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又去了現(xiàn)場, 依舊是讓許硯推輪椅,隔著較遠(yuǎn)的距離看。
出事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他的父親正抱著那些衣物痛哭, 神情難掩悲慟。
周圍人依舊木然或惶恐,姚叔見玩家們也來了, 甚至面色不渝道:“你們怎么又來了?”
元奚川笑了笑,說:“我們是來島上旅游的, 去哪里都是自由。”
言下之意, 你管得了島民,可管不了我們。
姚叔冷哼一聲,目光沉沉,但沒一會兒, 又像妥協(xié)了似的, 忽然轉(zhuǎn)身對何昆說:“我們先回去, 把阿陽的……殘骸葬了。”
阿陽就是死去的那個年輕人,他剛好是昨天巡邏隊的一員,忽然出這種事, 導(dǎo)致巡邏隊也不敢巡邏了, 紛紛跟姚叔一起離開。
姚叔在經(jīng)過管家身旁時, 狀似不經(jīng)意地對視一眼。管家微微頷首, 很快又移開視線,像沒在看他。
果然,姚叔等人離開后, 管家就上前,開始好聲好氣地勸:“現(xiàn)在海邊確實危險,老姚那個人面冷心善,話雖然不好聽, 但也是為你們好。”
“最近島上頻頻發(fā)生命案,得有一個主心骨站出來,穩(wěn)定島上的人心,小少爺不管事,老姚現(xiàn)在就是那個主心骨,但你們這樣做,不是在給他的工作添麻煩嗎?另外你們住在城堡,要是一直這么不服指揮,我和小少爺也很難辦……”
他真是苦口婆心,句句真誠。
玩家們聽了心中卻一陣微妙,感覺這管家和老姚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軟硬兼施。
別說,這辦法還真有用,起碼玩家們這些天在城堡里,被管家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一時還真說不出拒絕的話。
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尤其管家每天早晨還親自為他們磨咖啡,真可謂無微不至。
臉皮稍微薄一點的新人玩家,如黃嘉雯,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元奚川臉皮厚,推了推眼鏡,忽然靈機一動,看向坐在不遠(yuǎn)處輪椅上的林空鹿道:“小少爺好像很少出門?”
“啊?”林空鹿下意識抬頭,神情茫然。
站在他身后的許硯似乎猜到什么,臉?biāo)查g沉了沉。
“小少爺,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島上之前天氣不好,我們來這么多天,還沒怎么出來玩過,今天正好有機會,不如您也一起?正好人多熱鬧。”元奚川熱情邀請道。
管家不是總借小少爺?shù)拿^勸他們?那他也借一下,要是小少爺都愿意留下來,管家應(yīng)該也無話可說吧?
管家明白他的意思,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玩家們則一陣驚訝,暗暗朝他豎起大拇指。
林空鹿頓時似笑非笑,原來他這是被“利用”了啊。
元奚川見他忽然微笑,頓覺有戲,又加把勁,趁熱打鐵道:“另外小少爺想不想知道‘海怪’是什么?那些人為什么會死?我們打算當(dāng)一回福爾摩斯,弄清這些,您有沒有興趣加入?”
經(jīng)過這兩天發(fā)生的事,和對林空鹿的觀察,他和嚴(yán)峰一樣,也開始懷疑之前的推測可能錯了,小少也許并不是邪神。
如果真是這樣,那對方就是個來島上沒多久、因為腿傷一直被困在城堡里的正常少年,能不想出來轉(zhuǎn)轉(zhuǎn),甚至對這些事感興趣嗎?
如果對方是邪神,那知道他們在查這些事,能不想在外面把他們解決了?
總之,不管是哪種可能,元奚川都覺得小少爺答應(yīng)的可能性很高。
林空鹿果然點半了點頭,輕“唔”一聲,說:“好像是有點意思。”
“是吧。”元奚川推了推眼鏡,用力點頭,“所以您要加入嗎?”
