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廚房里踱了幾步,我才鉆出了廚房。當然,作為一個貼身保姆,我在這棟房子里還是有房間的,雖然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呢。再當然,我也是不可能進那里面去的。
路過客廳的時候我在壁櫥上看見了那個玻璃盒子,雪白的羽毛絨里面安安靜靜地放著那個血紅色的陶瓷面具。很好,老爺還是把它買下來了……不知道把它戴在臉上是不是很重……
注視著面具好一會兒,我終于是收回了目光--我感覺我收回目光的時候我的表情很木訥。因為剛剛的一瞬間,我感覺我的心猛地一跳,隨即就像是受驚的鹿一樣,毫無規律的亂跳。像是對什么產生了極度的恐懼一般。
再次望了面具一眼,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眼睛,面具的眼睛,太黑了,黑得令我心情壓抑。我感覺在我的心底滋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很狂躁,像頭野獸。
遲疑了一下,我決定還是不要靠近這張面具了。抬起頭,我看向了掛在墻壁上的大掛鐘,指針明確地告訴我現在才晚上九點過而已。按照我的經驗,至少還有三個小時,他或者她才會出來,所以在這三個小時里,我得盡最大努力尋找能保護自己的途徑。
啊,廚房里有刀,我記得,不過沒用的,如果沒有尸火符在上面,普通的刃器通常是傷害不了鬼物的--我可沒說社長給的匕首不是普通的刃器--相反大多數鬼物看見刀子或者其他利刃的時候就會發狂,那對他們的確是不小的刺激。所以在沒有絕對的死亡威脅的前提下,我還沒有傻到以一副螻蟻的身板去激怒一只我絕對打不過的鬼。
我的努力就是尋找能夠逃生的途徑。在上帝--或者玉皇大帝的指引下我總算是沒有白忙活三個小時,我終于是找到了兩條可以逃生的路。第一條是大門,當然這是最危險的也是最不可能的路,第二條廚房內通向后院的后門,這條路的危險系數雖然沒有第一條高,但是短處就是--我不一定能夠找到機會進廚房逃走。
當我準備好一切的時候我聽見客廳里的大掛鐘敲響了十二下,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它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大,第十二下鐘聲在我聽來,已經成了最巨大的鼓聲。
什么都沒有。令我意外的是鐘聲敲響后居然什么也沒有發生。這樣子的情況反而令站在客廳里等死的我更加惶恐了,人對未知危險的恐懼,永遠比對已知黑暗的恐懼要大得多。
又在原地站了半天我終于確定不會有東西出來了,這倒是讓我吃驚不已。正準備轉身回到被窩里去的時候我聽見我的身后傳來了一個清脆的玻璃的破碎聲。
慘了。
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
當我慢慢回過頭之后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滿地的血,不斷的,不斷的,不斷的從那個破碎的玻璃盒子里蔓延出來。玻璃盒子里面原本雪白的羽毛絨現在已經散落一地,和濃稠的血液黏在了一起,而血液的來源,是那張面具。
再次對上面具的眼睛我的心里仍舊有那種壓抑的感覺,更何況,現在它的眼睛不止有黑色,還有紅色,兩種顏色攪在了一起,讓我的心再次壓抑起來。
不斷有血從那張面具的眼睛里面流出來,甚至說血液很快就漫過了我的腳面。如果是一個成人的話,血液也差不多被榨干了吧……我有些忐忑地握緊了拳。
果然,再過了大概三四秒,那血液便不再滲出。沒等我為自己的正確猜測而感到驕傲的時候我聽見從我的身后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沉重的,腳步聲。
像是巨大的鐵錘,一下一下地敲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地朝著我靠來。
我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就向著二樓跑去了,甚至我都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去看一看在我身后的東西,我的身體已經強制性地把我拖上二樓了。
然后,文章開頭的一幕就被重復了。
很好,現在我對那個東西的了解有什么?沒有,什么都沒有,我甚至連它張什么樣都不知道。你這個膽小鬼!我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這個樣子,怎么可以判斷嘛……
似乎是嗅到了我身上剛剛沾染的血腥味,我聽見那如同鐵錘一樣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來了,那本來停止不動的影子,再次被無限拉長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隨手抓起了地上的一個東西。這里靠近儲物間,可能可以摸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但是當我看見手里抓著的那只玩偶的時候我就默默地把它扔到地上了。那玩意兒拿來干嘛?拿去萌死那那只鬼嗎?再說它又不好看。
腳步聲驟然就停了下來,我的心跳同樣停止了下來,我僵硬著脖子,慢慢地轉頭,看向了超出墻面的一點鞋面。皺巴巴的,朝向有點奇怪。
然后我又僵硬著脖子,慢慢地抬起了頭,但是我的視線內意外地是一片空白。沒有人頭從墻角那里竄出來嗎……這個想法剛剛落定,我看見我的視野里突然冒出來了一張臉。
不,準確的說,她根本沒有臉。正常人——鬼臉上該有的物件,她一樣也沒有,甚至連她的臉都只有一個平面。
我頓時一愣,下意識地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但是馬上我就后悔了——這個動作無疑是確定了我的位置啊混蛋!我是在干什么啊!
