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軍方后, 林清許經常忙到昏天暗地,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是常有的事。
林空鹿出意外時,他正泡在軍方的實驗室里忙項目,據說要兩個月后才有假期休息。
前世也是林空鹿回帝都星后, 他才知道外甥流落荒星, 還是被渣男妹夫的私生子害的, 氣得差點去把那個私生子宰了。
這一世林空鹿在荒星多留一段時間, 沒想到直接把這位舅舅等來了。
林清許見到他, 忙疾步走上前。
“小鹿?”他明顯有些激動,眼眶微紅, 抬手拍拍林空鹿的肩,勉強壓抑著顫音說:“沒事就好, 沒事就……”
“呃?!绷挚章贡慌牡醚矍耙缓? 身形晃了晃。
其實林清許沒用太多力,只是他發燒越來越嚴重,頭也暈眩。
林清許這才注意到他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心一緊,忙蹲下-身問:“小鹿, 你怎……”
話沒說完, 他先注意到林空鹿手背的霉斑, 臉色不由驟變。
跟他一起走下機甲的是一位年輕少將,叫余辛易。
他掃一眼林空鹿的手背,神情瞬間嚴肅,沉聲說:“他被感染了?!?br/>
林清許當然知道, 他研究的就是蟲毒感染, 仔細看一眼霉斑邊緣的紋路就知道已經在擴散, 心中不免焦急, 立刻道:“我們沒帶阻隔劑,得趕快回去。”
他說著就扶起林空鹿,要將對方帶上機甲,余少將見狀也上前幫扶。
林空鹿已經被燒得迷糊,但聽見“離開”兩個字時,忽然又清醒幾分,忙攥緊林清許的手說:“舅舅,先等等,我還有個朋……”
話沒說完,一陣狼嚎聲忽然吵得他腦仁疼。
紅尾見林清許要帶走林空鹿,立刻跳出喊:“放開狼后!”
說著它就沖上前要撕咬,其它狼見狀,紛紛也沖上前,有低吼,有嗥叫。
每只狼都兇狠地齜出白牙,目露兇光,紅尾更是號召喊:“大家都圍上來,咱們這么多狼,要是讓他們當面帶走狼后,等會兒可怎么跟王交代?”
“就是就是,放開狼后!”
“咬死他們?!?br/>
頃刻間,嗥叫聲此起彼伏,狼群很快就將三人團團圍住。
小白狼也撅著屁股,拼命往狼群里擠,嗷嗚著喊:“放開小鹿。”
“草,這群狼是怎么回事?”林清許臉色難看,忙把林空鹿拽至身后,同時拔槍。
林空鹿被拽得身形一晃,眼前又是一黑,但來不及緩一下就急忙抓住他的胳膊阻止:“等等,別開槍,它們是我朋友……”
話沒說完,旁邊的余少將已經扣動扳機,好在紅尾躲得及時,子彈堪堪擦過爪尖。
這一槍徹底惹怒狼群,紅尾躲開后直接朝他撲去,張口就要咬他開槍的那只手,其它狼有樣學樣,紛紛也撲上去。
“草!”余少將忍不住低咒,一拳揮開紅尾,但緊接著,又一只狼撲上來。
林空鹿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剛攔下林清許,又急忙學狼語阻止狼群,低嗚喊:“都停下,他們是我朋友,不會傷害我,紅尾你快制止一下?!?br/>
他聲音實在虛弱,好在紅尾聽見了,猶豫一下后,朝狼群嗷嗚喊:“狼后讓大家停下?!?br/>
它嗷幾聲后,其它狼竟真都停了。
見狼群不再攻擊,林清許立刻拉著林空鹿說:“走!”
