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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的骨灰

    機場。
    宋彧戴著墨鏡,看到助理的車子,繃緊臉色坐進去。
    “說說夏辰的事?!?br/>     甫一坐上車,他便摘下墨鏡,眸子猩紅,一瞬不瞬看向助理,嗓音嘶啞如帛錦斷裂,壓抑著起伏的情緒。
    在卓小胖的朋友圈里看到夏辰遺照的那一瞬間,他的世界仿佛倒塌了,他被層層斷裂的建筑物狠狠壓住,窒息般的絕望鋪天蓋地而來。
    怎么會這樣?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那張照片。
    他還記得,那張照片,當時是他陪著夏辰在攝影店拍的。
    他還湊到夏辰跟前去,非讓攝影師再拍一張合照,然后拿著合照,調.戲夏辰,說咱們倆這樣像不像在拍結婚照。
    夏辰紅著臉瞪他,想去奪合照,卻被他塞到錢包里去。
    現在那張照片,還在他的錢包里。
    他舉著手機問保鏢,奠堂里的人是不是夏辰,保鏢看他情緒激烈的樣子,想扶住他顫動的身體,卻被他推開。
    他抖著手打電話給卓小胖,想從卓下胖那里確認,這是卓下胖的惡作劇。
    可是電話還沒有打通,便被卓小胖掛斷了。
    他如此重復幾次,大抵是不耐煩了,卓小胖才接通電話,他還未開口,卓下胖便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
    “宋彧,你不是在跟盧照滑雪唱歌喝咖啡嗎?你打電話給我干什么?咱們關系什么時候那么好?你怕是不知道,我以前對你好臉色,那是看在班長的面子上,現在班長死了,你以為你是誰???像你這種紈绔子弟,花花大少,我一拳能打十個!你再打電話給我,別怪我下次見面掄你!”
    “卓安!”宋彧忍不住拔高音量,平復著起伏的胸口,一字一頓問,“夏辰真的死了?”
    “笑話,這tm還能有假死???”
    “怎么會這樣?”
    “嘟嘟嘟……”
    電話又被卓小胖掛斷。
    宋彧再次回撥過去,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他想去聯系其他同學,但打開對話框后又忍住了。
    他不相信這個事情。
    夏辰怎么會死?
    一頓能吃十對雞翅的人怎么會突然死掉?
    宋彧不想再從別人口中得到“假消息”,他要回去,親眼見到夏辰的人,親耳聽夏辰解釋。
    夏辰不就是想讓他回來嗎?
    他現在立即回去。
    “宋總,夏辰先生在你走后沒多久,在街上發生車禍,送入醫院時已經……不治身亡?!鄙蚯谕高^后視鏡看向宋彧,慢慢說著話。
    狹窄的車廂內,箝制著一股沉悶的氛圍。
    宋彧沒開口。
    沈勤卻如坐針氈,握著方向盤的手悄悄加重力道,垂下頭,不敢再看宋彧。
    “沈勤,連你也跟著騙我?夏辰給你什么好處了?”
    “宋總,我沒有騙你。”
    車廂內又沉默住,沒人說話。
    宋彧似乎陷入到痛苦中,眉宇緊緊皺著,車廂上方的陰影灑落在他的臉上,鍍上層次交替的暗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開車?!?br/>     沈勤慌忙開車,卻不敢問要開去哪兒。
    車子駛離機場后,來到天橋,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霧,像是置身在飄渺的夢中。
    宋彧想,這是夢,假的。
    可是心臟處的位置,一陣陣絞痛,連帶著渾身都痛,提醒他,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他從未有過這樣崩潰的時刻,想要忍住,卻根本忍不住。
    原來人在極度悲傷狀態下,真的會心碎。
    “沈勤,為什么他出事了你不通知我?”
    “宋總,是您之前說過,不要再將夏辰先生的事情告訴你?!?br/>     沈勤吞了吞喉嚨,小心翼翼的說著話。
    他曾想過要不要聯系宋彧,但是看到宋彧跟盧照一起愜意喝咖啡的照片,他便忍住了。
    他跟在宋彧身邊很久,或許別人不清楚,但他清楚宋彧喜歡的人是夏辰,所以他心里有那么一丟自私的念頭,是想看宋彧后悔莫及的場景。
    因為他也為夏辰感到不值。
    宋彧被沈勤的話堵住,胸腔里傳來幾聲自嘲的悶笑,所以是自己拒絕知道夏辰的消息嗎?
