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但你現(xiàn)在這個不是我想要的，你再改一版吧！”
“這次的創(chuàng)意不錯，但是和我們公司的文化還是有點不太契合，你再改改！”
“你這個黑太徹底了，我想要的是五彩斑斕的黑，不是你這種烏漆墨黑。”
“這個色調太冷了，你給我換一個偏暖一點的冷色調。”
“我要的是流光溢彩的白，月光白的那種feel，不是你這種波光粼粼的白。”
……
“看來看去，還是第一版最舒服，定了，就用第一版吧！”
“辛苦陳工，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凌晨五點，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魔都市，財富大廈21樓，接到需求馬上改公司。
掛斷電話，陳洛感覺疲憊感一陣陣涌來，拿過保溫杯，喝了口枸杞桑椹水，頭暈眼花的感覺這才稍稍褪去。
回去好好休息？
天都亮了，還休息個der啊！
公司規(guī)定是九點上班沒錯，但是他住在魔都最偏僻的JS區(qū)，兩個小時都到不了家的那種。
調休？
陳洛上班十五年都沒聽老板說過這個詞！
請假？
這個倒是有，請假一天扣500，月度個人考核打C，全勤獎1000元取消。
對此招，老板十分得意，說這是和愛奇藝把廣告從90秒延長到120秒一樣的神操作。
對用戶的傷害13%，收入增長高達27%。
主打一個降本增效！
陳洛披上外套，打算去樓下的36524超市買個煎餅，吃飽以后在會議室的沙發(fā)上瞇一會，白天能摸魚就盡量摸魚，扛一下。
“老板，來套豪華的煎餅果子！”
辛苦一夜，陳洛想著犒勞一下自己，指著圖片上面加兩個雞蛋，加火腿，加雞柳，加生菜，加辣條，再送一杯豆?jié){的煎餅套餐說道。
“好嘞，38元！”
“多少錢？”
陳洛不敢置信的問了一句，懷疑自己聽錯了，普通煎餅11元，加這么幾樣就38元了？
“豪華煎餅果子，38元！”
“麻煩一下，給我換成普通的吧！”
陳洛打開手機掃碼過去11元，不是38元的買不起，而是11元的更有性價比。
如果是老婆閨女吃，貴一點也認了，他自己吃的話，還是算了。
“拿好嘞大爺，這是您的煎餅！”
大爺？
他今年才剛三十八歲好吧！
陳洛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中的自己，頭發(fā)稀稀拉拉，皮膚暗淡無光澤，重重的黑眼圈，眼睛里遍布著紅血絲，一臉的滄桑。
“唉～”
陳洛嘆了口氣，接過煎餅，心神恍惚的離開了36524超市，慢慢悠悠的走在馬路上，他突然有點emo，不想回公司沙發(fā)上睡覺了。
從23歲進營銷策劃行業(yè)摸爬滾打開始，這都15年了，也不過是混了個主管，上面的經理傻逼，下面的員工逗逼，最后活都TM得他來干。
商業(yè)應酬，月度總結PPT，策劃方案……
就這，一個月到手也不過22K，還不如每天變著花樣穿黑絲白絲肉絲的前臺掙得多，憑什么？憑她胸大還是憑她腿長？
……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退休？
就算不考慮延遲退休還要22年，就他現(xiàn)在這一碰就碎的身體，還能活到退休嗎？
退休金？
就算他僥幸能活到60歲，他交的保險都給了現(xiàn)在的老家伙們，往后孩子越來越少，他能領到多少退休金還是未知數(shù)呢？
勤勞致富？
這就更不靠譜了，祥子到死都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才沒買上車。
陳洛沒那么蠢，但是依然找不到發(fā)家致富的方向，只能靠打工養(yǎng)家糊口，把有限的工資投入到無限的花費中去。
水費，電費，燃氣費……
物業(yè)費，停車費，垃圾清運費……
書費，本費，學費，補習費……
紅白喜事，公司團建，各種湊份子……
費費要命啊，神TM煩！
……
“滴滴～滴滴～”
陳洛扭頭看去，一輛裝滿渣土的泥頭車朝著他沖過來。
速度很快，他來不及閃避。
急剎的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尖銳的聲音，駕駛位置的睡眼惺忪的男人瞳孔一瞬間瞪的老大。
陳洛感覺自己飛了起來，身體在空中，感覺到失重感。
下方是斑馬線，很好，對方全責。
這么多年來，陳洛堅持走斑馬線，不是因為他多有素質，單純是因為斑馬線被撞賠的更多！
陳洛臉上露出了笑容，疼痛的感覺也有，但是持續(xù)的時間很短。
然后，就是無邊的黑暗。
“……”
“趕快送急診室，小劉，準備2毫克腎上腺素，快去……”
“……”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
“……”
“王主任，腎上腺素沒有了，怎么辦，功能飲料行嗎？”
“……”
“你主宰，我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
“……”
“滾犢子，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yī)了，小劉，準備電擊吧……”
“……”
“我只愛你，you are my superstar！”
“……”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人唱SHE的歌？”
“腎上腺素？功能飲料？開玩笑的吧，這樣中二的醫(yī)生，我還能搶救的回來么？”
陳洛覺得眼前有些刺眼，耳邊有些熱鬧，皮膚有些滾燙，頭腦有些發(fā)昏。
迷迷糊糊之間，他看到一個頭發(fā)花白，身材佝僂的身影，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襯衣，手中端著一個搪瓷茶缸，上面寫著為人民服務。
陳洛笑了。
這身影，怎么那么像以前的班主任老周啊？
“陳洛，你給我站起來，上課睡覺不說，竟然還說夢話，你還有沒有點紀律了……”
搪瓷茶缸重重落在桌子上，濺出來的水滴落在陳洛臉上，涼絲絲的。
陳洛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面前的身影變得越發(fā)真實清晰了。
正是他高中時期三年的班主任，周仁川！
雖然名字中有個“仁”字，但是老周的做派可是相當鐵血，體罰學生那是家常便飯，把掃帚打散架的情況也不是沒發(fā)生過。
多年積威之下，身體已經形成了本能，陳洛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來。
眼睛看向四周，陳洛不由得有些恍惚，難道說醒猛了？這里怎么會是教室？
后黑板中央位置寫著備戰(zhàn)高考四個大字，右上角則寫著高考倒計時93天，其它地方密密麻麻寫著各種各樣的勵志語。
不苦不累，高三無味；
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就算拼個頭破血流，
也要給我沖進一本的大樓！
扛得住，給我扛；
扛不住，給我死扛！
破釜沉舟，拼它個日出日落；
背水一戰(zhàn)，干它個無怨無悔。
……
刻著“早”字的書桌，破了一角的“高三九班”門牌，還有那一張張青澀的臉龐，有些畢業(yè)后就再也沒見過，有些一看就是十幾年。
青春又相逢，依稀是年少！
“陳洛，膽子變大了是吧！當著我的面到處張望，是不是我說話都不管用了！”
記憶中的精英中學，少年時代的同學，還有暴怒邊緣的老周！
這是做夢嗎？為何如此真實！
陳洛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在自己頭上摸了摸，很濃密，很柔順，和地中海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陳洛，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難道說……是重生？
陳洛一把抱住了班主任老周，聲音顫抖的說道：“老周，我好想你啊！”
教室里，安靜了一瞬，緊接著就是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