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代玉才從殿內退了出來,留下神情凝重的徐太后和董嬤嬤面面相覷。</br> “你怎么看?”徐太后問道。</br> 剛剛代玉回稟的時候,兩人雖然震驚,但也沒有當面多做評價。</br> 董嬤嬤扯過一旁的凳子在徐太后面前坐下,仰頭看著她頗為鄭重的說道:“奴婢瞧著不妥。”</br> 徐太后睨了她一眼,并不做聲,董嬤嬤知道這是讓她繼續說。</br> “且不說別的,就事論事,孤男寡女,緊貼著跌在一起。”董嬤嬤說著,一只手掌平放,另一只手掌壓了上來,兩廂重疊。</br> 徐太后看了皺起了眉頭,腦海中竟浮現了蕭廷將姜思嫻壓在身下的情景。</br> “這要是被人看見了,晉王怎么都得對此女有交代?!?lt;/br> 兩人都抱在一起了,事關女子名節、晉王聲譽,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晉王收了她。</br> 徐太后輕咳了一聲,說道:“這不是沒人看見嗎,而且人家也沒聲張。”</br> “可她為什么要越矩?”董嬤嬤問道。</br> “她可是晉陽姜家的小姐,書香門第,飽讀詩書,什么道理不懂,卻為何還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br> 她既然邁出了那一步,就不能說她沒有一絲歪心思?!?lt;/br> 徐太后默默地聽著,臉色微沉。</br> 董嬤嬤說的不無道理,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目的和動機,而那位姜小姐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去接觸蕭廷,屬實做錯了。</br> “奴婢知道太后您在顧慮什么,試想若是換了別人,您只怕早已動怒了?!倍瓔邒呖粗辉倏酥撇谎缘臉幼?,有些好笑的說道,“這里又沒旁人,只有奴婢陪您說說體己話而已。”</br> 徐太后失笑,倒是無從反駁。</br> “她畢竟是皇后的表姐,而且聽說兩人感情甚篤,故此哀家不想惡意揣測她?!?lt;/br> 董嬤嬤對她的顧忌心中了然,不由感嘆道:“您如今真是仁慈,對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諸多包容。只是晉王那里,您也需多加注意了?!?lt;/br> “你是說女人?”徐太后心中一凜。</br> “可不是?!倍瓔邒呖粗嵵仄涫碌恼f道。</br> “晉王喪妻兩年,后院空虛,眼看著已經能站起來,說不定過幾日就能如常人般行走,我大燕除了陛下,便是晉王最為尊貴。</br> 陛下又鐵定不會納妃,您說能讓那些女子趨之若鶩的會是誰?”</br> 徐太后的神色也變得莊重認真起來,為蕭廷續弦之事她一直放在心里,但確實沒想要那么快提上日程。</br> 可眼下這個插曲,倒讓她不得不立即重視起這件事來。</br> “蕭廷的雙腿若是好了,哀家定當要為他擇一傾城佳人。”徐太后有些激動的說道。</br> 當年就因為他坐在輪椅上,才委屈他,為他聘了家道中落的殷氏。</br> 原本以為殷氏會因此感恩戴德,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卻不想她是個拎不清的小家子氣,根本配不上蕭廷。</br> 董嬤嬤看著徐太后眼中的愧疚與決心,安慰道:“晉王才過了而立之年,路還長著,一切都來得及。”</br> “你說的對,屬于他的好日子還在后頭?!毙焯笪⑽⑿Φ?。</br> 董嬤嬤想想也挺高興,但也不得不提醒道:“若您想給晉王配一位冰清玉潔又家世顯赫的貴女,那位姜小姐怕是不合適,可偏偏她又近水樓臺。</br> 奴婢說句難聽的,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次她確實沒有聲張,但焉知她是不是欲擒故縱。</br> 還有皇后娘娘那里,若是姜小姐真有那份心,跑去請她說項,到時候您該怎么辦呢,只怕又要鬧出不愉快,破壞宮里和氣?!?lt;/br> 徐太后聽了連連點頭,她對姜思嫻沒有意見,但無論有沒有今日之事,姜思嫻都不可能出現在她的候選名單上。</br> 且不說她的家世不夠顯赫,單她嫁過人,這就是無法跨越的鴻溝。</br> 容安也和離過,但是蕭瓚明確的告訴過她,容安有不得已的苦衷,且一直清清白白。</br> 她不想過多的干涉兒子們,但也不能讓有心之人鉆了空子,占了便宜。</br> “剛好過兩日就到了蕭廷的生辰,咱們去給他熱鬧熱鬧?!毙焯蟛[著眼睛說道。</br> 董嬤嬤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附和道:“應該的,大公子封王后的第一個生辰,理應好好慶賀?!?lt;/br> ……</br> 蕭熠戌時才回到晉王府,天早就黑了。</br> 代玉領著他去蕭廷那里問安,他一路揉著眼睛進了蕭廷的書房,看見蕭廷坐在書案前便徑直朝他走了過去。</br> “父親?!彼荒樌ьD的叫了一聲,便不由分說的往他膝蓋上爬。</br> 代玉看了吃了一驚,連忙想要阻止,卻聽見蕭廷說道:“無妨?!?lt;/br> 代玉只好縮回手,但仍舊擔憂的看著他們。</br> 只見蕭熠爬到他膝蓋上坐好,兩手摟著他的脖子,就這樣靠在他的胸前閉上了眼睛。</br> 他實在是累壞了,上午進宮后就跟那頭雪白的大狼你追我趕,午覺也沒睡,用了晚膳后,還跑去瑤光殿玩了會兒。</br> 上馬車時還一副意猶未盡的興奮樣,結果走著走著就不說話了,眼皮也搭了下來,能支撐著走到蕭廷的書房估計已經是他的極限。</br> 蕭廷垂頭看著掛在自己胸前已然起了鼾聲的淘氣包,好笑又無奈。</br> “下次進宮跟太后說,別太縱著他?!笔捦⑻ь^看著代玉交待道。</br> 代玉看著他燭光下溫潤的眉眼,點頭道:“奴婢記住了。”</br> “尤其記著不要每次都去瑤光殿打擾他四叔,陛下日理萬機,哪有那么多時間陪他玩。”蕭廷又補充道。</br> 他知道蕭瓚肯定不忍心拒絕這個淘氣鬼,他和太后一樣,對蕭熠過分寵溺。</br> 好像也不止他們,還有容安、姜小姐……</br> 想到這里他垂頭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蕭熠,后知后覺這小子倒是挺招人疼愛。</br> 代玉不知道蕭廷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忽然垂頭露出一抹溫柔慈愛的微笑,仿佛春風化水。</br> “奴婢記住了?!彼俅握f道。</br> “對了,太后打算在晉王府為您舉辦一場生辰宴,讓奴婢回來知會您一聲?!?lt;/br> “生辰宴?”蕭廷詫異的抬起頭,很是意外,蕭家人很少大肆慶生。</br> “怎么突然想起這一茬。”他問道。</br> “太后說今時不同往日,您單獨開府,又被冊封為王,理應熱鬧一下?!贝翊鸬馈?lt;/br> “太后還說,您不必煩惱,宴請賓客事宜,她全權負責?!?lt;/br> 蕭廷聽了點點頭,看樣子這事已經定下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