    這才導致在夏辰死后快半個月,他才知曉!
    他跟夏辰認識那么多年,最后竟然連夏辰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呵呵。
    宋彧越笑越癲狂,眼淚順著眼角落下,心臟劇烈的攪在一快,胃部突然干嘔了起來,嚇得沈勤慌忙將車停在路邊。
    他推開門,沖到路邊去。
    “宋總……”
    沈勤找來款泉水給他漱口,他卻握住礦泉水瓶,坐在草地上,像個玩具被人搶走的孩子,不顧形象,失魂落魄的哭著。
    沈勤則不知所措的站在邊上,想要寬慰他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但這句話又多么殘忍?
    他知道這時無論開口說什么,都不會是宋彧不喜歡聽的,便保持沉默,安靜的站在一旁。
    “夏辰在哪兒出事的?”過了好一會兒,宋彧擦了擦嘴,站起身問向沈勤,右手緊緊握住礦泉水瓶,竭力遏制住悲痛的情緒。
    他好似已經接受夏辰的死,接下來便是消化痛苦。
    “是在隆豐區的步行街出事的,當時夏辰先生買完吃的,就被一輛橫穿馬路的車子撞倒?!?br/>     “有出事視頻嗎?”宋彧感覺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在剜著自己的心,不想面對現實,卻又不得不剖開鮮血淋漓的事實。
    “有的,要去警局才能查看。”
    “那就去警局。”
    宋彧說完話,仿佛沒了力氣,坐上車后,整個人都虛脫著,靠在車座上,蜷縮著身體來緩解全身的疼痛。
    恍恍惚惚中,他聽到沈勤在跟他說話,他艱難的睜開眼睛,借著沈勤的胳膊才穩住身體下車。
    沈勤望著他蒼白的面色,忍不住有些擔憂,“宋總,您才從美國回來,要不先休息一下,明天才來看視頻?”
    他真的怕宋彧看到視頻,會更加承受不住。
    宋彧沉默了下,內心在痛苦的糾結著,想要去看,是因為想看看夏辰最后一刻遭遇到的事,不想去看,是因為不愿意接受夏辰死了的事。
    他掙扎很久,才鼓足勇氣去看視頻。
    那是馬路攝像頭拍下來的畫面,右上角處,熟悉的身影停留在煎餅果子攤上時,宋彧心陡然提到喉嚨處去,眼神死死盯著那幅畫面。
    夏辰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他們吵架那天穿的那件。
    宋彧有種錯覺,他們恍若才分開,不過數個時辰的事情,卻陰陽相隔。
    視頻里,夏辰在排隊時,接到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么,臉色越來越差。然后,夏辰一把將電話掛斷,拎起煎餅果子就走。
    他看起來神色有些恍惚,眼睛沒有光亮,眉頭卻緊緊皺著,走到馬路邊上時,他正要過去,一輛黑色桑塔納橫穿馬路朝他撞了過來。
    宋彧沒敢看那幅畫面,在車子即將撞上夏辰時,他心口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喘不過氣,蹲下身捂著心臟部位。
    那輛車子仿佛撞在自己的身上,碾壓著他的五臟六腑,痛到他快要分崩離析。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夏辰,你不該好好活著,讓我后悔嗎?
    你用這樣的方法來讓我痛不欲生嗎?
    “宋總,我先送你回去,這些事情等明天再考慮?!?br/>     沈勤真的怕宋彧會出事,琢磨著打電話給宋父宋母,然而他剛掏出手機,就被宋彧阻止了。
    宋彧眼眶猩紅,布滿血絲,握住他的手機,“夏辰既然死了,那他的墓碑在哪兒?”
    “先生,你現在真的不適合……”
    “我再問你一遍,夏辰的墓碑在哪兒?”宋彧提高了音量,仿佛沈勤再不說話,下一刻他就要揍沈勤。
    沈勤只好道,“夏辰先生的骨灰放在南桉寺里?!?br/>     “骨灰?”宋彧呵呵幾下。
    留給他的只剩下骨灰了……
    “夏辰的后事是誰辦的?”
