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孫媒婆被放下了馬車,她站在街邊,手里捏著杜參將賞給她的一百兩銀票,看著前面的馬車揚長而去。</br> 腦海里是剛剛杜參將勢在必得的神情,甚至某個瞬間因為豁然開朗而情不自禁眉飛色舞的樣子。</br>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想起杜參將的警告,只得暫時先把嘴巴閉緊。</br> 杜參將的馬車直奔姜府,當姜家下人稟報有客來訪時,姜家人也剛回府沒多久,正聚在姜老夫人那里。</br> 聽說來人是杜參將,他們先是驚訝,隨后又覺得此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時來訪必是跟姜少陵有關。</br> 須臾,杜參將背著手昂首闊步的走進松鶴堂,相較于他第一次上門拜訪,這一次他更加從容不迫,底氣十足。</br> 姜炎和姜大夫人起身相迎,姜老夫人坐著沒動,姜思嫻則退去了屏風后方。</br> 姜家人對杜參將沒什么好感,上次明確拒絕了他,后來他還是派孫媒婆上門游說了兩次,賊心不死。</br> 因此對他不甚熱絡,只有表面的客套。</br> 杜參將坐下后,目光一一掃過姜家眾人的臉,只見他們各個神情低落,臉色緊繃,心中暗自好笑。</br> “不知杜將軍到訪,所謂何事?”姜炎開門見山的問道。</br> 杜參將也不拐彎抹角,不疾不徐的開口:“自然是為了令公子的案子?!?lt;/br> 姜炎凝眉看著他,姜老夫人和大夫人也都朝他看過來,目光審視。</br> “不知將軍有何看法?”姜炎問道。</br> “本將軍的看法就是令公子是冤枉的,我相信他說的,真兇另有其人?!?lt;/br> 杜參將的話讓姜家人再也無法鎮定。</br> “你相信我兒子?”姜大夫人激動之余還滿腹心酸。</br> “沒錯,本將軍信他,不但信他,還準備幫他洗清嫌疑。”杜參將信誓旦旦的說道。</br> 姜家人全都驚訝的看著他,包括屏風后的姜思嫻。</br> 他的話對于宛若置身絕境的姜家人來說,無疑是一絲曙光一線希望。</br> 可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手幫忙。</br> “將軍若能還犬子清白,姜家必定酬以重金?!苯灼鹕肀f道。</br> 姜老夫人和大夫人則屏住呼吸緊張的等著杜參將的回應。</br> 杜參將看著斯文有禮的姜炎,嘴角溢出一抹冷笑。</br> “我杜某人就是一介武夫,說話做事喜歡直爽痛快,最討厭兜圈子。</br> 姜老爺,你覺得我想要的是酬金嗎?”</br> 姜炎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他慢慢坐回椅子,眼神冰冷的看著面前趁火打劫的莽夫。</br> 他當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心里存了一絲僥幸,以為一個堂堂參將不至于卑劣至此,可到底是高看了他一眼。</br> 姜老夫人看著堂中逐漸凝滯的氣氛,壓下心中的惱怒,開口道:“杜將軍,您身為晉陽城守將,若能抓住真兇,為我孫兒翻案,也算是造福百姓,功德一件。</br> 我們姜家不但會酬以重金,還會去幽州為您請功,到時候您一定會美名遠揚,仕途高升。豈不美哉?”</br> 杜參將聽了笑著擊了幾下掌,嘆道:“不愧是書香門第,連唬起人來都是如此動聽。</br> 可惜比起這些小名小利,本將軍更想要的還是抱得美人歸。”</br> 他話音剛落,氣憤不已的姜大夫人便蹭的站起身,指著他罵道:“無恥!”</br> 杜參將嗤笑一聲,并不在乎,反而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姜大夫人急得跳腳的模樣。</br> 這些自以為是的體面人一旦失去了矜持,就說明他們無計可施了。</br> “夫人罵我,我是決計不會還口的,畢竟我是真心想和貴府結親。</br> 其實你們冷靜下來想一想,我除了年紀大一些,相貌不夠英俊,又有哪一點配不上令千金。</br> 和我結親,至少以后都有我罩著姜家,姜家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出了事卻求助無門。</br> 何況我還能救令公子于水火,你們不虧?!?lt;/br> 姜大夫人氣的顫抖,姜老夫人和姜炎的內心也是憤怒而無助的。</br> 這一場無妄之災,讓他們明白姜家這艘看著氣派的大船其實早已失去了風帆。</br> 風平浪靜時,尚且可以平安無事,可一旦起了風暴,他們便被卷入旋渦,無力掙脫。</br> “我們不可能拿女兒做交易?!苯鬃罱K表態。</br> 杜參將瞇眼看著他,哂笑道:“姜老爺何必把話說的這么難聽,就算是交易,我們也是雙贏。”</br> “夠了,姜家不歡迎你?!苯蠓蛉艘搽S后表態,并指著門口的方向,下了逐客令。</br> 杜參將冷笑著站起身,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疾不徐的模樣。</br> “你們現在趕我走,但要不了多久就會哭著去求我,今天我的話就撂這兒了?!?lt;/br> 他說完悠然的轉過身,剛走幾步,便聽身后傳來輕柔的女聲:“請留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