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與徐風 !
對方笑:“是這樣, 我叫方婷云, 我呢,認識徐風, 想請你吃頓飯, 可以嗎?”
瓜娃子梁春雨有點猶豫:“我要趕車。”
“不會耽誤你時間的,等下我讓人送你去車站。”
“你要跟我說什么?”
“關于徐風, ”方婷云說著, 指了指副駕駛座位示意她上車,“不過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沒辦法。”
梁春雨想了想:“好。”
她伸手拉副駕駛的門, 沒拉開。
梁春雨抬頭, 兩人透過車玻璃對視了一會兒,方婷云手一動,中控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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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一處店面口,婷云停下車, 兩人一前一后進去。
也不是特意打扮, 方婷云一向精致,條紋長裙松緊適中,臀圓腿長, 露一節小腿肚, 綢緞細高跟。
她跟前臺說了幾句,旁邊來個服務員, 把她們帶去預定好的包廂。
古色古香的裝潢, 空間很寬, 墻壁后是兩排大的組合書架,中間掛一副大雁圖,仔細看看,還是蘇繡。
兩人隔一個座位坐下,方婷云把包放好才抬起頭:“你要點什么菜嗎?”
“不用了,”梁春雨有點心不在焉,“你想跟我說什么?”
方婷云卻自顧自說道:“九雌十雄,現在的季節吃螃蟹最養人,來一份螃蟹吧。”
有人端來了一個方形黑漆盤,上面順著擺四只大閘蟹,還有兩杯黃酒,一碟粗和芥末醬。
又在兩人面前各擺了一套八大件。
服務員出去后,方婷云站起來夾了一只螃蟹在她碟子里:“我海鮮過敏,給你點的。”
“你說有關徐風是不是?”
方婷云指著螃蟹:“邊吃邊說。”
梁春雨低頭看了看 碟子里的螃蟹,又看了看旁邊整齊擺放的八大件。
她抬頭,婷云正望著她,眼里若有若無的笑。
梁春雨跟她對視了一會兒,拖過工具開始拆螃蟹。
先用剪刀,螯夾和蟹腿分別被卸下;然后是鐓和鍾,過了片刻,她拿了湯匙,將蟹蓋內的蟹胃蟹黃舀出。
豐厚的蟹黃膩在湯匙前半段,橘黃色,肥美細膩。
動作嫻熟,井井有條,方婷云目光閃了下,似有訝異。
梁春雨沒有吃,將湯匙放在盤沿上。
“你說吧。”她再次開口。
方婷云點頭,在屋里悠然環視一圈,貌似隨意地開了頭:“前幾天我碰上徐風,他說有女朋友了。”
說到這,婷云轉而看向梁春雨:“是你嗎?”
“是我。”
方婷云點了兩下頭,忽而抬起頭,微微皺著眉,似乎有些迷惑般來了一句:“你憑什么呢?”
她說著這話,眼里還是平靜,帶著淡淡的笑。
梁春雨明白她的意思了。
方婷云也沒有動怒,坦然道:“我喜歡徐風,比你早很久。”
“但他不是你的。”
“對,”方婷云點頭,“所以我得看看,跟你說說話,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
梁春雨仔細看了看方婷云無波瀾的臉,肯定道:“你覺得我不怎么樣。”
“是,”方婷云毫不避諱,“我覺得,由奢入儉難,尤其對于女人,心思重,換句話講,我不信你。”
“我沒有辦法讓你信我,”梁春雨拿布巾擦手,推開盤子站起身:“而且我得走了。”
婷云攔住她,還是溫婉的笑:“梁小姐,有些事我可以幫你。”
梁春雨看她美麗的臉,沒有回答,包廂鋪了地毯,椅子挪進挪出,人走路,沒有任何聲音。
她的手握上把手,方婷云在背后輕笑一聲的:“為了清高而清高,不客氣點說,就是愚蠢。”
“拒絕我,你是不是覺得很爽,因為我像一個使壞的魔鬼,而你是不可玷污的天使。喔,你曾經也過過有錢人的生活,現在還能忍受這樣的生活,這么看,的確很讓人憐惜,男人都喜歡這一類。你選擇徐風,也很正確,因為他是同類里條件最好的呀。是不是?”
梁春雨低著頭,手搭在門把上轉了一下,門開了一道縫。
只是轉瞬間,又合上了。
梁春雨走回座位,拖開椅子坐下。
方婷云絲毫也不意外,手上動作不停,把自己面前用小八件拆好的一盤蟹肉推過去。
“既然來了,還是要嘗嘗。”方婷云說,“說好了我請你。”
梁春雨看著盤子,手一動拿起了筷子。
婷云笑,繼續說:“你的確做了好選擇,但是徐風犯的,是天下大多數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但他是很聰明的人,比很多人都聰明,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知道,”梁春雨低著頭,“你說,他很快就會發現我的真面目,然后就不喜歡我了。”
“然后呢?我應該怎么辦?”梁春雨放下筷子。
方婷云看著梁春雨,微微有些游移不定的疑惑:“我不是找你來交易的,但是你離開他,好處的確少不了;如果你堅持不要,那也可以,但我覺得那是蠢人才會做的。”
梁春雨點點頭:“我不要你的錢。”
方婷云驚訝,臉上不由自主有了幾分喜色:“你答應跟他分手?”