    “是覃茗。”
    宋彧猛地抬頭,臉色難堪,眼眶里郁積著的血絲,道道猙獰可怖,他看了沈勤幾眼,卻沒有再說話。
    離開警局后,他吩咐沈勤立即趕去南桉寺。
    坐在車上,宋彧滿腦子雜亂的思緒。
    覃茗……
    這個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夏辰的后事憑什么由他來操辦?
    又憑什么自作主張將夏辰的骨灰送去南桉寺?
    宋彧越想越氣,但更氣的,卻是自己,氣到失去思考能力,什么理智都不要了,只想要夏辰。
    其實在他到美國下飛機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跟夏辰認識那么多年,知道夏辰是什么樣的人,但不知道為什么吵架時,還是用那么刻薄的話來形容夏辰。
    甚至還說,他瞎了眼才會跟夏辰試試。
    他那時怎么會這樣喪心病狂?
    想到這,宋彧閉上眼,靠在后車座上,整個車廂都被他身上的陰郁悲傷的氛圍籠罩住,讓人壓抑的喘不過來氣。
    沈勤偶爾側目看他,卻也不敢多看。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到達南桉寺時,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
    宋彧下車時,腳步虛浮,差一點兒迎面栽在青石板上。
    南桉寺的臺階,有200多層,蔓延進大霧中,給人一種通往虛無縹緲的時空中,宋彧沿著臺階一步步走上去。
    “夏施主的骨灰,被覃先生置放在通坤塔中?!闭f話的惠一師父頓了頓,“覃先生特地交代過,不許任何人來打攪夏施主的安寧。”
    “惠一師父,夏辰是我的朋友,他的后事理應由我來接管。他的骨灰,也應當屬于我?!?br/>     惠一師父聽到這霸道強硬的話,也只是合手,垂首道了聲阿彌陀佛,沒有阻止宋彧。
    宋彧走進通坤塔中,找到夏辰的骨灰柜,看到上面寫著夏辰的名字,還有夏辰的照片,跟奠堂里的是同一張照片。
    宋彧忍不住伸手撫摸著照片中的人,眼神漸漸黑下去,隨即,他握緊拳頭直接去砸骨灰柜。
    砰砰砰!
    一聲比一聲激烈。
    沈勤嚇了一跳,慌忙上前阻止宋彧,卻被宋彧推開。
    木制骨灰柜很快就被砸爛,露出里面的骨灰壇。
    宋彧拿出骨灰壇,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壇子上。
    “夏辰,你不是說我是混蛋嗎?你現在來罵我???”
    “呵呵,你現在變成這樣有意思嗎?”
    “你還不如捅我一刀算了?!?br/>     宋彧如魔怔了般,又哭又笑對著骨灰壇說話。
    “夏辰,我要帶你走?!?br/>     “你就算是死了,也是我的。”
    “夏辰,我很想你。”
    宋彧神色有些魔怔,伸出手緩慢打開骨灰蓋
    在美國的半個月,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夏辰。
    可惜面子讓他不愿意低頭,不愿意主動。
    “夏辰,你……”
    宋彧的話戛然而止,落進壇子內的視線驟然一頓。
    這骨灰壇是空的。
    他臉上瞬間浮起難堪之色,直接將骨灰壇扔到沈勤懷中,跑去找惠一大師。
    惠一大師聽聞骨灰壇是空的后,怔了怔,合掌嘆息一聲,“夏施主的后事俱是由覃先生安排的,這骨灰壇也是覃先生放置與于塔內的?!?br/>     宋彧沒再說話,轉身離開寺廟,顧不得休息便讓沈勤去聯系覃茗的秘書。
    但覃茗的秘書不肯多言,客套幾句話后,便掛了沈勤的電話。
    沈勤到處找人,才找到覃茗所在的住址,只是被覃家的保鏢死死攔在外面,怎么也不準他進去。
    他吃了閉門羹后,只得先回去。
    但他不打算就此作罷,夏辰的骨灰,他一定要奪回!
