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輪金色的滿月懸浮于縹緲的煙云之中,暗藍的天幕上灑滿了星辰。</br> 天公作美,今晚的夜色風恬月朗,為佳節錦上添花。</br> 姜少陵早早便回府了,兄妹幾人將筵席設在花園里,一邊賞月,一邊享用美酒佳肴。</br> 一直到戌時,容安謝絕了姜家兄妹留宿的邀請,登上馬車,返回自己的住處。</br> 今晚的街頭很熱鬧,中秋夜也有賞燈會,透過車簾能看見外面影影綽綽的燈火,還能聽見嬉鬧嘈雜的人聲。</br> 不過今日容安已經很盡興,所以就不去湊熱鬧了。</br> 馬車回到梅林,已經微醺的容安竟一路保持著清醒,阿蠻先跳下馬車,接著便沒了聲響。</br> 容安正有些奇怪,只見一只修長的大手掀開車簾,袖口處鑲繡著精致的金線祥云,接著便看見蕭瓚的俊臉探了進來。</br> 容安是被他抱下馬車的,下車后才發現馬車停在林中小道上,并未行至木屋前,而先一步下車的阿蠻已經走到前面了。</br> 朦朧的月色下,蕭瓚牽著容安漫步前行。</br> 容安的手被包裹在他溫暖干燥的手心里,心里竟忍不住一陣悸動。</br> 她轉頭看著蕭瓚沉默的側臉,開口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br> “府里的晚宴散了,我就來了,等了有一會兒。”蕭瓚也轉過頭看著她,清雋的臉上少了往日大大咧咧的笑容,但眉宇之間仍舊是柔和的,</br> “哦,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呢?!比莅舱f完長長舒了一口氣,語氣中有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撒嬌又或是低落。</br> 就像今日明明很高興,卻總覺得缺了些什么。明明很晚了還有些醉酒,卻不肯留宿在表姐那里。明明在車上很累了腦袋暈暈沉沉,卻不肯閉上眼睛睡過去。</br> 原來是在等他啊。</br> 蕭瓚自然不會聽錯她話語中的小小情緒,他低頭仔細看她,只見她今日穿了一件梅粉色散花如意云煙裙,月色下裊裊婷婷,溫柔可人。</br> 微垂的小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一看便是飲酒了。</br> “你為什么要這么想?”他問道,聲音比之前還要低沉幾分。</br> 容安知道他在看自己,不由抿抿唇,答道:“今天不是中秋嗎,我以為你要陪家人啊?!?lt;/br> 蕭瓚忽然止住了腳步,容安也只得跟著他一起停下來,抬頭茫然的看向他。</br> “你也是我的家人,我把你帶回來,難不成會把你丟在這里不聞不問,在你心里我就是這么薄情寡性又不負責任的人?”蕭瓚倒是理直氣壯的反問。</br> 容安看著他灼灼又較真的眼神,好似受到了她不小的冤枉,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是什么意思?”蕭瓚不依不饒的追問。</br> 容安蹙起秀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被他咄咄逼問的一天。</br> 看著蕭瓚委屈又暗沉的星目,原本就有些暈乎的容安只得老實說道:“我是怕你還在生氣啊,你那天不是被我氣跑了嗎?”</br> 她說完便感覺到手被蕭瓚攥的更緊了,這才后知后覺兩人站在這里,你一言我一語的像吵架一樣,結果手卻一直拉著,頗有些好笑。</br> “哼,原來你也知道那天你做的很過分。”蕭瓚微微撇過頭,揚起的下巴有些倨傲。</br> 還有咬的很重的“很過分”三個字好像秋后的控訴,溢滿了委屈。</br> 容安一時竟無言以對,那天她確實很過分,但是不過分的話又怎么考驗他呢。</br> “嗯,阿瓚,你聽我說,那天……”她斟酌著想解釋一番,結果剛起了個頭就被蕭瓚無禮的打斷了。</br> “我不想聽?!?lt;/br> 容安目瞪口呆的看著順桿爬的蕭瓚,前一刻還覺得愧疚,現在已經想磨牙了。</br> 結果不等她發作,蕭瓚又看著她說道:“那天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早就不氣了,我一個大男人難不成還會記仇?何況還是記你的仇,絕不可能的。”</br> 原本氣鼓鼓的容安聽了他的話,頓時泄了氣,也看出來,這廝一開始就在逗她玩呢。</br> “你把頭低下來?!彼鋈幻畹馈?lt;/br> “干嘛?”蕭瓚好笑又戒備的看著她。</br> “打你?!比莅猜冻隼碇睔鈮延謨春莸谋砬?。</br> 可她這副樣子在蕭瓚眼里頂多就是一個露出爪子的小奶貓,毫無威脅卻可愛的緊。</br> “我有那么傻嗎,有本事你追到我。”蕭瓚說完松開她的手,往前跑去。</br> 容安看著他跑出幾步遠后回頭挑釁的看著自己,月色下一身窄袖勁裝的他身材挺拔魁梧,可就是這樣一個大男人,卻也有如孩童般澄凈燦爛的笑容。</br> 大概天真傻氣和快樂無憂都是可以相互傳染的吧,容安抿唇笑起來,拔腿追上去,吹在臉上的夜風都變得有點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