梁春雨沒回答,默默看著方婷云。
過一會兒,她說:“既然他遲早會發現我的真面目,那就等他發現吧。照你說的,他遲早會醒悟,那我就等到他那一天。”
她目光平靜,不起波濤,似乎刀槍不入。
方婷云蹙眉,牙痛般“嘶”了聲,心底反上一股嫌惡:“看著一塵不染,實際上黏黏糊糊的,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嗎,像螞蟥,悶聲不吭地吸血。我是該說你技藝高還是定力好?”
梁春雨夾了一塊蟹膏放進嘴里,嚼了兩下,放下筷子。
“是嗎,”她沒有看方婷云,“那你知道我怎么想你的嗎?”
緊接著,她指了指黑色漆盤里的另外幾只螃蟹:“像它,有八只腳,可以橫著走路,誰都不會覺得不對勁,因為你本該如此。可是腦袋細小,眼睛在長在最頂上,因為它沒有脖子,沒法抬起頭來看人。”
方婷云從進這間包廂,第一次臉上撇去鎮定,露出驚怒:“你……”
梁春雨聲音沒波瀾:“拒絕你很難嗎?我拒絕你,并不覺得清高,我只覺得輕松,因為拒絕這樣一個不算誘惑的誘惑,對我來說,也不需要定力。”
她再次推開椅子:“我走了,你請我吃飯,謝謝,但這螃蟹不好吃。”,
這一次沒有人再攔她,梁春雨在包廂門口拐個彎,走了。
方婷云從窗口望出去,梁春雨出了飯點,街道上人來人往,她扎入人群中,熙熙攘攘的車隊和人□□雜,來來往往,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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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春雨跟方婷云這么磨了一陣嘴皮子,誰勝誰負不知道,但是她還是沒趕上車子。
她在車站換乘了下一趟,回了A市。
她給梁峰梁潔買了點東西,先回舅舅家吃了頓晚飯。
第二天一早她又坐車去了盤水鎮看她老外婆。
呃,也不能說老外婆,外婆生呂素的時候還沒成年呢,呂素生梁春雨的時候也早,算一算,外婆今年介于花甲與古稀,六十五歲整。
看梁春雨和呂素長的那樣兒,就曉得外婆年輕時也必定是一枝爛漫好花,現在不得已成了老婆婆,那也還是同齡人中的一枝花。
梁春雨的外婆獨居,梁春雨小的時候她一直在盤水鎮開店,到梁春雨初中畢業,外婆瞅著年齡也差不多,就把店盤出去了。
本來呂素給外婆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她生活起居,但是家里出事兒后,千瞞萬瞞,外婆還是知道了,她把個年輕的保姆辭退了,自己照顧自己。
別看外婆年事已高,每天晨練照樣穿白褂子太極鞋鞋,提兩方锃亮的寶劍出去耍,身子骨不錯嘞。
兒行千里母擔憂,外婆現在唯一掛心的,還有誰?不就剩了沒娘的外孫女嗎?
這不,想誰來誰,外孫女來了。
外婆喜上眉梢,老人家還有啥,不就想著給小一輩弄點好吃的飽口福?
徒手逮一只蘆花雞,抓著翅膀拎回家,抹脖子殺了,打一盆熱水,拔毛,配了鮮嫩嫩的白藕,撒上鹽巴和八角,一起擱砂鍋里小火慢燉著。
盤水鎮是個古鎮,鎮上的人住的都是毗連的木板房,上下兩層,領居之間就隔一層木板,說個話借個碗兒什么的特別方便,因此鄰里之間的感情也特別親密。
梁春雨外婆就有個特逗的老鄰居,也是個老婆婆,姓郝,平日不愛鍛煉,比外婆大了五六歲,耳朵有點聾了。
人吶,當了母親掛心孩子,當了外婆掛心孫子 。
討不到老婆的孫子不是好孫子。
這郝婆婆平日里就記著給三十好幾的孫子四處說媒。
郝婆婆是這么跟人大姑娘游說的:我孫子年齡是不小,但至少證明他忠厚老實不會拿漂亮話哄人啊是不是?
理是這么個理兒,但一男一女,真要坐到一處,那男的連個屁也放不出一句,那根本喜歡不起來呀。
壞男人壞男人,也是有他那么點邪魅在不是?
大姑娘因此都不喜歡郝婆婆的孫子。
郝婆婆氣得跳腳,詛咒那些拒絕孫子的大姑娘:“我孫子眉清目秀相貌堂堂,你不嫁他,嫌他悶氣,遲早被那些壞小子騙得底褲都沒留!”
郝婆婆屢屢受挫,再也找不到姑娘啦。
這天心灰意涼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剝毛豆莢,身旁放了個收音機。
梁春雨提著補品進門了,見了剝毛豆的郝婆婆,打個招呼進門了。
郝婆婆全程盯著梁春雨,眼神炯炯。
身邊的錄音機夾著雜音唱道:“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云……”
郝婆婆笑了,滿臉褶子被搟面杖搟了似地擠作一堆。
林妹妹,梁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