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珠冒雨一路疾馳，連夜趕到離幽州城百里之外的郡縣。</br> 按照送信的士兵所說，蕭瓚帶領的大隊人馬今夜也會趕到這里，所以定在郡城的驛館匯合。</br> 深夜里的驛館火杖幢幢，蕭明珠下馬后，立即有人過來牽馬，也有人為她帶路。</br> 她被領去一處燈火通明的上房，進了門看見蕭瓚和周平川都在。</br> 蕭瓚看見她立即站起身，一邊叫里面的隨行軍醫出來，蕭明珠則趕緊將裝藥的包袱交給他。</br> 她看見軍醫伸出來的手上滿是鮮血，還有他面前的襜衣上也一片殷紅，她忍不住牙齒打顫。</br> 抬腿就要跟軍醫進內室，卻被蕭瓚攔住。</br> “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他沉聲勸道。</br> 沒有多余的話，但是蕭明珠卻能想象，她是上過戰場的人，流血受傷甚至死人，她見過很多。</br> 可是現在蕭瓚卻不敢讓她進去，只怕是公爹的傷勢極其可怖。</br> “到底怎么回事？”她轉身看著垂頭站在一旁的周平川大聲問道。</br> 周平川緩緩抬頭看向她，蒼白的臉上滿是沉重和愧疚，眼中還有瑟縮的歉意。</br> 蕭瓚看了心中嘆氣，卻不好說什么。</br> 在百獸林時，成國公與周平川同行，而周平川竟然弄丟了報信用的信號彈，以至于成國公被猛虎襲擊時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林中暗哨的救援。</br>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父親是為了救我才……”周平川沒有說完的話被蕭明珠一巴掌打斷。</br> 只聽啪的一聲，他的俊臉甩向一邊，嘴角立刻見了紅，被打的面頰上漸漸顯現出指印。</br> 蕭明珠從小習武，力氣不比男人小。</br> 蕭瓚猝不及防，縱然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也沒想到她會當著自己的面對周平川動粗。</br> “明珠，你冷靜一些，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他蹙著眉頭，神情沉重的勸道。</br> 蕭明珠怒目圓睜的瞪著一聲不吭的周平川，眼中是責怪還有嫌棄。</br> 須臾，她咬牙轉過頭，什么也沒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br> 蕭瓚又勸她先去換身衣服，她搖搖頭拒絕了。</br> 約莫半個時辰后，魏瀾也趕到了，拎著藥箱火急火燎的進了內室。</br> ……</br> 蕭瓚次日晚間才回到幽州，又是一整日的雨。</br> 一場秋雨一場涼，天陰陰冷，濕氣蔓延，令人的心情也跟著陰沉低落。</br> 但看到瑤光殿里翹首以盼的身影時，蕭瓚心里又開朗了幾分。</br> 容安站在殿門前等著他，見他大步上了臺階，還對著自己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心中猜測成國公應該無性命之憂。</br> 但為了確認還是問道：“成國公怎么樣了？”</br> “命保住了。”蕭瓚果然這么說。</br> 容安松了一口氣，從昨日到現在都怕傳來不好的消息，還好人保住了。</br> 蕭瓚脫了披風交給來福，和容安一起進了內殿。</br> “你沒受傷吧？”容安邊走邊上下打量他。</br> 蕭瓚失笑，搖了搖頭道：“沒有，毫發無傷。”</br> 容安這才放下心來，到底是心有余悸。</br> 兩人一起進了暖閣，蕭瓚坐在錦榻上，先端起茶碗喝了口熱茶，才將事情的經過告訴容安。</br> 得知是成國公兒子的失誤才造成了這場意外，容安只能嘆氣。</br> 又聽蕭瓚說了成國公的傷勢，他身上的咬痕深至臟器，肚皮都被劃開了，鮮血入注，慘不忍睹。</br> 若不是成國公本身身體強健硬朗，再加上護心丸，普通人根本抗不過去，而且他傷的如此慘重，就算保住了一條命，將來也不可能再提刀上馬，馳騁沙場了。</br> 容安聽了面露不忍，沒想到好好的一個將帥，南征北戰都能全身而退，如今加官進爵，功成名就，卻敗在一只猛獸的爪牙下，著實令人唏噓。</br> “這件事除了周平川的失誤，我也有責任。”蕭瓚捏了捏眉心，有些自責的反省道。</br> “成國公一行人是第一次去百獸林，我當多派些人手保護他們。”</br> “這怎么能怪你，沒人能預料到禍事，否則大家都早做準備了。”容安看著他安慰道。</br> 蕭瓚先前也是這么想的，可是當看見蕭明珠憤怒傷心的樣子時，他心里不無自責。</br> 當初蕭明珠帶著成國公一起來向他投誠，又跟著他一起南下征戰，他們都是大燕的功臣，而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們。</br> “明珠很傷心，甚至比周平川還傷心，我能感覺到她對成國公的孺慕之情，她是真的把成國公當父親敬重的。”蕭瓚嘆了口氣說道。</br> 容安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說道：“事已至此，若心里不踏實，你以后可以從別處補償他們。”</br> 蕭瓚點點頭，又歉意的看著她道：“雪狐沒獵到便匆匆返程了。”</br> 容安猝然失笑，“這算什么事啊，又沒給你下軍令狀。”</br> 蕭瓚也笑起來，沉悶的心情又輕松了些，他承諾道：“來日方長，以后一定補給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