“這個嘛,”林空鹿假裝思索,說:“我想想看……”
“看”字還沒說完,許硯忽然黑著臉,推動輪椅要帶他一起離開。
林空鹿:“???”小花匠,你這是造大反啊?
他說要離開了嗎?
管家卻輕舒一口氣,默默在心里想:做得好。
林空鹿卻像是生氣了,踢著 沒受傷的小腿,輕哼道:“你干什么?我讓你推了嗎?快推我回去。”
“海邊風(fēng)大,濕氣重,待久了腿疼。”許硯沉著臉勸。
林空鹿傲嬌道:“可是我就要當(dāng)福爾摩斯。”
許硯嘴角微抽,勸他:“回城堡后,我陪你當(dāng)。”
至于那群玩家,想利用他的小鹿?
想到這,許硯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然而林空鹿卻愿意被利用,準(zhǔn)確來說,他要和玩家們互相利用。玩家們需要拿他的名頭做事,他也要利用玩家查清一些事,比如海怪和許硯有沒有關(guān)系,島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那些島民的秘密等。
這些事他不好親自去查,最好的辦法就是引導(dǎo)玩家去查。
直覺告訴他,許硯的黑化值會滿百,除了當(dāng)年被他背叛外,應(yīng)該還有其他因素。所以他只解決一項,很難降黑化值。
而那個其他因素,或許就跟這個島的秘密有關(guān)。
想到這,林空鹿開始無理取鬧,生氣道:“我不要,我不聽,我就要跟他們一起,留在這當(dāng)福爾摩斯。”
玩家們看到這,也一陣不好意思,有幾人忍不住在心中想:沒想到小少爺傲嬌起來,還挺可愛,他真的會是邪神?
許硯這下不止臉色不好,語氣也開始泛酸,咬牙道:“不行。”
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語氣過于生硬,他又緩和道:“我們先回去,回去后……”
誰知小少爺像是被他吼住了,眼圈瞬間泛紅,馬上就氣道:“你吼我?你竟然吼我?”
許硯:“……”
“你之前說要交往時是怎么保證的?說你什么都聽我的,結(jié)果呢,現(xiàn)在才三天不到,就吼我……”小少爺傷心指責(zé),仿佛苦情戲里的小白花主角上身。
許硯:“……”
小少爺:“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許硯:“……”
“好了,我錯了,我……”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什么叫‘好了,你錯了’?你敷衍,你本來就錯了。”小少爺?shù)美砭筒火埲耍^續(xù)哽咽控訴:“你說,你是不是更喜歡他,把我當(dāng)替身?所以才兇我?”
許硯:“?”
什么替身?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問:“什么他?”
“就是害過你的那個小混蛋。”小少爺紅著眼睛哽咽,“你說,你是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許硯頓時無語,心想,你也知道你是小混蛋。
不小心圍觀的一眾玩家:“……”媽呀,這是什么狗血愛情故事?
許硯沉默片刻,謹(jǐn)慎地選擇了一個看似正確的答案:“更喜歡你。”
誰知小少爺一聽,更傷心,更震驚,指責(zé)道:“什么叫更喜歡我?也就是說,你還喜歡他?你花心。”
許硯額頭青筋微跳,難道兩個不都是你這小混蛋?
“只喜歡你。”他又咬牙改口,心想,這回應(yīng)該沒錯。
然而小少爺還是能找到他的錯處,繼續(xù)作道:“什么叫只喜歡我?你這么快就不喜歡他了?你涼薄。”
許硯:“……”
他算是看出來了,小少爺就是在故意折騰他。
玩家們看到這都忍不住想上前勸,兄弟,你這就太直男了,這種時候說什么錯什么,要發(fā)現(xiàn)問題的本質(zhì)啊。
許硯當(dāng)然知道問題的本質(zhì),小少爺鬧來鬧去,不就是想留下來,跟這群玩家一起胡鬧?
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妥協(xié),壓低聲音輕哄:“好了,留下來就留下來,我陪你一起,嗯?”
