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時, 安雅皇后讓女官來請林空鹿。
賽西爾自知鬧了烏龍,一直悶頭苦吃,沒好意思再看林空鹿, 但聽說安雅請林空鹿過去,他又立刻起身, 悶不吭聲地跟著。
林空鹿覺得他此刻像極了郁悶的大狗,忍不住想勾勾他的手指, 但低頭看見他那油乎乎的爪子時——
林空鹿:……還是算了吧。
賽西爾似乎也有些嫌棄,手特意避開衣服, 姿勢有點像企鵝。
在女官的引路下, 兩人一起走進旁邊的小廳。
安雅皇后正坐在廳中品茶, 抬頭看見賽西爾別扭的姿勢, 頓時忍俊不禁, 忙對女官說:“快帶他去洗手。”
林空鹿聞言轉頭, 這才看見他將手抻在身側的樣子, 不由也想笑。
賽西爾知道他在忍笑,本想寸步不離地跟著,但低頭看看自己的油手,到底還是郁悶地跟女官一起出去。
他走后, 林空鹿才向安雅行禮,安雅也客氣地讓他坐下, 隨即開門見山, 問起他和賽西爾的事。
林空鹿沒怎么隱瞞, 把從意外流落荒星,到被賽西爾所救, 再到倉促離開, 期間發生的事, 能說的都說了。
安雅這才知道他的身份,不由嘆道:“原來你是林清嘉的兒子,之前聽齊嚴說他們是在搜尋林家少爺時意外發現賽西爾,就想向你們道謝,但一直沒機會,沒想到這就見著了。”
齊嚴就是那天被留在荒星善后的艦長。
“您客氣了,”林空鹿搖頭,謙遜地說著場面話,“我會遇見殿下也是巧合,而且殿下救過我,要說謝,也應該是我謝殿下。”
話音方落,剛洗完手的賽西爾就不放心地又趕回來。
安雅神色了然,不由對林空鹿笑道:“什么巧合,說不準是天意呢?”
這話明顯有弦外之音,林空鹿自然聽出來了,神色頓時有些微妙,忽然有種見婆婆的錯覺,啊不,是岳母。
安雅點到即止,很快又說:“對了,聽說你教過賽西爾不少知識,比如……人類的語言?”
林空鹿微愣,這是上輩子的事,不好承認。
好在他還沒開口,賽西爾就搶先道:“是的。”
安雅的笑容不自覺又多出幾分真心,對林空鹿道:“賽西爾不喜與人接近,但他對你好像例外,所以我想請你繼續做他的老師。”
“老師?”林空鹿微訝,賽西爾也皺眉。
“是的。”安雅微笑,接著又看向賽西爾,溫和道:“賽西爾,讓林先生做你的老師,好不好?”
賽西爾立刻搖頭,他不太懂老師是什么意思,只想讓小騙子做他的狼后。
安雅約莫能猜出原因,搖頭失笑:“傻小子。”沒文化多可怕,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都不懂。
隨即她又看向林空鹿,笑瞇瞇道:“只是教他一些生活常識,或認認字,你也先別拒絕,可以考慮一晚,明天再給我答復。對了,今天天色太晚,不如在宮里暫住一晚?”
林空鹿:“……”怎么聽,都像被套路了。
賽西爾聞言倒是眼睛一亮,立刻期盼地看向他。
前世就是這晚,那些巨蟲忽然出現,殺死了他的小騙子,這也是他之前想要寸步不離的原因。如果小騙子住宮里,肯定不會再遇見那些巨蟲。
林空鹿和他的視線對上,很快點頭答應。
他并不知道賽西爾在想什么,但對前世那場意外,他的想法和賽西爾不同,他猜,那些變異蟲這次不會再出現。
安雅目的達到后,又與林空鹿多聊幾句,才放他離開。
只是林空鹿一起身,賽西爾也緊跟著起身,仿佛他和對方一樣,都是這里的客人。
林空鹿忍不住想扶額,好在安雅皇后并不介意,還理解地笑笑,說:“你們年輕人更有話題,多聊聊好。”
等兩人都離開后,她才嘆氣,對身旁的女官說:“林家的事再查一下,這位林少爺……能幫就幫一下。”
女官是她的心腹,很快猜出她的意思,問:“您是想……拉攏林氏?”
安雅若有所思:“林氏是帝國最大機甲制造商,能拉攏自然最好,但駱霆這個人薄情寡義,兩面三刀,能跟我們合作,就也能跟那對母子合作,不值得信任。”
何況駱霆和原配林清嘉的事她也聽過一些,作為有著差不多遭遇的人,她難免會對林清嘉產生同病相憐之感,也更厭惡駱霆這樣的渣男。
而林空鹿,作為林清嘉唯一的兒子,至少目前在她看來,品性還不錯,又和賽西爾關系匪淺。如果對方能接手林氏,肯定會是賽西爾的一大助力。
當然,最重要的是,賽西爾喜歡對方。
林空鹿還不知道安雅皇后的打算,他和賽西爾一起走到廳外的長廊時,忽然頓住腳步,輕咳一聲:“你……”
賽西爾恰好也停下,同時看向他開口:“你……”
“你先說。”兩人看著對方,忽然都有些局促。
林空鹿是因為跟著他們的女官、近衛太多,有些親密的話不好意思說出口。
賽西爾則想起自己之前誤會“啾啾”的事,又開始窘迫。
就在這時,一只小白狼忽然跑出來,激動地繞著林空鹿的腿打轉,嗷嗚喊:“小鹿,嗷嗷,真是你!王,你真的找到小鹿了!”
