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容安回到宮里,聽瑤光殿的宮人回稟,蕭瓚還在奉先殿與工部的幾位官員議事。</br> 她便先進了暖閣歇歇腳,等著蕭瓚回來一起用晚膳。</br> 外面夕陽正美,容安爬上錦榻,倚靠在敞開的窗戶邊。</br> 入目是大片的晚霞盤亙在天邊,橘紅色和天青色交匯,好像一副波瀾壯闊的水墨畫。</br> 而她于瑤光殿圈起來的四方天地中怡然自得地欣賞著這尋常卻又炫目的景色,渾然不覺這里是深宮,因為她感覺不到任何束縛。</br> 重新回到瑤光殿,住在這里的每一天,她都越發喜歡這里,熟悉感和踏實感讓她感覺終于回到了屬于她和蕭瓚的家。</br> 冥冥中,也會感嘆,原來這輩子她屬于這片土地,也會與這片土地上的親人和朋友譜寫全新的人生。</br> 蕭瓚回來時,天色已黯,瑤光殿里亮起了宮燈,他進門便習慣性的望向東邊暖閣的窗戶,看見容安趴在窗口,正對著他笑,他也笑起來,滿腦子要操心的瑣事一下子都煙消云散了。</br> 沉穩的步伐帶了幾分輕松與急切。</br> 等他大步流星的進了暖閣,容安剛關好窗戶從錦榻上下來。</br> 蕭瓚走到她的面前,牽起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細滑微涼,便叮囑道:“天氣越來越冷,以后別趴在窗戶邊等我了。”</br> “誰等你了,明明是看風景。”容安想也不想的否認道。</br> 說完和蕭瓚大眼瞪小眼,不過對視了片刻,兩人都笑起來。</br> “好好好,看風景,順便等我?!笔挱戫樦脑捳f,反正他心里明白就行。</br> “不過瑤光殿窗外的景色也確實美,春夏秋冬各有不同,若喜歡看,我明日便叫人將殿里的炭爐燒起來,這樣即便開了窗屋里也是暖的。”</br> “我今日也有這個想法呢,今年的天氣似乎冷的較晚,若不是近日幾場大雨帶來了寒意,都要忘記已經過了立冬了?!?lt;/br> 容安一邊說著一邊和蕭瓚往外間走去。</br> 飯廳里已經擺好了晚膳,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兩人都有些餓了。</br> 蕭瓚和她一起坐了下來,說道:“那便這么定了,反正殿中的事情你做主就行了?!?lt;/br> 容安點點頭,倒是不推脫。</br> 食不言,寢不語。</br> 兩人安靜的吃完飯,剛放下筷子站起身,便見珠簾后探出一個小小腦袋。</br> “四叔,四嬸?!笔掛谛Σ[瞇的喊道。</br> “你還沒回去呢?”蕭瓚看見他有些意外。</br> 知道他今日進宮陪伴母親,但現在時辰不早了,還以為他已經被送出宮了。</br> “站在那里干嘛,快進來啊?!比莅惨舱泻舻?。</br> 蕭熠嘿嘿笑著搖搖頭,走到他面前的蕭瓚瞄見珠簾后還坐著一只不速之客,不由伸手捏捏他的小臉蛋。</br> “四叔,咱們去外面踢會兒蹴鞠吧。”蕭熠仰頭看著他說道,那躍躍欲試含著期待的眼神叫蕭瓚如何能拒絕的了。</br> “我出去陪他玩會兒,正好消消食。”他轉頭看著容安說道。</br> 容安笑著點點頭。</br> 蕭瓚掀開珠簾,一只白色龐然大物便躥到他身前,被他按住腦袋拍了拍,這才聽話的跟在他身后走了。</br> 容安看了,眼中的笑意更深。</br> 聽來福說阿雪之前一直是養在瑤光殿的,殿里的宮人一開始怕它怕的要死,后來慢慢熟悉了才知道它不會無故傷人。</br> 蕭瓚不在的日子,蕭熠天天來找阿雪作伴,而且從不空手來,既然是玩伴自然要有福同享,所以阿雪一度長了一身膘。</br> 蕭瓚回來后沒少嫌棄,帶著它晨練了快一個月,才讓阿雪又恢復了從前的英姿颯爽。</br> 不過蕭瓚登基之前還是將它遷到了練武場的一處專屬棚屋里。</br> 想來現在蕭熠見阿雪一次也是難得,所以才舍不得出宮,想多玩會兒。</br> 容安這么想著,已經走到殿門前,屋外夜幕降臨,廊燈環繞,殿前的平地上倒是視野清晰。</br> 只見蕭瓚背著手很輕松的一對二,而且看的出來他踢蹴鞠時只使了兩三成的力氣。</br> 而對面的蕭熠則全力以赴,阿雪也幫他找補,接到了就用爪子推給他,他再大吼著飛起一腳。</br> 蕭瓚偶爾放水沒接住,他便開心的一蹦三丈高,歡呼聲都傳到了宮墻外。</br> 容安看著他們玩耍,彎起的嘴角一直沒有放下去。</br> 快樂很簡單,可以傳染,也可以共鳴。</br> ……</br> 一個多時辰后,蕭瓚才回到殿中,容安都已經洗漱好了。</br> 因為時候不早了,再加上天涼,沐浴完就直接坐到了床上。</br> 蕭瓚跑到她的床邊,原本是想告訴她熠兒已經被他親自送出了宮,可看見她披散著如云的長發倚在床頭,容色晶瑩如玉,抬起的眼眸清澈晶瑩,淺綠色交領睡袍下身姿婀娜,膚如白雪。</br> 他不由呼吸一頓,想說的話已經不那么重要了。</br> 容安自是察覺到他眼神中的熾熱與迷戀,她有些不自在的抿抿唇,說道:“天冷了,便換了件厚實些的睡袍?!?lt;/br> 蕭瓚見她臉頰上染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淬著柔光的眼中劃過一抹笑意,問道:“是新的嗎?我沒見過。”</br> 容安看著他點點頭,蕭瓚的眼神愈發幽深了,流連在她身上,里面都是她熟悉的欲望和喜歡。</br> “很美,讓人耳目一新,像個小仙子?!笔挱懹芍杂肿院赖目洫劦馈?lt;/br> 說完看見容安挽著鬢發的一側耳朵變紅了,小巧玉琢般的耳郭變得粉粉嫩嫩,甚是可愛。</br> 他忍不住傾身上前,雙手撐在她的兩側,輕咬她的耳垂,低語道:“安安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lt;/br> 說完便起身快步去了凈室。</br> 容安捂住被他咬過的耳朵,只覺得上面的酥麻蔓延到了心尖,讓她既羞窘又無措。</br> 還是不太習慣他的直白與熱情,但被喜歡的人喜歡、贊美和疼愛是一件美好的事情。</br> 尤其是當看見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會覺得幸福的意義不過如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