林空鹿被拽得身形一晃,忙說:“等等,舅舅,我還有一個朋友,我等他一起走?!?br/>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等?你必須馬上接受治療,你那朋友等你情況穩定了再來找它也不遲。”林清許以為他說的朋友也是只狼,并不當回事,加上擔心狼群再襲擊,拉著他就往機甲旁走。
“只等一會兒,很快的,我讓紅尾去喊……”林空鹿忙拖住他,但話沒說完,后頸忽然鈍痛,緊接著眼前一黑,人就暈過去了。
林清許忙扶住他,詫異地看向余少將。
余少將瞥一眼又要撲上來的狼群,推著他說:“快走!”
林清許沒再多說,抱起林空鹿就沖上機甲,余少將負責斷后,晚一步登上機甲。
狼群撲上來時,機甲剛好升空。
紅尾等狼撲了個空,頓時傻眼。
就在他們離開后不到五分鐘,賽西爾出現在領地。
他遠遠就聽見狼嗥和槍聲,幾乎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可還是晚了。見領地一片狼藉,他神情瞬間繃緊,問:“怎么回事?”
紅尾等狼轉頭看見他,莫名心虛,紛紛讓開一條路。
賽西爾兜著野果走過去,敏銳嗅出外來者的氣息,心中愈發不安,逡巡一圈后忽然又問:“小鹿呢?”
“狼后被兩個跟他長得差不多的家伙帶走了。”二紅搶先開口。
“嘩!”野果掉了一地,賽西爾僵住,整個人仿佛石化。
小鹿……走了?跟前世一樣?
“都怪紅尾,是它阻止我們救小鹿。”小白狼哭唧唧道。
“不、不是,”紅尾急忙辯解,“是狼后說他們是朋友,讓我們不要咬……”
賽西爾僵硬轉頭,仿佛靈魂已經不在,機械地問:“你是說,小鹿跟他們認識?”
“嗷認識認識認識,我聽狼后叫其中一個家伙‘啾啾’,很親昵。”紅尾努力回憶道。
“對對?!逼渌且猜犚姟班编薄保c頭附和。
賽西爾的臉色忽然難看,但卻咬牙道:“我不信?!?br/>
他抬頭看向天空,似乎仍能看見機甲的影子,忽然扔了所有野果,拼命往高處跑,邊跑邊用力喊:“小鹿!小鹿——你回來——”
他跳上峭壁,徒手攀登,把手腳都磨破了,只為快點抵達最高處。
“小鹿——”
但機甲消失得太快,他喊啞了嗓子,聲音也帶上哽意,仍什么都沒喚回。
“小鹿……”他怔怔站在懸崖邊緣,望著遠處的天空和云海,心臟處傳來一陣陣痛意,痛得麻痹。
山頂風很大,吹在臉上像刀割,賽西爾卻像沒有知覺。
不知站了多久,他紅著眼睛低喃:“騙子。”
黑尾和紅尾艱難爬上山頂時,就見塞西爾一個人坐在懸崖邊,背景孤寂。
兩只狼以為他要跳崖,忙上前勸阻。
“王,您別想不開,說不定過幾天,狼后就又從天上掉下來了……”紅尾先勸,但越說聲音越小,明顯自己都不信這鬼話。
“唉,大哥,沒想到你也沒了媳婦,咱們兄弟真是同病相憐。說真的,我現在特別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媳婦沒了時,我也難過得想死,誰叫咱們狼都忠貞,一輩子只喜歡一個呢,何況我媳婦還那么好看嗚,說到這我就又想我媳婦嗚嗚……”
黑尾也開口勸,但說著說著,自己先傷心起來了。
“閉嘴?!辟愇鳡柦K于轉頭,聲音冷漠地打斷。
黑尾連忙噤聲,但見他眼睛泛紅,又驚訝道:“咦,你哭了?”
賽西爾下意識抬手碰眼睛,反應過來后,動作又僵住,隨即重重放下,咬牙說:“沒有?!?br/>
他怎么可能哭?
狼王心中,沒有眼淚。
小騙子又騙了他,他居然蠢到又相信對方。
賽西爾重重將拳頭砸在地上,再抬起頭時,眼睛更紅了,啞聲問紅尾:“他主動跟他們走的?一句話都沒留?”
