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熠的屋子里沒有熏香的味道，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br> 姜思嫻捧著熱茶扭頭看著半敞的窗外，屋外大雪紛飛，沒有要停的跡象，窗下一株紅梅昂首怒放，在冰天雪地里煞是耀眼奪目，風卷過，屋里便一陣暗香浮動。</br> 蕭廷的視線與她落在一處，但很快他又將目光落在了姜思嫻身上。</br> 卸下斗篷，她里面穿了一件青綠色鑲繡折枝海棠暗紋的織錦夾襖。小立領裹著她纖細修長的脖子，更襯的她膚若凝脂，儀靜體閑。</br> 她梳著簡單的發髻，烏發上簪著一朵小小的碧玉海棠珠花，簡約素雅卻不失端莊秀美。</br> 她不主動搭訕，更沒有多看他一眼，只心無旁騖的盯著半敞的窗戶縫。</br> 蕭廷只得挑頭道：“聽說前兩日你染了風寒，身體無礙了吧？”</br> 姜思嫻聽見他溫潤的嗓音，不得不轉過頭來，若是二十天前，他這般問她，她一定會受寵若驚，甚至竊喜的暈頭轉向。</br> 可現在她的頭腦很清醒。</br> “多謝王爺掛懷，已經痊愈了。”她面對著蕭廷，恭敬的答道。</br> 蕭廷看著她微垂的眼眸，無論她的態度還是回答都是生分的。</br> 其實蕭熠鬧腹痛那日，她的眼神就一直讓他難以忘懷，事后他讓蕭熠再去找她，順便安慰她幾句，讓她不要過于自責，可結果她染了風寒，不便見客。</br> 一直到今日，猜到她可能要上門，他便留在府里，連早朝都告假了。</br>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一定要見她，只是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好像出現了什么誤會，兩人的距離也正因此漸行漸遠。</br> “那日熠兒突發腹痛，你不需要太自責，他先前在府里也有過類似的情況。”蕭廷當面寬慰道。</br> 姜思嫻聞言蹙眉看著他，道：“既然如此，有沒有請容安看看，孩子總這樣不可大意。”</br> 蕭廷見她終于正眼看他，眼神微動。</br> “還沒有。”他有些慚愧的說道，“府里的大夫說是腸胃小問題，我便沒有小題大做，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下次容安過來，我便跟她說說。”</br> 姜思嫻點點頭，后知后覺自己對蕭熠的緊張，更難得是蕭廷竟然很耐心的附和她的問題。</br> 不過想想，他一直謙遜有禮，還沒見過他讓誰下不來臺。</br> “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喜歡熠兒。”蕭廷面帶笑意說出這句話。</br> 姜思嫻也抿唇笑了，她也看得出來，蕭廷對她充滿善意。</br> 他會關心她的身體，會寬慰她讓她無需自責，會使用她送的拐杖。</br> 她聽到的那些惡言惡語，肯定跟他毫無關系，他全然不知情，更沒有把她想的很不堪。</br> “是啊，熠兒人見人愛，我相信沒有人不喜歡他。”姜思嫻笑著說道，話語里帶著幾分篤定和驕傲。</br> 蕭廷見她終于放開了些，心里跟著松了口氣。</br> “喜歡他的人確實不少，但并不是誰都能入得了他的眼。”他說道。</br> “那當然。”姜思嫻微笑著附和，蕭熠的身份地位擺在眼前，對他趨之若鶩的大有人在，蕭熠又怎么可能各個都喜歡，那怕是要應付不過來了。</br> 接著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姜思嫻看了一眼內室的方向，心里疑惑蕭熠怎么還沒有換好衣服出來。</br> 蕭廷則看著她清秀的側臉，經過再三猶豫才說道：“好像很久都沒有聽見你彈琴了。”</br> 姜思嫻扭頭看著他，因為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說，所以才忍不住望向他的眼睛。</br>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甚至包含著比以往更多的撫慰與溫柔。</br> “以前你彈琴的時候，在王府的小樹林里可以聽的很清楚。”蕭廷見她直直的看著自己，并沒有回避她的目光。</br> “原來我竟不知不覺中多次獻丑。”姜思嫻半開玩笑的說道，一邊收回視線。</br> 蕭廷糾正她，“你琴藝卓絕，何來獻丑之說。”</br> 姜思嫻垂頭莞爾，心里又酸又甜，既高興蕭廷夸獎她，又遺憾以后不能再為他彈奏。</br> “多謝王爺夸贊，最近因為天冷了，就懶得再伸手撥琴了。”她隨口解釋道。</br> 蕭廷定定的看著她，并不相信她的說辭。</br> 她回避的眼神和嘴角略帶苦澀的笑意，無不說明了她的言不由衷。</br> 是他生辰那日被母親當眾影射，所以再也不愿彈琴了，連帶著也開始對他避嫌。</br> 其實一開始他也沒有多想，但是這些天的事實擺在眼前。</br> 他無法當著她的面說自己母親的不是，但也不想她因為那日的事情而自慚形穢。</br> “不管什么原因，聽不到你的琴聲都是一種損失。”他笑道。</br> 姜思嫻再次看向他，這一次眼神中寫滿詫異和不解。</br> 這無疑是一句肯定的話，但是到底是安慰，亦或是其他，她一時無從分辨。</br> 而蕭廷看著她迷糊的樣子，微微笑了笑，剛要再開口，蕭熠便出來了。</br> 一身新衣的蕭熠先對著蕭廷眨眨眼睛，又看向姜思嫻解釋道：“姨母，讓您久等了，剛剛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就耽擱了一下。”</br> 姜思嫻聽了不由面露擔憂，問道：“要緊嗎，下次你四嬸來一定要讓她給你看看。”</br> “不要緊，小問題。”蕭熠連忙擺擺手，又站在中間轉了一圈，讓蕭廷和姜思嫻看他的新衣裳。</br> 夾襖做的很合身，寶藍色很顯膚色，配上銀灰色的貂絨圍脖與氈帽，看起來又可愛又保暖。</br> “很不錯。”蕭廷率先發話。</br> 姜思嫻看著穿著新衣沾沾自喜的蕭熠，又看了看面帶笑意的蕭廷，這一刻，煩惱和遺憾似乎都沒有了蹤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