    回去的路程中,宋彧吩咐沈勤查一下夏辰的通訊記錄,那天是誰打了通電話給夏辰,然后夏辰就魂不守舍……
    吩咐完后,他闔上目,一路沒再睜開眼睛。
    別墅內,夏辰隱約聽到外面有聲音,像是有人在吵架,他剛要去陽臺看熱鬧,就被覃茗拽了回去。
    覃茗抱著他的腰,在他耳邊慢慢說話,“待在屋里悶嗎?”
    “悶!”夏辰重重點頭,也正想跟覃茗談這個事情,他身體里的靈魂是人,向往自由是本性,如果一直將他關在屋里,他會瘋掉的。
    而且最近這一兩天覃茗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讓他感覺自己愈發沒有自由。
    “那我們去郊區山莊待一段時間怎么樣?”
    “這是要度假嗎?”夏辰眼睛瞬間亮起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嗯,可以這樣理解。”
    “好?!?br/>     當晚,夏辰就跟覃茗收拾東西,去了郊區的山莊。
    夏辰原本以為這山莊是酒店的名稱,等進去后,他才知道這是覃家的度假別墅之一,也是S市東昂山山上建立的唯一一座山莊。
    山莊設計的理念是回歸自然,所以院子里滿是蔥蔥郁郁的竹子跟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行走在其中有種游走在園林里的錯覺。
    院子里還有一個黑幽幽的長方形水池,里面不知道養了什么東西,夏辰路過那里的時候,隱約瞥到水面上浮起幾雙綠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盯得他頭皮發麻,亦步亦趨跟在覃茗身后。
    稍作安頓后,覃茗去書房辦公,夏辰一個人在臥室里帶著。
    夏辰知道,覃茗不希望自己被外人知道,否則不會帶他來這偏僻的山莊散心。
    但是他沒打算,一輩子當個寵物AI或者那啥用品AI。
    他覺得上天既然給他一個重生的機會,就是讓他能去彌補或者改正以前的人和事,所以他不想浪費這個重生名額。
    得找個合適的理由,說服覃茗。
    要不然直接告訴覃茗,他就是夏辰好了。
    但是一想到身份暴露后,即將要面臨的局面,他就有種當場死掉算了的念頭,所以還是不能暴露身份。
    那么就只有一條道路好使了——美男計。
    要知道,當初他也是靠美男計才沒被銷毀的。
    想到這,夏辰連忙舉起右手,大拇指動了動,右手掌心緩緩滑出一面小鏡子。
    這是他今天閑來無事,發現的新功能。
    他左看看,右看看,本來挺自信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一想著要對覃茗使美男計,他就莫名的虛。
    覃茗那樣的人,什么樣的男人沒見過?
    “這臉會不會太白?”
    他收回小鏡子,嘀咕一聲,所以單靠臉還是有點危險,那得學會說話。
    畢竟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了情話。
    他在心里組織了些語言,打算等下就去撩覃茗。
    他要將覃茗撩的不要不要得。
    他看看時間,剛過十二點。一般這個時候,陸嶼會給覃茗準備一杯牛奶,但這些天,陸嶼把這事交給他了。
    他端著熱牛奶,敲了書房的門,覃茗的聲音立即響起,“進來?!?br/>     夏辰小心翼翼走進去,將牛奶放到邊上。
    猶豫了下,梗著脖子,主動上前握住覃茗的手。
    覃茗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自下而上看向他,然后不待夏辰說話,突然反握住夏辰的手,用力將夏辰拽進懷中。
    夏辰差點兒冒出一句“臥槽”,強忍在喉嚨里。
    “怎么了?”覃茗彎著眼問道。
    夏辰咽了咽喉嚨,硬著頭皮勾住覃茗的小拇指,正要開口說騷話,但在對上覃茗的目光后,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是心肝寶貝?還是仙貝川貝?