紅尾忙搖頭,接著又點頭,說:“好像是,好像又不是,話是沒留,但也沒時間留啊。當時打得一片混亂,狼后讓我們別打,我們就先停下,其中一個禿毛拍了一下狼后,然后那個啾啾就把狼后抱起走了?!?br/>
“抱?”賽西爾下意識攥緊手,問:“那個啾啾……很好看?”
紅尾想了想,誠實搖頭:“不好看,跟狼后一樣是禿毛。”
賽西爾:“……”算了,問也等于白問。
他不知想通什么,忽然起身離開懸崖。
黑尾和紅尾忙跟上,黑尾跟在他腿后念叨:“大哥,你不會就這么算了吧?不行啊,咱們得去把大嫂搶回來,我現在剛收服之前的狼群,只要你招呼一聲,我立馬帶著狼群來支援嗷——”
賽西爾直接一腳把它踢開,冷漠想:搶什么搶?
他黑化了,他要去帝都星,要讓小騙子后悔。
林清許把林空鹿抱上機甲后,很快和余少將一起前往停泊在荒星衛星軌道上的軍艦。
他收到林空鹿出事的消息時,剛好在老友余辛易的軍中,當即拜托對方幫忙。
也是趕巧,余少將的艦隊距荒星不算遠,很快就搜到林空鹿救生艙的信號,這才及時趕到。
林空鹿的情況不能再拖,剛到軍艦,林清許就給他注射阻隔劑。但注射后,效果卻不明顯。
林清許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閉了閉眼,忽然起身對余少將說:“是三級感染,比較棘手,我必須盡快帶他回帝都星進行深入治療?!?br/>
三級感染是除寄生外,最嚴重的感染,一級和二級還能靠治療延緩變異,只要能拖七八十年,也算是活一輩子。但三級感染,無論怎么治療延緩,半個月內必變異。
余少將知道情況嚴重,立刻點頭說:“好。”
這次搜救一共來兩艘軍艦,余少將很快安排他們這艘全速起航,另一艘則被留下。
人不會憑空被感染,荒星上肯定有變異蟲,得留下一些人善后。
林空鹿昏迷許久,醒來時手臂酸痛,身體帶著高燒時的無力感,一時竟不知自己在哪。
“醒了?還有點燒?!?br/>
直到林清許走過來,試了試他的額頭,他才清醒,忙坐起問:“這是哪?”
“前往帝都星的軍艦,已經快到了?!绷智逶S說。
林空鹿:“?”我這……我怎么就快到帝都星了?
“完了。”他忽然往后一躺,生無可戀。
白費功夫了,他這一走,狼崽子不得黑化?辛苦攻略老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林清許以為他在想感染的事,試圖安慰:“別擔心,帝都星的醫療技術更好,肯定能治?!?br/>
林空鹿嘆氣:舅舅啊,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又坐起身,打起精神問:“你們還有人手在那邊嗎?我有位朋友……”
“是狼朋友吧?放心,我們沒傷害它們?!绷智逶S理解地拍拍他的肩。
“……不是,是人,就是他救了我。”林空鹿悶聲道。
林清許愣住,半晌后驚訝問:“荒星上還有人?”
“嗯?!绷挚章裹c頭,心在流淚,問:“舅舅,能不能拜托你幫我把他接來?他這個人特沒安全感……”
“你等等,我馬上去找余辛易。”林清許說著就疾步走出休息艙。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又回來了,神情復雜道:“你那位朋友……找到了。”
林空鹿眼睛一亮,忙問:“他生氣沒?能讓我跟他通話嗎?”
林清許搖頭,說:“你朋友……情況有點特殊,留下善后的那艘軍艦的艦長曾是安雅皇后的近衛,他好像覺得你朋友身份有問題,利用皇室特殊權限,直接把你朋友帶走了,而且行程保密,暫時無法聯系?!?br/>
林空鹿:“……”
他往后一仰,又生無可戀地躺倒,嘆氣:“這就是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