“而且你幫我治腿,等我咬死獨耳,也算幫大嫂報仇。”
賽西爾瞥他一眼,說:“我自己不能報?”
“當然能。”黑尾能屈能伸,立刻諂媚,接著又提及自己的價值,說:“但你肯定找不到獨耳藏在哪,我就不一樣了,我對那家伙的保命套路門兒清。”
賽西爾沒想到它變化這么大,但想想它最近的遭遇,估計逃離狼群后,也是東躲西藏,又有些理解。
畢竟小時候一起喝過奶,加上狼媽媽的恩情,賽西爾面無表情地盯了黑尾好一會兒,最終說:“蹲在這別亂走,我去砍木片。”
黑尾愣了一下,消化兩秒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頓時大喜過望,忙激動道:“不、不用,狼后已經準備好木片了,就在火堆旁。”
賽西爾視力極好,聽它一說,立刻看向火堆旁,很快就看見它說的木片和麻繩,臉色瞬間又變了。
那不是他之前為替小騙子固定手臂,特意削的木片嗎?關鍵是,那是小騙子剛拆下來的,之前一直綁在小騙子的手臂上。
賽西爾忽然轉頭,語氣幽幽道:“你剛才說,你想用那邊的木片?”
“對對。”黑尾立刻點頭。
不是想,只是省時省事。
誰知賽西爾的眼神立刻像刀子一樣,冷嗖嗖地扎在它身上,語氣陰森森道:“你也配?”
黑尾疑惑,不就是幾片木頭?有什么配不配的?
賽西爾沒再理它,轉身去砍了新木頭,劈成木片,隨便削削就給黑尾綁上,綁得還賊用力,疼得黑尾嗷嗷叫喚。
林空鹿坐在巨石上聽見,忍不住嘆氣提醒:“別綁太緊,小心血液不流通,整個前肢廢掉。”
賽西爾還沒反應,黑尾立刻縮回爪子,緊張兮兮道:“你醫術不行,要不還是讓大嫂嗷——”
賽西爾用力按木板,陰森森道:“我看你想讓另外三條腿也斷掉。”
黑尾頓時不敢再吱聲,賽西爾冷哼一聲,最終幫它松些力道。
綁好斷腿后,賽西爾拍拍手,起身就走。
林空鹿又提醒黑尾沒事時可以啃哪幾種草,都是消炎止痛,幫助恢復的。
黑尾連忙道謝:“謝謝,你比大哥好多了,我回去就把它們當飯吃。”
林空鹿聞言嘴角微抽,賽西爾直接回頭,說:“不怕吃死就當飯吃。”
黑尾:小禿毛……算了,我現在也禿。
反正意思它明白,就是啃草也要適量。
它又向林空鹿道聲謝,高高興興地走了,走之前還拜托道:“千萬別讓獨耳狼群的狼知道我來過。”
它要悄悄恢復,然后去復仇,嚇也能嚇死獨耳。
賽西爾冷呵一聲,懶得理它,撿起兔子去清洗。
回到火堆旁,他熟練地把兔子串好,林空鹿也十分自然地接過串著兔子的棍枝,幫他烤。
賽西爾的心情好了些,但低頭看見落在一旁的木片,眼神又瞬間晦暗。
小騙子把他送的木片拆下來,打算給黑尾用……
這個念頭又纏繞在賽西爾心間,堵得他難受。
他當然知道林空鹿沒把黑尾當回事,但重點是,那是他送的,他送的!
隨手就給別的狼用,說明也沒把他當回事……吧?
賽西爾心中不確定,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對。之前發誓說不愛,為什么總是控制不住去在意?
他偷偷看林空鹿一眼,林空鹿臉上掛著淡笑,讓他捉摸不透。
賽西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想去想,可心卻不受控制。
林空鹿哪知道狼崽子的少男心事,他忙活一晚上,早就困得打哈欠,烤完兔子就說:“你慢慢吃,我先回去睡了。”
賽西爾還在糾結,見他沒像往常那樣和自己說說笑笑,心情忍不住又黯淡。
可他之前那般拒絕小騙子,小騙子變冷淡也是應該的,也正合他意,他應該高興。
但感情沒有應該,更不會像剛重生時設想的那樣,說不愛就不愛,它仍不受控制,瘋狂蔓延。
可小騙子又不喜歡他,他一個人在這蔓延有什么用?
賽西爾抱著烤兔肉坐到山洞前,一邊撕咬兔腿,一邊對月惆悵。
他前世對小騙子一見鐘情,結果被騙,這輩子仍不長記性,沒出息,怎么都忘不掉、放不下,他是不是要完了?
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悲涼,一個沒忍住,干脆放下兔腿,仰起頭,對月宣泄情感:“嗷嗚——”
他怎么這么倒霉?兩輩子動的心,都栽在這個沒有心的騙子身上。
“嗷嗚——嗚嗚——”
“啪!”兩只草鞋忽然從山洞中被接連扔出,正好砸在賽西爾的身上。
緊接著,林空鹿有些幽怨的聲音傳出:“大半夜的,還給不給人睡了?”
賽西爾:“……”連嗷都不讓嗷。
林空鹿打了聲哈欠,很快又說:“進來,一起睡。”省得在外面嗷。
賽西爾:“!”進、進去睡?
“對了,草鞋是幫你編的,剛才忘記給你了,試試看合不合腳。”林空鹿又補充。
“!!!”狼崽子的眼睛立刻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