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俱都吃了一驚,丫鬟說道:“小兄弟還是別胡鬧了,我家小姐的鐲子你買不起。”</br> 蕭瓚全不在意她的話,眼睛一直看著夫人。</br> 他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問道:“五萬兩賣不賣?我現在身上就只有這么多錢,不夠的話還可以加價,我一定會送過來。</br> 或者拿寶貝跟你換,我家也有很多好東西,我可以給你列個單子,你隨便挑,挑幾樣都可以?!?lt;/br> 蕭瓚這一番話加上手里的銀票讓主仆二人目瞪口呆。</br> 丫鬟張著嘴巴湊上前仔細看了他手里的銀票,又轉頭看著夫人點點頭,意思是銀票是真的。</br> 再回過頭時,她的眼神已不像先前那般隨意,而是帶著好奇的打量和幾分敬畏。</br> 而坐在車里的夫人終于起身下馬車了。</br> 她站在離他不到一丈遠的地方,對著他彎腰深深一拜。</br> 蕭瓚不由皺起了眉頭。</br> “小兄弟,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可是我手上的鐲子實在不能割愛,倒不是錢的事情,而是這鐲子是我祖上代代相傳的東西,我不能讓它在我手里流失。”夫人一臉誠懇,還帶著些許無奈。</br> 蕭瓚明白了,這是人家的傳家寶,傳家寶又怎么可能買賣或是贈人呢。</br> 其實他追這一趟原本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位夫人一看便是出身富貴,想來也不會缺錢。</br> 他只是覺得這鐲子屬實罕見,想帶回去送給祖母,于是才在猶豫了一夜后揣上所有的錢跑來碰碰運氣。</br> 凡事都講緣分,現在的結果,他不難接受。</br> “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走了?!彼f著拱手準備告辭。</br> 夫人連忙上前一步,問道:“小兄弟且慢,還未請問你貴姓,府上何處?”</br> 蕭瓚看著面前凝望著自己的女子,竟是遲疑了一下才拒絕道:“不需要,舉手之勞罷了。”</br> 他明白她的意圖,她一定是想稍后送重禮答謝救命之恩。</br> 但真的不必了。</br> 送完人,他便返回護國寺。</br>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出于好奇,他又鉆進林子里。</br> 車夫的尸體還在那里,他并沒有幫忙收尸的想法,京城境內,天子腳下,出了山匪殺人搶劫的事情,官府一定會過問,何況出事的還是西陵侯府的人。</br> 正想著,他已經走到林子深處,先前打斗的痕跡尚在,但是那四個山匪已經不見了蹤影。</br> 這四個人,其中一個死了,另外三個還剩一口氣,爬都爬不走,可他們全都不見了。</br> 原來他們還有同謀。</br> 至于事情后來怎么樣了,蕭瓚不知道,他沒有去追查的時間和理由。</br> 這是京城的治安問題,人是西陵侯府的家眷,怎么也輪不到他一個燕北人插手,何況兩日后他也要離開。</br> ……</br>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蕭瓚的目光還落在手心的鐲子上。</br> 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他根本無法記清楚當年看到的那只鐲子的所有細節,只是覺得眼前的這一只和記憶里的那一只真的太像了。</br> 而昨晚的夢境加上這只被阿雪找出來的鐲子,讓他宛如置身迷霧之中。</br> 仿佛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但又充滿巧合,有跡可循。</br> 比如說,容安為何也有一只如此珍稀的血玉鐲子。</br> 再比如,容安也住過護國寺的那間廂房,她甚至發現了那條密道。</br> 再比如,容安和擁有血玉鐲子的夫人都和裴宴笙有關。</br>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么兩次、三次全都碰上了,那其中肯定有某種必然的聯系。</br> 圍繞著容安和那位夫人,還有裴宴笙他們三個人之間的聯系。</br> 蕭瓚想不明白,但他隱隱覺得這或許就是容安所說的苦衷。</br> 他第一次正視容安的苦衷,從前他總是捂起耳朵拒絕她的一切解釋,因為她的離開,她的不愛摧毀了他對她的所有信任。</br> 而他也實在想不出什么樣的苦衷才能讓他對過去釋懷。</br> 現在,他很好奇,這種好奇令他惴惴不安。</br> 他還感到很沉重,容安留下這個鐲子就說明她肯定還會回來的,這至少證明了當初她的離開充滿了無奈和突然。</br> 想到這里,蕭瓚覺得有些窒息,當容安的話一點點被證實,浮現在他眼前的是她被傷害后蒼白無助的樣子。</br> 他開始痛恨自己的殘忍和不留余地,其實早在實行了報復之后,他就無比痛恨自己了。</br> 他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