她又開始走動了!從墻壁后面扯出來的身體,徹底讓我打消了“她是鬼還是人”的念頭。
那具身體,已經被搗爛了,除了頭部以外的部分,她的身體就像是一灘蒜泥一樣,只不過這灘蒜泥里面還夾雜著骨頭而已。
“我的臉……”當我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我還在想它是從什么地方發出來的,“給我我的臉……”
看著蒜泥有了動手的趨勢,我頓時一個轉身就準備逃跑,但是隨即我就發現——妹子的我在一個死角里!剛剛躲得太急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啊!我頓時想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
蒜泥一步一步地朝著我靠近,泥狀的帶著骨頭碎片的身體在昏暗的月光下呻吟著,我聽見她一直都在哀嚎:“給我我的臉……我的臉哪里去了……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的臉……”
我也看不見我的臉……我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很難得到現在我都不怎么心慌,盡管我手無寸鐵,盡管對方形容丑惡。
“一定是你把我的臉偷走了……一定是……”蒜泥凄厲地哀嚎著,兩只從側面看就是一條線的手慢慢地抬了起來,隨即我看見她猛地撲了過來,帶著一股酸臭味惡狠狠地朝著我撲了過來。
啊喂你看見我這張又老又丑的臉就知道肯定不是我好不好!我頓時在心里一陣怒吼,側身將蒜泥躲了過去,我一個起跑就朝著走廊上逃了過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等等……難道……
遲疑了一下,我轉身就朝著底樓跑了過去,身后傳來了蒜泥一聲怒吼,隨即我看見一團黑漆漆的東西猛地從那個死角里竄了出來,像只野獸一樣猛地朝著樓下跳去。
不帶這么玩兒的啊……我頓時心里一緊,腳下一滑就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撲通撲通一陣天旋地轉之后我總算是停了下來,一睜開眼睛我就看見垂在我腦袋上方那一張平面,雜亂的頭發搔著我的臉,很癢。
我頓時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隨即就跳起來跑向了櫥柜。
蒜泥似乎愣了半晌,透過櫥柜的反光我看見她的腦袋竟然被我打得轉了一個方向,扭曲的脖子上旋轉出了一層的肉,隨即她就反應了過來,再次朝著我跑了過來。
果然……看著櫥柜上倒映的我的影子,我舒了一口氣。變回來了……我這是反轉版的灰姑娘啊……人家是越變越好看,我是越變越難看啊……
看著蒜泥撲了過來,我果斷地蹲下了身子,撿起了地上的某個東西就轉身逃跑,隨即我的身后就傳來了一身肉體撞擊到墻壁的悶響。
蒜泥似乎也想到了這個,慢慢地從墻上滑落了下來,站在原地,死死地看著我把這個東西拿走。
沒猜錯的話。我把手里的面具翻了一個轉,頓時,我差點把面具給扔了出去。我去!蒜泥的腦袋在里面!
蒜泥仰著那張平面的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出了錯亂的笑聲,說:“我的臉……我的臉在這里面……”
扯了扯嘴角,我手一揚就把面具丟了出去,連帶著蒜泥的腦袋,面具在地上打了好多滾,最后停在了墻邊。蒜泥嘿嘿一笑,腦袋在面具里一個鯉魚打挺,竟然也不管我,徑直就把腦袋塞了進去。
沒等我轉身逃跑我就聽見耳邊傳來了一個尖叫聲:“不在!!不在這里!!我的臉不在這里!”
聽見這個聲音我頓時感覺身體一涼。沒有嗎……難道……有人把它拿走了……腦袋里閃過了一些什么,我頓時就一陣咬牙切齒。梓桐……我早該想到是他……那個古董店老板……
蒜泥顯然是認為我欺騙了她,憤怒的色彩更加濃郁,如果說之前她只是為了尋找她的臉來找我,這一次她的目的,估計就已經被改動成了“剝下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