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珠確實回到蘭城了,她昨日午后才進城,回府修整了一夜,今日一早便打馬去了軍營。</br> 先在營中各處巡視了一遍,又聽幾位將領(lǐng)匯報了近期的軍情,等事了已經(jīng)到了巳時。</br> 蕭明珠走出帥帳,朝不遠處的角樓走去。</br> 登上角樓,俯瞰全城,差不多將整個蘭城盡收眼底。</br> 蘭城是西北邊境的屯兵重地,城中有連成片的騎兵營和步兵營,還有廣袤的養(yǎng)馬場,到處都是操練的身影,呼聲震天動地。</br> 蕭明珠的目光朝遠處眺望,軍營以外,是安居樂業(yè)的蘭城百姓居所。</br> 當年她遠嫁蘭城,不喜歡這里的蕭索,也不習慣這里動輒黃沙飛舞,遮天蔽日,她以為自己會在這片土地上碌碌無為的走完一生。</br> 可她是幸運的,她遇到了成國公,遇到了周平川,是他們給了她希望,給了她奮斗的目標。</br> 如今再看這座曾經(jīng)不喜歡的城,竟也生出了感情與親切。</br> 耳邊寒風呼嘯,蕭明珠卻恍然不覺,只盯著遙遠的地方怔怔出神。</br> “二嬸,二嬸……”一聲聲清脆的呼喊隨風飄進她的耳朵,她猛地回過神,低頭看見角樓下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br> “二嬸,快下來啊?!蹦切⌒〉纳碛俺惺郑R近正午的陽光明亮而奪目,將他仰起的笑臉照的格外清晰。</br> 蕭明珠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但還是轉(zhuǎn)身下了角樓。</br> 周平川牽著侄子的手看著蕭明珠走了過來,半開玩笑的調(diào)侃道:“發(fā)呆也不用站那么高吧,西北風這么大,就算你身體好,可也得小心臉蛋被吹粗糙了,畢竟是個女人。”</br> 蕭明珠聽了涼涼的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往營帳走去。</br> 被甩在身后的一大一小面面相覷,周平川彎腰看著侄子說道:“你二嬸生氣了,陽兒快幫二叔哄哄?!?lt;/br> 陽兒聽了他的話,立馬撒開腳丫子去追蕭明珠。</br> 他跑到蕭明珠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以一副小大人的語氣安慰道:“二叔他口無遮攔,二嬸您別和他一般見識?!?lt;/br> 蕭明珠垂頭看著他,陽兒身披銀灰色貂裘,內(nèi)里穿著一身藏青色綢緞夾襖,這樣的配色將他稚嫩的小臉襯托的更加白皙,再加上一雙黑亮清秀的眼睛,讓人覺得這個孩子既乖巧又文靜。</br> 他比蕭熠還小一歲呢,個子也比蕭熠矮了半個頭,可偏偏看著比蕭熠穩(wěn)重,就連說出來的話也文縐縐的。</br> 也許大多數(shù)人都喜歡這樣出口妙語連珠的孩子,但是蕭明珠不喜歡,她覺得孩子還是童真調(diào)皮一些才更可愛。</br> 她心里這么想,嘴上卻夸獎道:“許久不見,陽兒的功課又進步了,竟一連用對了兩個成語。”</br> 陽兒抿唇笑的克制而靦腆,謙虛道:“都是二叔請的夫子教得好?!?lt;/br> 這時周平川從后面三兩步追上來,牽住他的另一只手,笑道:“夫子再好,也得學生用功肯學,陽兒表現(xiàn)得很好,回頭二叔給你獎勵?!?lt;/br> 陽兒一臉驚喜的看向他,嘴甜的說道:“謝謝二叔?!?lt;/br> 蕭明珠看著叔侄兩其樂融融的樣子,沒有再插話。</br> 一行人進了營帳,剛坐下,侍衛(wèi)便送進來兩杯熱茶和一杯熱牛乳。</br> 蕭明珠看著周平川將熱牛乳遞給陽兒,嘴角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br> 周平川渾然不覺,又遞了杯熱茶給蕭明珠,說道:“喝兩口去去身上的寒氣吧。”</br> 蕭明珠收斂神思,接過茶碗,茶碗冒著熱氣,捧在手心感覺很溫暖,但要下嘴的話估計有些燙。</br> “你來這里干什么?”她問道。</br> “瞧你這話說得,軍營我不能來?這可是我父親的基業(yè)?!敝芷酱〒沃掳驼f道,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卻落在一旁認真喝牛乳的陽兒身上。</br> “今時不同往日,說話還是注意些吧?!笔捗髦樘嵝训馈?lt;/br> 周平川轉(zhuǎn)頭看向她,連忙放下手告饒:“是是是,是我失言了,如今一切都是你們蕭家的基業(yè)。</br> 蕭明珠懶得同他計較,直截了當?shù)溃骸罢f正事?!?lt;/br> 周平川搖搖頭,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吶,好心給你送信來著。”</br> 蕭明珠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信箋,飛快的接了過去,但很快又變了臉色。</br> “你竟敢偷看!”她瞪著他怒斥道,封口處的火漆印赫然被破壞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