賽西爾眼睛一亮,忙把它拎起,終于找到話題了似的,說:“那個,我把小白也帶來了。”
來之前他擔心林空鹿會像前世一樣不理自己,想到對方最偏心小白狼,就把小家伙也帶上,希望靠幼崽的可愛能挽回小騙子那個冷酷的心,不過目前來看,已經不需要了。
但林空鹿見到小白狼,眼中立刻露出驚喜,忍不住先rua一rua小家伙的腦袋,不敢相信道:“你居然把它也帶來了。”
“嗷嗷,小鹿,我好想你呢。”小白狼也很高興,用腦袋親昵地蹭他掌心。
賽西爾:“……”失策。
他忙把小白狼又揣回懷里。
齊嚴這時匆匆趕來,歉意道:“抱歉殿下,我沒看好小白狼。”
賽西爾拎起小白狼,無情地遞過去說:“拿走。”
小白狼:“???”王,咱們剛來時您不是這么說的,您讓我裝可憐,說能幫您追回狼后的話,以后讓我當狼王。
怎么用得著狼時說給王位,用不著狼時就讓“拿走”?
好在林空鹿先把它提溜過去,說:“別啊,我才剛見到小白。”
賽西爾更醋了,十分后悔把小白狼帶來。
隔著這只電燈泡,加上身后還有一群近衛、女官,他和林空鹿直到分開也沒講上幾句交心話。
林空鹿猜他晚上肯定還會找自己,倒沒太在意,到住處后就先去洗澡。
分開后,賽西爾也確如他所料,很快就甩開近衛、女官,抱著小白狼躲進花園的樹叢里,仰頭望向他的房間。
“剛才分開時,你為什么不撲?”賽西爾恨鐵不成鋼地rua一把小白狼的腦袋。
要是小白狼撲上去,咬著林空鹿的衣服不放,他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也跟進去了?
小白狼:“我感覺王您比較想撲,我就沒撲。”
賽西爾:“嘖!”
他要是能撲,還要這只蠢幼崽干什么?待在皇宮就是不自在,走哪都有一群人跟著,不能爬樹也不能跳。
不過……倒也不是真不能撲。
賽西爾緊盯著林空鹿房間的窗戶,二樓而已,不高。在原始森林時,比這高很多的樹干他都能輕松躍上。
他的眼神漸漸露出狩獵時才會有的神采,將懷里的小白狼拎出去,團吧團吧扔到一邊。
小白狼:“?”
賽西爾沒理它,緩緩低下身,仿佛在蓄力,忽地躍起,像利箭般射出,在夜色中飛速奔行。
幾乎眨眼間,他輕松靠近建筑,一躍而上,眼看就要從二樓的窗戶進入,忽然“砰”一聲——
賽西爾:“草!”是玻璃!
他恨人類的發明。
小白狼:“啊這……”王摔得好像一只蝙蝠。
賽西爾撞得頭暈眼花,險些從窗戶上掉下去,忙扒住窗臺撲騰兩下,才勉強穩住。
林空鹿洗完澡,剛系好浴袍的帶子就聽見窗戶處傳來響動,遲疑兩秒,忙走過去查看。
剛走近,他就看見賽西爾在窗臺下緩緩抬起臉,嚇得差點沒一巴掌呼過去。
大半夜的,擱這演驚悚片?
林空鹿嘴角微抽,回神后趕緊打開窗戶,問:“怎么不走門?”
賽西爾悶聲道:“怕你不開。”
他之前誤會小騙子,還沒道歉,也不知小騙子生沒生氣。
說著他手腳并用地爬上窗臺,剛蹲好,抬頭就看見林空鹿浴袍領口松垮,露出白皙肌膚,以及隱約的……
賽西爾忽然口干舌燥,心跳“砰砰”加強,剛穩住的身形晃了晃,險些又掉下去。
林空鹿還未察覺,知道他在說誤會舅舅是“啾啾”那件事,不由微笑靠近,俯身道:“你不是黑化了?”
這一動,更松垮了。賽西爾的眼神開始游離,耳朵漸漸通紅,聲音飄忽道:“我、我明天再黑化。”
“叮,黑化值-1-1-1……”
“啊?”林空鹿疑惑,這是什么情況?
賽西爾:“不是,我……”
“滴答。”有溫熱從鼻腔流出,滴在手背上。
林空鹿:“!!!”血!
他臉色忽然有些白,疾步后退。
賽西爾:“???”
他忽然手忙腳亂,邊擦鼻血邊解釋:“不是,我是說我不黑化了,還有鼻子,是剛才撞到玻璃……”
“停停,我知道了!”林空鹿忙閉上眼睛,又捂住口鼻,甕聲打斷他道:“你趕緊先去洗一下,洗完順便把窗臺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