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很快將拐杖取來呈給蕭廷。</br> 這是一根小葉紫檀木拐杖,木質堅硬沉重,光澤油性十足,手感細膩順滑,樣式雖然簡約卻不乏大氣,花紋雕刻也精致不凡。</br> 管家退下后,蕭廷握著拐杖試著站起來。</br> 有東西做支撐,站起來對他來說已經不是難事。</br> 雙腿筆直站立的感覺很好,無論視野還是呼吸乃至整個人的心情,好像都變得更開闊通暢。</br> 這一次他站立了很長時間,手上的拐杖無論長度和手柄都十分契合他的身高與手掌。</br> 姜思嫻能挑到這樣一根拐杖,必是花了不少心思。</br> ……</br> 夜幕降臨,姜少陵才從外頭回來。</br> 今日他有應酬,所以回來時已經用過晚膳了。</br> 回府后他徑直去了姜思嫻的院子,一整日沒見,找她聊聊天,順便問問今日在隔壁晉王府可有什么新鮮事。</br> 進了門,看見姜思嫻正坐在錦榻上做針線,他大步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br> 看著她手里的寶藍色福字暗紋布料,姜少陵有些吃味的調侃道:“天都黑了還燈下趕工,又沒有人催你,急什么?”</br> 前些日子在她這里看見這匹布料還以為是要給他做衣裳,沒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br> 布料是特地給蕭熠買的,日漸寒冷,姜思嫻要給蕭熠做一件夾襖。</br> “打發時間罷了,再說,早一日做好也算了卻一樁心事。”姜思嫻說著收了手里的針線,將針線筐放置到錦榻的里側。</br> 這時,云荷端了兩杯熱茶進來,放在兩人之間的矮幾上。</br> 姜少陵端起一杯,不等云荷退出去,就看著姜思嫻說道:“我看你對晉王父子倒是真心誠意。”</br> 蕭熠就不必說對他有多好了,就是晉王,為了給他挑根趁手的的拐杖,兩日內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木匠鋪子,從小到大沒見她這么熱心過一件事。</br> 姜思嫻去端茶碗的手頓了一下,不過見他說的坦然不避諱,想來他也沒有別的意思。</br> “這不是應該的嗎,晉王有恩于我,再加上容安這層關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怠慢。”姜思嫻</br> 也端起一杯茶,淺啜了一口。</br> “倒也是。”姜少陵很容易就被她說服了,又看著她笑道:“正好告訴你一件事,咱們現在住的這處宅子我只租到年底,等租期到了我打算直接買下來。</br> 這樣就可以一直跟晉王府做鄰居,你也不怕見不到蕭熠那個小機靈了。”</br> 他說完一臉得意的看著姜思嫻,那模樣就像等著她夸贊,畢竟這對于姜思嫻來說應該是一個驚喜吧。</br> 可是姜思嫻的臉上只有驚訝和怔然,卻沒有一絲欣喜。</br> “你不高興?”姜少陵對她的反應很意外。</br> “不是。”姜思嫻搖頭道。</br> “大哥先前不還說這處宅子仗著與王府比鄰就坐地起價,買了就是吃大虧,怎的又突然改變主意了?”</br> “是這樣沒錯。但是這處院子確實別致,地段又好,最重要的是你喜歡這里,在這里住的很開心,那多花點銀子也值得了。”姜少陵說道。</br> 見她依然沒有笑意,以為她是在擔心銀兩,便又寬慰道:“錢賺了就是用來花的,咱們來幽州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錢卻賺了不少。”</br> 姜思嫻抬頭看著他意氣風發又寵溺的笑臉,也彎唇笑了笑。</br> “我知道大哥有本事。”她說道,“不過買這處宅子斥資不菲,年后你還要開新鋪子,還有很多計劃等著實施,花錢的地方還多著。</br> 如果僅僅是因為我,你就要多花冤枉錢,那我不贊同。</br> 這里畢竟不是我們的家,不可能待一輩子,又何必追求那么多。”</br> 姜少陵臉上的笑意消散,眼神狐疑的打量她,總覺得她今日有些怪異,但又不能說她的話沒道理。</br> “可是你來幽州后,明顯比在晉陽時開朗快樂了很多,既然如此,為何不考慮在幽州長住?”</br> 姜思嫻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感慨道:“大哥,其實哪里都一樣啊。”</br> 與其逃避,不如坦然的接受真實的自己。</br> 她的人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該認命的順著軌道繼續走下去。</br> 在可選范圍內走一條對自己和家人都好的路,這樣才能減少痛苦與煩憂。</br> “思嫻,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姜少陵忍不住問道。</br> 她雖然在笑,但卻笑的很惆悵,還有話語間流露出的無奈,他不會看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