林空鹿的目的終于達到,滿意點頭,傲嬌道:“那我勉強原諒你吧。”
許硯唇角微抽,推著輪椅回去,目光在一眾玩家臉上逡巡,最后落在元奚川的臉上。
就是這個小眼鏡在煽動是吧,很好,他記住了。
元奚川莫名感到一陣寒意,下意識抱緊胳膊。
管家沒想到林空鹿真會答應(yīng),花匠也阻止不了,忙上前要勸。
但林空鹿不等他開口,就先抬手打斷,說:“好了,你要是想留下來,就一起,不想的話,就回去。”
管家一噎,頓了頓,假裝為難道:“可是林少爺,這邊不安全,您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險,我怎么向您的婚夫,宋凌少爺交代?”
林空鹿聽了管家的話,微微皺眉,不高興道:“你沒見我都有男朋友了,怎么還說他是我未婚夫?”
管家又是一噎。
許硯卻莫名舒心,微微勾起唇角,心情總算好了些。
“還有,宋凌都把你送給我了,現(xiàn)在是我給你發(fā)薪水,你怎么還事事向他匯報?要是忘不了舊雇主,那等霧散了,你就坐船回宋家吧,我重新聘一個管家。”小少爺又說,語氣儼然已經(jīng)有些不悅。
玩家們互相對視一眼,忽然發(fā)現(xiàn)管家對小少爺好像沒他們想得那么忠心,小少爺對管家好像也沒那么信任,之前的推測又錯一點。
管家神色一凜,忙說:“不敢。”
許硯聽到這輕笑,俯身在林空鹿耳邊低聲道:“我能自薦嗎?”
林空鹿轉(zhuǎn)頭看他,矜持道:“你想升職啊?”
許硯悶笑:“不想當(dāng)管家的花匠,不是好男友。”
管家:“???”
林空鹿:“……”
“你要是表現(xiàn)得好,可以直接當(dāng)男主人。”他臉色微紅,蚊子哼似的說。
許硯眸色漸深,很想接著問一句:怎么做才叫表現(xiàn)好。
但管家這時上前,猶豫道:“城堡里還有些事,那……我就不打擾小少爺和幾位客人游玩了。”
他態(tài)度又開始放低,不像剛才那樣,直接生硬地喊“林少爺”。倒不是他真怕林空鹿把他開了,而是接下來幾天,他還得留在城堡,不能被趕出去。
林空鹿闌珊地?fù)]揮手,讓他離開,然后就問玩家們:“我們要怎么查?”
玩家們一時也沒新辦法,還是老樣子,沿海岸找可疑痕跡。
林空鹿的輪椅是電動的,也興致勃勃地沿海岸搜尋起來。
許硯跟在他身后,翹起唇角問:“真不需要我推?萬一等會兒沒電……”
林空鹿:“……你閉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不管他“走”到哪,海中都會傳來奇怪的聲響,不像海浪拍打海面的聲音,倒像是什么活物在……
他下意識轉(zhuǎn)頭,向海面看去,側(cè)耳聆聽。
許硯也察覺異常,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海上的霧仍沒散,甚至比昨天更濃,一米開外的地方,幾乎什么都看不見。大海的洶涌聲從霧中傳來,又夾雜一些奇怪聲響,仿佛海中藏著什么可怕異獸。
林空鹿看不見霧下的海面藏著什么,許硯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半人半魚、長相奇特的怪物,此時不知為何,竟都浮出海面,圍成一個半圓,好奇地觀察正靠近大海的無知少年。
“哇,哇哇嗚哇……”他就是老大看上的人類。
一只半人半章魚的怪物,用觸手捧著腦袋,癡癡道:“哇嗚哇……”真好看。
其他半人半魚的怪物也都跟他一樣,捧著腦袋不住點。
“嘶嘶哈。”他好香。
“嘶哈嘶哈……”跟那些臟臭的島民不一樣。
“嘶嘶……”真可愛。
“嗚嗚哇……”我想給他送小珊瑚,他會不會也愛上我?
許硯聽到這,臉色簡直青黑,冷冷掃它們一眼,用口型無聲警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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