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公主府里已經忙開了。</br> 車架行禮以及隨行的一隊親兵已經在府門外準備就緒。</br> 一身戎裝的蕭明珠和周平川在影壁前與周瑾瑜話別。</br> “二哥,二嫂,你們放心去忙正事,我會照顧好父親的。”周瑾瑜信誓旦旦的保證。</br> 她今日起了個大早,但依舊精神奕奕,看著比前幾日還有生機些。</br> “辛苦你了。”周平川滿懷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又看著她說道:“回頭二哥二嫂定不會虧待你。”</br> 周瑾瑜聞言靦腆一笑,又看向站在一旁英姿颯爽的蕭明珠,眼神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討好。</br> 自從父親出事,又親眼目睹她教訓二哥,到現在她奉旨掛帥領兵,周瑾瑜對蕭明珠很是敬畏。</br> 這股敬畏并不是有多害怕,而是打心眼里佩服她的魄力與權勢。</br> 蕭明珠看著她,剛要開口,便見大門口走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板著臉的董嬤嬤。</br> 董嬤嬤進門后一眼看見影壁前站著的三個人,便大步走了過來,身后的宮女則停在不遠處。</br> “阿娘。”蕭明珠和周平川一起叫人,周瑾瑜也親熱的叫了聲伯母。</br> 董嬤嬤徑直走到蕭明珠面前,也不管周家兄妹還在一旁,對著她便教訓道:“你眼里還有我這個阿娘嗎?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說一聲,昨日你還進宮了,從奉先殿去太后的慈寧殿能花你多少寶貴時間。”</br> 蕭明珠自知理虧,昨日議事結束后,想著順路同蕭廷一道出宮,竟完全忘記了要去慈寧殿向董嬤嬤辭行。</br> 等她想起這茬的時候,天色早已晚了,宮門已經下鑰,只能無奈作罷。</br> 一旁的周平川笑著看向蕭明珠,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架勢。</br> 蕭明珠則略帶警告的睨了他一眼,他這才收斂笑意,又給周瑾瑜使了個眼色,兩人朝旁走了兩步,甚是貼心的給母女二人留下說話的空間。</br> “阿娘,確實是女兒的疏忽,昨日接下重任,因為時間緊迫,便一心想著趕緊回來準備部署一番。等想起來去給您辭行的時候,天色已晚,宮門已經下鑰。</br> 女兒也很自責,連夜寫了一封信交給瑾瑜,讓她等我走后,就進宮給您送去。”蕭明珠一臉慚愧的解釋道。</br> 董嬤嬤聽了她的話,一腔氣惱已經消了些,周瑾瑜也趕緊將蕭明珠托付的信拿出來恭敬地遞給她。</br> 董嬤嬤看著手里的信,又看著面前一身銀甲威風凜凜的女兒,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br> 若不是從太后那里得知她即將離開幽州,恐怕真得看到這封信才知道她人已經走了。</br> 說不傷心失落是假的,畢竟在她心里至關重要的并不是自己這個親娘。</br> 但想想她身處的位置和肩上的責任,還有她從小就冷靜自持又要強的性子,一次忽略倒也不奇怪。</br> 無論如何,哪能真的和自己的親生女兒置氣。</br> “你此去擔任要職,肯定是要盡心盡力,但也別太勉強自己。”董嬤嬤看著她輕聲叮囑道。</br> “畢竟是個女兒家,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子頂著。”</br> 蕭明珠不禁笑了笑,這確實是董嬤嬤會說出來的話。</br> 在她眼里,自己首先是她的女兒,是個女人,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br> “女兒知道了,阿娘。”她鄭重的點頭應道。</br> 董嬤嬤放心了些,其實原本也沒有多擔心,她在甘州軍營待了五年,又和蕭瓚一起南下征戰,早就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兵小將了。</br> 而且太后也說了,以防御為主,未必能真打起來,就算打起來,西月國根本不是大燕的對手。</br> 叮囑完了蕭明珠,董嬤嬤這才看向退到一旁的周家兄妹。</br> 只見周平川也一身銀甲,便說道:“原來二郎也同去。”</br> 周平川被點了名,上前一步,看著董嬤嬤回答道:“明珠此番替父履職,小婿自然要陪在她的身側,與她共進退。”</br> 董嬤嬤頗感欣慰,心里暗嘆他還算有點擔當。</br> “本該如此,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她說道。</br> 周平川微笑著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又笑著轉頭看向蕭明珠,夫妻二人看起來已經冰釋前嫌,和好如初。</br> 眼見著時辰差不多了,蕭明珠朝周瑾瑜招招手,把她叫到董嬤嬤跟前。</br> 托付道:“阿娘,我和二郎走后,府里就剩下瑾瑜照看公爹,瑾瑜來幽州沒幾日,人生地不熟,平日還請阿娘多多照拂。”</br> “這還用你說。”董嬤嬤沒好氣的斜睨了她一眼。</br> 又拉過一臉乖巧的周瑾瑜,看著蕭明珠和周平川說道:“你們放心去吧,公主府有我照看呢。”</br> 卯時三刻,公主府外的隊伍準時出發,董嬤嬤和周瑾瑜站在門口目送著蕭明珠和周平川騎馬遠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