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徐太妃從燕山回來了。</br> 她回來沒多久,就命人來請容安,此時還不到用晚膳的時間,容安直覺有些不對。</br> 待她趕到福壽軒,才發(fā)現(xiàn)蕭廷、蕭瓚也在,看樣子也是剛到不久,此刻正坐在廳堂兩側(cè)的太師椅上,而坐在上首錦榻上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徐太妃。</br> 這副架勢倒有些像三堂會審,容安心里想。</br> 她一步步走上前,剛站定還沒來得及開口,腳下就碎開了一盞茶碗,茶水是滾燙的,透過繡鞋襪子,燙在她的腳背上。</br>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蕭廷和蕭瓚都吃了一驚,他們詫異的看向徐太妃。</br> 而徐太妃則是一臉冷凝嚴(yán)肅的看著容安。</br> “跪下!”她呵道。</br> 容安抬頭看著她,沒有動,而是問道:“兒媳做錯了什么?”</br> “你敢忤逆我?”徐太妃的眼神更冷了,帶著絲絲怒火。</br> 這時蕭瓚開口道:“母親,您把我們都叫過來,想必是有話要說,不如先把事情說明白,再論對錯。”</br> 徐太妃諱莫如深的看了一眼小兒子,又看向站的筆直的容安,眼中有一抹很復(fù)雜的厭惡。</br> 她不再執(zhí)意要容安跪下,而是問道:“你和永春堂是什么關(guān)系?”</br> 容安眼波微動,明白了她的矛頭所指。</br> “永春堂是我的。”她坦白道。</br> “很好,你承認(rèn)了。那賣八百兩的舒痕膏也是你的手筆吧?”</br> “是的。”</br> “那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徐太妃責(zé)罵道。</br> “你身為王妃竟在外面干這些斂財(cái)?shù)墓串?dāng),你是鉆錢眼里了嗎,你知不知道外面百姓都怎么說,說永春堂利益熏心,是騙人的黑心店。</br> 若讓人知道你是背后的東家,我們燕王府的臉和聲譽(yù)還要不要了?”</br> 徐太妃一番控訴令蕭廷和蕭瓚目瞪口呆。</br> 永春堂的非議這兩天他們也聽到了,但根本沒在意,誰知這源頭竟然在王府里。</br> 而此時容安只覺得心涼,還有些憤怒。</br> 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些流言蜚語哪里來的,稍微動動腦子都知道,肯定是對家傳出來的。</br> 而徐太妃如此輕易的就信了,除了擔(dān)心王府的聲譽(yù),更是因?yàn)閷λ钠姲伞?lt;/br> “我不認(rèn)為我做錯了什么,舒痕膏的價值我比誰都清楚,別說是八百兩,就是再翻個兩三倍,也是值得,也照樣有人買。我若是利欲熏心,想要斂財(cái),我早就這么做了,可我并沒有。”</br> 徐太妃冷冷笑道:“你真是大言不慚,你搜刮民脂民膏,還有良心了?”</br> 容安差點(diǎn)氣笑,這個徐太妃到底是有多討厭自己,才給自己扣上這么一頂罪惡的帽子。</br> “母親此言差矣,這八百兩的舒痕膏,一般百姓家砸鍋賣鐵也買不起,我還真搜刮不到他們!”</br> “你……”徐太妃被噎的火冒三丈。</br> 原本還一臉嚴(yán)肅的蕭廷忍俊不禁,他看向容安問道:“所以舒痕膏你只是賣給有錢人的?”</br> “是的。”容安點(diǎn)頭,這不是很明顯嗎。</br> “它不是救命的藥,只是錦上添花的養(yǎng)顏品,讓有需要的夫人小姐變的更美,這是我的初心,也不知怎么成了流言里的斂財(cái)和黑心腸。”</br> “你休要說的好聽,到時候這東西若是被證實(shí)無效,你就坐實(shí)了騙子的罵名。”徐太妃不依不撓。</br> “時間會證明一切。”容安毫不猶豫的答道。</br> 徐太妃看著容安堅(jiān)定不移的眼神,仿佛是在向自己挑釁。</br> 她冷冷道:“我向來以理服人,若往后永春堂出了半點(diǎn)差錯,別怪我手下無情,我絕不容許任何人給王府抹黑。”</br> 這算是把丑話說在前頭了。</br> ……</br> 徐太妃發(fā)了一通火之后,又將人都趕走了,都沒有留飯。</br> 一行人走到福壽軒門口,蕭廷安慰了容安幾句這才和他們作別。</br> 容安跟著蕭瓚一起回到瑤光殿,兩人一路無話。</br> 進(jìn)了寢殿,蕭瓚喚阿蠻進(jìn)來給容安處理燙傷。</br> 鞋襪上的茶水已經(jīng)干了,只留下一塊污漬,而褪下鞋襪的腳背卻通紅一片。</br> 阿蠻看了忍不住皺眉,心疼道:“怎么燙成這樣?”</br> 容安面不改色的答道:“不小心打翻了茶碗。”</br> 阿蠻不由腹誹,福壽軒的下人是怎么做事的,為何給主子奉這么滾燙的茶水。</br> 但她也只是在心里不滿,當(dāng)著蕭瓚的面,她還不能置喙太妃院子里的事情。</br> 等抹好藥膏,阿蠻識趣的退下。m.</br> 容安坐在錦榻上,雙腳也一起放了上去,一只穿著襪子,一只就這么光著。</br> 她皮膚瑩白,燙傷的地方泛著深深的紫紅色,像一塊疤。</br> 蕭瓚看著她的腳,默不作聲,眼神是容安看不太明白的深沉。</br> “太妃似乎很不喜歡我。”她開口道。</br> 蕭瓚的眼神終于從她的腳上移開,落在她的臉上,神情嚴(yán)肅:“本王說過讓你安分守己,你似乎沒當(dāng)一回事。”</br> 容安有些冤枉,她不知道開藥鋪也算不安分。</br> “凡是可能會招致麻煩的事情,你都不要做。”蕭瓚給了她更精確的解答,“安安分分做你的燕王妃,實(shí)在有想做的事情,忍個幾年……”</br>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br> 容安抬頭看著他,這是他第一次提到這個期限,原來這個期限是真的。</br> “幾年后我就可以做了?”她問道。</br> “對,不會再有人管你。”蕭瓚說道,“但你若現(xiàn)在闖下大禍,本王也未必能護(hù)得住你,懂嗎?”</br> 他說著看向她受傷的腳,言下之意,這就是教訓(xùn)。</br> “懂了。”容安鄭重的點(diǎn)點(diǎn)頭。</br> 她想,她對蕭瓚的示好,并不是一點(diǎn)用沒有,至少他給了自己忠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