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容安和阿蠻在營帳里收拾行李,統共在這里只住了幾日,東西并不多,沒一會兒就收拾妥當了。</br> 容安坐在桌邊倒了杯熱茶等蕭瓚,蕭瓚親自去為她安排車馬了。</br> 昨夜對她的毛遂自薦,他答應的很干脆,但到底還是不放心吧,怕是要在她身邊安排不少人。</br> 等了片刻,蕭瓚掀簾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身鎧甲的沈星樓。</br> 沈星樓昨日立了大功,看起來越發英姿颯爽。</br> 正想著蕭瓚是不是要在他們臨走前論功行賞,就見他走到她跟前,將手里的一封文書遞給她。</br> 容安接過一目十行的看完,抬頭詫異的看向坐下來的蕭瓚,又將目光落在沈星樓身上。</br> “西月國的人要見你?”她不解的問道,而且文書上寫的清清楚楚,是只要見他。</br> 她身后的阿蠻聞言也一臉驚訝的看向沈星樓,眼神中還有自然流露的擔心。</br> “西月國終于肯下和談文書了,只是他們想要見的對象竟然不是朕。”蕭瓚好笑的說道,越發覺得此次甘州之行充滿了各種荒唐怪誕之事。</br> “朕很好奇他們為什么單單點名要見你,你有什么要說的嗎?”他看向沈星樓。</br> 相較于帳中幾人求解的眼神,沈星樓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反而是最鎮定的。</br> “有件事情,屬下還沒來得及稟報。”他看著蕭瓚抱拳說道。</br> “昨日屬下在峽谷中看見了對方的頭領,那人陛下您也認得,就是和皇太孫一起到訪幽州的卓雅公主。”</br> 事分輕重緩急,昨日抓內賊是頭等大事,他不想擾亂蕭瓚心神,故而暫沒有上報,不想今日卓雅那邊就有了動靜,他正好將整件事和盤托出。</br> 蕭瓚回想起那位唯唯諾諾的西月國公主,點頭道:“你繼續說。”</br> “昨日她的部下拉弓瞄準了屬下,可是被她推開了。”沈星樓說道。</br> 看著他的幾人聞言都詫異不已。</br> “你的意思是她在救你?”容安問道。</br> “是的,”沈星樓面不改色的答道,“其實屬下與卓雅公主當初在幽州曾經有過交談。</br> 她帶著婢女來找過屬下,為了詢問屬下的身世。”</br> 沈星樓道出的原委讓這件事包括他本人都變得復雜而神秘起來。</br> 但有件事情卻呼之欲出,這位卓雅公主多半是個扮豬吃老虎的隱忍角色,西月國和大燕之間橫生的枝節也許都與她有關。</br> 蕭瓚上下審視著他,尤其他那雙罕見的藍色眼睛。</br> “她對你沒有惡意,應該是將你視為她的族人,也有可能是親人。”他說道。</br> 那卓雅公主又不是真的草包,沈星樓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甚至嚴格說來還是敵人。</br> 她放在他身上的好奇心和寬容未免有點過頭了。</br> 蕭瓚的結論叫人很難不認同,容安也是第一次聽沈星樓說起這些。</br> 她不由想起他上輩子的命運,很短暫但是卻轟轟烈烈,也許他本來就不是無名之輩吧。</br> 再看蕭瓚已經捧起她的茶碗悠哉的喝起來,這件事他不做主。</br> “你要去見他們嗎?”容安看著沈星樓問道。</br> 沈星樓沒有遲疑的點點頭,上一次在幽州,他對卓雅公主的詢問還有排斥和保留,但他必須得承認,好奇的種子也在那時種下了。</br> 如今他來到了邊關,那個可能是他故鄉的地方近在咫尺,他找不到逃避的理由。</br> 容安見他如此干脆,知道他這是想好了。</br> “想去就去吧。”她說道。</br> ……</br> 容安說臨行前還有些話要單獨與蕭瓚說,阿蠻和沈星樓便帶著行李先出去了。</br> 出了營帳,阿蠻手里一空,拿著的唯一一個包袱也被沈星樓搶過甩在肩上。</br> 阿蠻轉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那深邃的五官越看越與眾不同。</br> 來到甘州的這一路上,她也見到了不少西月國人,以及兩邊通婚產下的后代。</br> 但那些人即便相貌異域,也不會讓她覺得特別,現在仔細想想,其實沈星樓的不同之處除了容貌,還有他自身的氣質。</br> 回想當初在洛城白馬寺第一次見到他,他還是一個小小苦力,但他不卑不亢,眼神坦蕩,是一個很難讓人輕視的人。</br> “你該不會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吧?”阿蠻忍不住問道。</br> 沈星樓無所謂的笑了笑,又無所謂的答道:“誰知道呢?”</br> 阿蠻兀自嘆了一口氣,又說道:“那卓雅公主對你如此在意,你此去與她會面,該不會就不回來了吧?”</br> 沈星樓轉頭看著她緊蹙的眉頭和患得患失的眼神,忽然停下了腳步。</br> 阿蠻比他多邁出一步,后知后覺的轉頭看著他。</br> 只見他背著幾個包袱卻一身輕松,開玩笑似的說道:“你問題真多,小姐都沒盤問我這么多。”</br> 阿蠻有些尷尬,但好在反應跟得上,“你還不了解小姐嗎,她不問是不想給你壓力,不想干涉你的選擇。”</br> “哦,那你問我這么多是為什么呢?怕我不回來了嗎?”沈星樓自然而然的接話道。</br> 阿蠻看著他直直的眼神,帶著些許笑意和等待,不由一陣窘迫語塞。</br> 反駁的話是肯定說不出口的,她掃了一眼四周向他們投來的好奇目光,嘟囔著臉頰轉身朝前走去。</br> 沈星樓看著她負氣糾結的背影,笑著追上去,保證道:“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回來,我在乎的人可都在這里呢。”</br> 阿蠻緊抿的嘴唇慢慢彎了起來,心田里的花好像都開心的綻放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