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雪后初霽。</br> 容安剛起床,阿蠻便趕緊過來稟報,阿雪不見了。</br> 昨日阿雪不肯離開,容安心軟便留它在東配殿住一宿,半夜它突然從屋里溜達出來,瑤光殿的宮人并沒有多奇怪,畢竟狼原本就喜歡在夜間出沒活動。</br> 本以為它在外面轉兩圈就會回屋,誰知它竟然趁人不注意越墻跑了。</br> 宮人當即便追了出去,可哪里還能看見它的蹤影。</br> 夜半三更,來福和阿蠻商量了一下,決定先不要驚擾容安。</br> 先派人去禁軍那邊通傳一聲,讓他們去找,料想阿雪跑不出皇宮,說不定天亮前就能尋回來。</br> 而天亮前,他們確實收到了確切的消息,阿雪最后的蹤跡出現在一處僻靜的宮墻下,墻里墻外都有它的腳印,可以肯定已經翻墻出宮了。</br> 容安昏沉的腦袋在阿蠻的敘述中逐漸清醒過來,她坐在床邊盯著窗外熹微的晨光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抬頭看著阿蠻吩咐道:“你去將徐將軍請來。”</br>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容安已經洗漱穿戴整齊,坐在大殿的會客廳內等著徐景林。</br> 徐景林很快就到了,身為禁軍統領,職責是護衛皇城的安全,昨夜他剛巧當值,現在還沒有下值回府。</br> 他進門后,對著坐在上首的容安躬身抱拳行禮道:“微臣見過皇后娘娘。”</br> “徐將軍免禮。”容安抬手請他坐下。</br> 徐景林謝絕了,昨夜他親自帶人找尋阿雪,料想容安一大早召見他肯定是為了此事,這是公事,那就得恪守上下從屬綱常。</br> 容安看著他站的筆直的身影,沒有勉強他。</br> “徐將軍,我找你來,是想讓你為我準備一些人手,我要出宮,去甘州找陛下。”她開門見山的說道。</br> 徐景林對她的要求始料不及,抬頭瞠目結舌的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br> “人不需要太多,足夠護送我就行,點名沈星樓,我要帶上他,其他人你安排。”容安看著他驚訝的神色繼續說道。</br> “要快,今日我就要出發。”</br> 徐景林見她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得不問道:“您為何突然有此決定,陛下事先知不知道,還有太后那邊……”</br> “他們都不知道。”容安坦誠的答道。</br> “我的這個決定就是今早剛有的,沒有跟任何人商量過。”</br> “如果是這樣,微臣還請皇后娘娘三思。”徐景林抱拳勸諫道。</br> 畢竟她的安危事關重大,而且現在正值隆冬,氣候惡劣,若在路上出個什么意外,他如何擔當的起。</br> “我去意已決。”容安面不改色的說道,甚至語氣都是一成不變的平緩。</br> “我請你來不是同你商量,而是讓你協助我。”</br> 徐景林看著容安眼中的堅定與執著,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也沒有人可以勸住她。</br> 容安的決定突如其來,走的更是干脆利落,等蕭廷和徐太后收到她的手信,她已經在出城的路上了。</br> 馬車出了城門,城內的喧囂聲逐漸被拋在身后,阿蠻掀開車簾往外望去。</br> 入目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遠處起伏的山巒,近處遼闊的田野,還有那成片挺拔的松林,全都銀裝素裹,好像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被子。</br> 紅日高升,暖橘色的光芒照耀大地,給皚皚白雪籠罩了一層金色薄紗。</br> 阿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神清氣爽,很久沒有出城了,她又體會到了久違的自由自在。</br> 欣賞完了美景,她的目光又落在騎馬走在車前的沈星樓身上。</br> 雖然沈星樓一直在宮里當差,想見面不是難事,可她更懷念從前三個人一起走南闖北的日子。</br> 正想著,沈星樓好似感覺到了她的凝望,回頭朝她看過來。</br> 阿蠻不躲不閃,大方的迎上他的目光,對他咧嘴一笑。</br> 沈星樓也回以爽朗的微笑,宮里宮外相互陪伴的日子,很多事情早已心照不宣。</br> 阿蠻放下車簾,看向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的容安,這兩日她的眼下都有些淡淡的烏青,定是夜里沒有睡好。</br> “小姐是不是很擔心陛下啊?”出了宮,阿蠻還是更喜歡稱呼她小姐。</br> 容安睜開眼睛,忐忑迷惘了好幾日的心情已經慢慢平靜了下來。</br> “是啊,我當初就該任性的跟著他一起走。”她語氣懊惱的說道。</br> 那樣的話,就不用受這幾日的煎熬了。</br> 阿蠻對她的回答忍俊不禁,打趣道:“那看來還得感謝阿雪,如果不是它義無反顧地跑出宮,小姐估計還下不了決心。”</br> 容安眼神悠長,沒有否認,“說起動物的靈性好像是很玄乎的東西,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存有敬畏之心。”</br> 本來她自己就心神不寧,再加上阿雪的反應,兩廂加起來,她不可能再留在宮里枯坐等待。</br> 路上吃點苦不算什么,早日見到蕭瓚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