    他腦袋嗡嗡亂響,此刻竟一個也想不起來,說不出來。
    覃茗黑幽幽的眸子,似笑非笑,染著燈光的朦朧,浸透著曖昧的暖色,雖沒做什么多余的動作,但是那雙溫柔繾綣的視線,卻像是兩列升著烏煙的火車,正開望春色滿園的寂靜之地。
    夏辰忽然明白網上那句話了,用眼神開車。
    覃茗此刻就是在用眼神開車,而自己已經被覃茗拽上車了。
    想到這,他整個AI都不太好,想要下車,卻被覃茗握住后頸,覃茗聲音越發低沉,隱隱帶著些蠱惑的意味,“到底怎么了?”
    “我……我想給先生您表演一個胸口炸爆米花?!?br/>     “……”覃茗。
    察覺到覃茗手臂僵硬了一瞬,夏辰趕緊從覃茗身上下來,從褲兜掏出一把玉米。
    本來這玉米,是他打算自己炸著玩的。
    “先生,你退后,我要開始表演了?!?br/>     “……”覃茗。
    夏辰打開胸膛,將玉米扔進去,摁了按鈕后,沒一會兒——砰!砰!砰!
    無數玉米粒在他的胸口里炸了起來。
    他被炸得直哆嗦,面上卻強裝鎮定,訕訕笑著,“先生,這可是進口的美國玉米,顆粒飽滿,炸出來的爆米花一定非常香。”
    覃茗似乎對炸爆米花的聲音有些反感,眉頭皺得很緊,薄唇也是微微抿住,他抬起一只手臂,想跟夏辰說什么,但又放了下去。
    夏辰看到他鬢間冒出細密的白汗,搭在書桌上的一截小臂在微微顫動著。
    這才意識到他不對勁!
    “覃茗……”
    夏辰剛要靠近他,卻又被他給推開,一屁.股坐到地上,胸膛里的爆米花散了一地。
    還有些仍留在胸口的爆米花,繼續在砰砰砰亂炸著。
    覃茗額角冒出冷汗,唇色泛著一圈白,伸手去扶夏辰,竭力壓抑著情緒,聲音緩慢,“對不起,夏辰,你先出去?!?br/>     “覃茗……”
    “出去?!?br/>     覃茗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推了出去,然后合緊書房的門。
    夏辰一臉懵站在門外,發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
    他捻了顆胸口的爆米花,一邊嚼著一邊去找陸嶼。
    陸嶼自從將晚間的事情交給夏辰后,就早早入睡了,聽到夏辰過來敲門,陸嶼睡眼朦朧的打開燈,走出去。
    入鼻就是一股濃郁的爆米花香味,在這深夜里,格外的勾人。
    陸嶼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喉嚨,然后一邊吃夏辰的爆米花,一邊聽夏辰敘述在書房發生的事情。
    陸嶼越聽,表情越凝重,以致口里的爆米花要一次吃三個才覺得香。
    “你切忌下次不要再在先生面前炸爆米花?!?br/>     “怎么了?他對爆米花過敏嗎?”
    “不是,是先生他……對爆炸聲會有些不適?!?br/>     夏辰頓了頓,想起來覃茗的神色是在聽到炸爆米花聲后逐漸異常的。
    “他為什么怕爆炸聲?”
    陸嶼張唇,一口氣提上去,半晌后又重重卸下去,仿佛回憶到什么不好的往事,臉上糾結起幾道皺紋。
    “先生六歲的時候,夫人是當著先生的面開槍自殺的,所以先生后來聽到槍聲、煙花聲這些爆炸聲,情緒都會有些異常。”
    夏辰聞言怔愣住,沒想到覃茗的母親已經去世,更沒想到還是當著覃茗的面自殺的。
    “幸好你今天炸爆米花的聲音還算小,不然先生就不只是趕你走了,你是沒見到過先生真正發脾氣的模樣……嘖嘖……”
    夏辰想,自己是見到過的,并且還是第一次以七號的身份出現在覃茗身邊時見到的。
    那晚場景,他至今沒有忘記。
    黑暗中的房間,遍地的玻璃渣子,滿室的酒味,以及瘋狂發怒的男人……
    想到這,夏辰心里忽然有些愧疚,當時覃茗將他推到在地上時,他還有點埋怨覃茗。
    他真的不知道覃茗對爆炸聲會有那么大的應激反應。
    “我去看看他。”夏辰不放心他,作勢要起身,卻被陸嶼給攔下。
    “你這個時候過去,先生根本不會開門,而且你越說話,先生的情緒越難安定下去?!彼悦看蜗壬榫w不穩定的時候,陸嶼就跟傭人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不過后來西早系列研發出來后,他們都會用西早機器人來安撫覃茗的情緒,想到這,陸嶼表情梗住,目光復雜的看向夏辰。
    眼前這位不就是西早機器人嗎?
    剛剛他跟夏辰一時聊開,竟然忘記夏辰是機器人的事情!
    陸嶼越想表情越古怪,有種中邪了的感覺。
    “上次你們不是用我去安撫他的情緒嗎?這次我應該也可以。”夏辰心里很急,害怕覃茗出事,他再次站起身,陸嶼又伸手攔住他。
    夏辰不解的看向他,他尷尬的吞咽喉嚨。
    “走之前,先把爆米花留下?!?br/>     “……”夏辰。
    夏辰站到書房門口,敲了幾下房門,沒聽到應聲,他便趴到門縫處,豎起耳朵聽著里面的聲音。
    他的聽覺要比人類靈敏,但此刻什么也沒有聽到。
    書房異常的安靜。
    覃茗不會出什么事了?
    夏辰正要推門,后背卻被人給拍了拍。
    他沒有轉身,鬼鬼祟祟噓了一下,“你別說話?!?br/>     身后的人,果真沒有再說話。
    夏辰眉頭深深皺在一起,心里猶豫了下,決計硬闖進書房內。
    他卯了力氣在心中,然后——猛地用腦袋去撞門。
    “哐當——”
    門被撞開了,夏辰的腦袋也被撞癟了。但他自己還沒發現,只覺得右眼視線有點飄,總是不自覺地往上扯著。
    “覃茗……”夏辰沖進去,左看看,右看看,沒有找到覃茗,然后視線落到大開的窗戶上,目光一顫,隨后哀嚎起來,“覃茗,你怎么會這么想不開?”
    夏辰哭唧唧跑過去,對著外面大喊,“覃茗……覃茗……”
    寂靜空曠的山間,他的呼喊聲與回聲此起彼伏,跌宕出幾分凄厲悲傷的味道。
    “嗚嗚嗚……”
    “你死了我怎么辦?”你這不是讓我愧疚一輩子嗎?
    后面這句話,夏辰還沒來得及說,身后肩膀又被人拍了拍,他抽著鼻子,此刻難過的不行,轉過身想跟那人說,一起下去挖覃茗。
    然后在看清楚對方的臉后,他頓時說不出來話了。
    覃茗剛剛似乎出去洗了臉,額間碎發上還有著水漬,黑眸被水霧染的有些朦朧,但是眼中促狹的意味,卻是無比清晰。
    夏辰頓時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尷尬到想要從這個窗戶跳下去。
    所以覃茗剛剛一直在他身后,看他哭哭啼啼的樣子?
    隨后,他還發現,因為自己的嚎叫,山莊里的傭人們都起來,此刻都站在書房門口,靜靜看著他。
    領頭的陸嶼,一邊吃爆米花,一邊朝他豎起大拇指。
    夏辰想,這大概就是ai的社會性死亡吧。
    夏辰的頭快低到胸口去了,也想把腦袋塞進微波爐里炸一炸。
    他本以為覃茗要說些什么,結果覃茗什么都沒說。
    覃茗朝門口看了一眼,那些看故事的人立即做鳥獸狀散去。
    覃茗伸手抱住他,個子比他高一些。
    他腦袋正好挨著覃茗的下頜,鼻翼里滿是覃茗的氣息,心情有些委屈,還有些尷尬,但努力給自己挽尊,“在機器人心目中,主人就是一切,剛剛我以為你出事了,才嚇傻了?!?br/>     “嗯,嚇傻了?!瘪钜馐愕闹貜椭某降脑?。
    夏辰抬頭,“你有沒有看我的笑話?”
    “沒有?!瘪裆J真起來,低垂的目光透露出旖色,“夏辰,我很感動?!?br/>     看到他哭兮兮對著窗外喊自己的名字,覃茗在那一瞬間竟然覺得,就算真的從窗戶跳下去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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